弊病百生的朝廷,已是大厦将倾。
五月初六,是董昭到兵部上任的第一天。
清晨,当他穿着一身崭新的官袍,走入兵部署衙内时,兵部尚书周苗早已带着一帮官员在等着他了。
“周大人,您这是?”董昭看着以周苗为首的兵部官员都聚集了起来,带着一脸笑意看着他,颇为不解。
“董大人,今天是你第一天上任,周某自然要给你接风啊,顺便让你认识下兵部的这些同僚,以后大家就是同一个衙门的人了,可要互相关照关照啊……”周苗拱手道。
“周大人真是折煞下官了,下官不过一个军器监主事,而您可是尚书,哪能劳您如此大驾呢?”董昭打起了官腔来。
“董主事,你可是大英雄,我们兵部,最需要的就是你这种能文能武的人啊!”一个个子稍矮的兵部官员道。
“诸位太客气了……改天,下官一定设宴答谢诸位同僚,还请诸位不要推脱!”董昭拱手道。
“使得使得!”周苗等人的脸上带着热络的笑意。
在周苗的介绍之下,董昭认识了两个侍郎,三个监事,还有七八个其他官员。当然,兵部远不止这点官,但是,担任主要实权职位的就这些人了。
董昭一一认识了这些人后,终于是在周苗的带领下,走向了属于他办差的地方,军器监。
军器监,总掌军器制造的政令、技术与装备,乃是朝廷极其紧要的部门。其位置并不在兵部署衙之内,而是在京城之内靠着东南角的位置,这里距离民居相当远,是在朝廷特意划出来的一块地上修建的。
当董昭从兵部拿着印信出来,骑着马到城东南,一路走到军器监,看着那气派的朱红大门,以及大门上的“军器监”三个大字时,也不免心头一震。
“这里,就是军器监了,董大人,以后呢,你每天就来此处就好了,辰时进来,申时回家。”董昭身边的周苗如是说道。
“呃,周大人,下官不用去兵部点卯的吗?”董昭疑惑道。
“不用,你是军器监主事,只要管军械制造就行了。”周苗带着笑容道。
“哦,那还行,那就多谢周大人了。”董昭对着周苗一拱手。
周苗哈哈一笑,随后两人下马,在一队侍卫的带领下,走入了这军器监之内。
既然是军器监,按理来说会热闹的很。董昭想象着里边有很多作坊,每个作坊都在打造不同的东西,有的是铠甲,有的是刀枪,还有的作坊在打造火炮……
可是与想象的不同,军器监里安安静静,并没有锤铁造刀的叮当声,也没有到处跑来跑去的工匠伙计,甚至来迎接他上任的小吏都没有!这就让董昭皱眉了……
“周大人,这里边怎么这么安静啊?制造器械的话,不该有很多嘈杂的声音吗?”董昭问了出来。
周苗苦笑一声:“打造器械?哎……朝廷没钱啊……”
“没钱……”董昭一下就明白了。
“是啊,连年打仗,朝廷早就没钱了,能分到兵部的钱,都用来发官员的俸禄,以及军士的军饷了……至于打造器械铠甲,呵,禁军御林军又不打仗,能省则省好了……”周苗说出了这番让董昭有些意外的话来。
“所以,我就算来了军器监,也无事可做?”董昭问了起来。
“不,那还是有的,你是主事,你下边还要管着人呢。虽然没钱打造器械,但是库房内还存着打造好的兵器呢,若是有人偷,你还是要担事的。”周苗解释道。
“还有人偷兵器吗?”董昭撇了撇嘴角,这让他吃惊不已,偷盗军械可是死罪啊……
“当然了!这可是朝廷的兵器,大部分都要比民间的要好,朝廷打造的刀剑,若是运到江湖上卖给那些侠客,那可是上十两银子一把呢!”周苗说完忽然捂了下嘴。
“周大人你好清楚啊……”董昭笑了起来,果然水至清则无鱼,守着这么大个军器监,没人动心是不可能的。毕竟,一把兵器卖十两银子,对于黎民百姓来说,已经是个庞大的数字了。
“呵呵……”周苗打了个哈哈,“董大人,你调到此处之后,可要注意防范那些小贼小偷啊,虽然没钱打兵器,可库房内的也不能丢啊……”
“下官省得。”董昭朝周苗作了一揖,算是答谢他的教导了。
随后,在周苗的带领下,他参观了军器监内的作坊,这些作坊里毫无疑问都是打造各种器械的。军刀、长矛、铁戟各种冷兵器的锻造模具让董昭开了眼。除此之外,还有旌旗、锣鼓、马鞍,铁索等作坊,更是让董昭大开了眼界。
但是这些作坊里,仅仅只有些人在搬运器材,擦拭工具,清理犄角旮旯……没有任何一个作坊是在打造器械的。
董昭看的直皱眉,自己难道被分来了一个清冷衙门不成?看着这偌大的军器监,一个问题立马出现在董昭脑海里。
董昭直接问了出来:“周大人,现在没事可做,那这里边大部分人都哪去了?这么大的地方,足够容纳数千人的啊?”
周苗叹了口气:“没事做自然就放假了啊,所以就只留了些人看守而已。等到有事做了,那些人自然就回来了。”
“原来如此……”董昭若有所思道。
周苗带董昭熟悉了一番之后,就离开了军器监,让董昭留了下来。
董昭在这军器监内四处走着,他走到刀枪坊内,一眼扫过去,就看到了那炼铁炉,那高大的炼铁炉已经很陈旧了,炉子旁边只有个老工匠守着,炼铁炉底下并未点火,炉灶都是冷的。
董昭震惊不已,按理说,这军器监内,应该是红红火火的,可是却冷冷清清,让他心中一凉。
如果军器监都成了这副模样,那这朝廷看来是真的不行了。
“参见大人……”那个老铁匠看见穿着官袍的董昭来,当即起身佝偻着身躯朝董昭行礼。
“免礼。”
董昭看着这个老铁匠,和煦的笑了笑:“老人家,您在这待了多久了?”
“三十年了。”老铁匠答道。
“这么久?”
“是啊,您是我见过的第十个军器监主事了……”老铁匠带着一丝叹息道。
“这么巧啊?”董昭并不在意这些,他问道:“老人家,这个作坊既然没打造器械,您还守在这里做什么呢?”
老铁匠闻言,顿时浑身一颤,当场就跪了下来:“大人,您不要赶我走啊!作坊内虽然没有器械可打,可是老朽每天都擦拭这些器具,让这坊内干干净净……”
董昭连忙扶起老铁匠,和煦道:“老人家,我没有要赶你走的意思。”
“真的吗?”
“真的。”
老铁匠抬头,“大人,自去年八月以来,因为朝廷没有打造器械的想法,于是就停了工,到如今都未开工。于是上一任军器监主事,便自作主张,遣散了这儿的大部分伙计与工匠,只留下了少部分人看着,而老朽幸运的留了下来。”
“不是说放假吗?遣散又是什么意思?”董昭惊道。
“遣散自然就是解雇了啊!大人,因为朝廷停工了,所以那些工匠与伙计留下来也没事做,还要吃饭还要领工钱,于是,上一任主事就……”老铁匠说着眼泪的流了下来。
“那您留在此处,还有工钱领吗?”董昭问道。
“有,不多……有事做的时候,一天是一百文,可没事做,一天守在这里,就剩十文……”
“十文?”
董昭震惊了,这里边贪污有多严重可想而知了。遣散工匠与伙计,克扣工钱,塞满了那些人的腰包,这简直无法无天!
而且,这可是军器监,造兵器的,把人都遣散了,真打起仗来怎么办?
董昭忽然想起了当初在干水关打仗的事,那时候火炮动不动炸膛,让苏博极为恼火!而在南岩剿匪时,饶丰县的官兵衣甲都是残破生锈的,至于器械,就更不用说了。
董昭明白了,原来自那个时候起,朝廷的根基就已经烂了……
“老人家,这样,你去把这儿剩下的人都叫到军器监大堂里去,我有事要跟大家说。”董昭朝老铁匠说道。
“好……大人,您不会遣散我们吧?”老铁匠担心起来。
“不会的,您放心好了。”董昭摇了摇头。
半晌之后,军器监大堂之内已经站满了一百多人,这些人里边,有大约三十来个跟老铁匠一般的匠人,而剩下的七十多个,都是看守的侍卫与小吏。
董昭看着这些人,顿时眉头一紧:“军器监十二坊主事何在?”
这一问,问的那些人面面相觑,都没一个回话的。
董昭脾气一上来:“十二坊主事呢?都死了吗?来个人给本官回答一声!”
这时,人群里闪出一个熟人,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早早调来军器监的邵春,邵春道:“回大人,那十二个主事都在家里睡觉呢!”
“睡觉?”董昭大怒,“那就告诉他们,以后都不用来了,滚蛋好了!”
“是!”邵春立马答道。
“都说说吧,你们都是负责干什么的?”董昭余怒未消,冷冷的扫了一眼那些小吏。
被董昭这么一看,那些人顿时都紧张了起来,一个瘦弱的小吏道:“回大人,小人是负责督造的……”
随着他开口,下边便开始七嘴八舌的说了起来。
“小人是看库房的。”
“小人是管理账册的。”
“小人是打杂的。”
“小人是看门的。”
“小人是养狗的……”
“嗯?”董昭听得那个“养狗”的声音,顿时大怒,“堂堂军器监,养什么狗?谁养的?”
那个小吏当场跪下:“大人,不养狗不行啊,库房最近老是发生偷盗兵器一事,人总不能十二个时辰都看着门,必须夜里在库房门口放一条狗啊……”
“放你妈的屁!堂堂军器监,居然要靠狗来防盗,侍卫呢?官兵呢?都是干什么吃的?”董昭被气到了。
“这……上任主事遣散了不少人……”一个侍卫回答道。
“上任主事是谁?人呢?”董昭发问了。
“回大人,上任主事名叫黄单,是刑部尚书黄怀良的侄子……如今免了官,住在家中呢……”一个侍卫答道。
“对,他扣了我们的银子,就回家躺去了!”又一个小吏说道。
“有这种事,你们怎么不上报?”董昭问道。
“这怎么报?黄怀良是刑部尚书啊,我们要是上报,黄单只需跟他叔叔说一声,我们就被按上罪名关进刑部大牢了啊……”老铁匠说道。
“邵春!”董昭直接喊了起来。
“在!”
“你带上几个人,去把那黄单给老子抓过来!老子倒要看看,他是个什么东西!”董昭气的直冒烟。
“是!”邵春立马就答应了下来。
“知道黄单家在何处的,给他带路!”
“我知道,就离这儿不远,就在顺祥街。”一个工匠说道。
董昭重重呼出口气,大声道:“就是告到圣上那里,老子也要把这个黄单绳之以法!他倒是卷铺盖回家睡好觉了,给老子留下来这么个烂摊子,老子找谁说理去?”
“我这就去!”
邵春说着,立马就带人出去了。
随后,董昭又开始盘问起在场的这些人来,这些人里边,除了极个别嚣张跋扈,尸位素餐的之外,其他都还算是良善之人。董昭盘问完之后,点了点头,如果钱都被扣了,做些什么违规之事并不奇怪,这是人之常理。如果硬是要追究到底,恐怕会适得其反。
中午时分,邵春一脸汗渍的拖着一个大胖子回来了,这个胖子不是别人,正是上任主事黄单。
“放开我!你们这些王八蛋,仗着武功高强,冲进我家抓人,我要告你们!”一脸横肉的黄单,被五花大绑绑着,可他仍然大声叫嚣道。
“你告啊!你不告我瞧不起你!”董昭看着这个大胖子,冷冷道。
“我可告诉你们,我叔叔是刑部尚书!我要让他将你们抓进牢里去!”黄单恐吓道。
“哟呵,吓唬谁呢?你家黄怀良现在还在诏狱里待着呢,你以为我们不知道么?”邵春冷笑道。
“你……”
“啪!”
董昭随手拿起一个砚台,在桌上用力一拍:“这些年,你都贪了多少钱,从中拿了多少好处,给老子从实招来!”
那黄单看着董昭这般做派,大笑了起来,笑完之后,喷着口水道:“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这是公堂吗?你还想审老子?”
“怎么,老子堂堂从三品军器监主事,还审不得你?”
“这是军器监,可不是顺天府!我叔父进了诏狱不假,可我舅舅还在朝中,你动我下试试?”黄单仍然如一条恶狗一般,犹然抗拒。
“你舅舅谁啊?”董昭好奇道。
“告诉你也无妨,我舅舅,乃是吏部左侍郎,章咨!”
“章咨?”董昭听过这个人,有点耳熟。
“怕了吧?哼哼,趁早放了我,不然给你好看!”黄单猖狂无比道。
董昭愣了一下,这也太荒唐了吧?这可是京城,天子脚下,怎么还有这么嚣张的人?忽然,他感到了不对劲,这军器监,归兵部管,难道周苗不知道这事吗?
不对,周苗肯定知道,说不定,周苗还是他们一伙的!
难怪周苗今天这般客气,到了军器监之后又跟自己打哈哈!
“啪!”
董昭再度拿起砚台一拍,冷笑一声:“别说你叔叔在诏狱了,就是他现在站在老子面前,加上章咨,周苗,老子都不带怕的!你可知老子是谁?”
“你……你谁啊?”黄单有些紧张了起来。
“老子董昭,你认得不?”
“董昭?你就是董昭?”黄单自然听过董昭的名字,一下子就呆住了。
“你敢直呼老子名讳,你这是犯上,邵春,掌嘴!”董昭直接下了令。
邵春走过去,面无表情就是一巴掌,抽的那黄单头一歪:“你居然敢打我?”
董昭看着邵春这打的不痛不痒的,当即“腾”的站起,走了下来,直接走到那黄单面前,侧眼看了一眼邵春:“下手这么轻干嘛?看老子的!”
董昭伸出左手,猛地朝那黄单一扇!
“啪!”
“哎哟!”
黄单背董昭这一巴掌扇的一下倒地,董昭还不解气,抡起巴掌左右开弓,直扇的这黄单牙都飞了出来,本就一脸横肉的脸上更是淤肿起来,活像个大肉球。
董昭连扇了十几下,自己手都打痛了,这才停下来,对邵春道:“像老子一样,这么扇,知道吗?”
邵春抿唇憋笑,低声道:“师叔,您该自称本大人,一口一个老子不好听……”
“呃……”董昭愣了一下,旋即道:“来人,拿纸笔来,老……本官要写折子,告诉圣上!”
“是!”
邵春立马就去拿纸笔了。
董昭看着眼前这个被打肿了脸的死胖子,还有些不解气,再度踹了他一脚,这才道:“给本官老实交待!把你做的坏事都交待出来,不然,你就等着下诏狱吧!”
“你……”黄单不服气的很,还想开口,可看着董昭那凶狠的眼神,一下住了嘴。
谁知道这军器监居然来了这么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棒槌啊……难道真要查到底不成?这查到底的话,不知道要牵连多少人啊……
正当董昭重新坐回原处的时候,忽然外边响起了齐宣的公鸭嗓。
“圣上到!”
董昭一惊,连忙搁下笔,带着一帮人走到军器监大堂门口,然后他就看见皇帝跟齐宣带着一群卫士朝大堂而来。董昭眉头一皱,这苍蝇,怎么又来了?
皇帝当然是想来就来了,谁让他那么关注董昭呢?
“臣等参见圣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董昭带头下跪,高声喊了起来,他后边的侍卫,工匠也纷纷下跪,给皇帝行礼。
皇帝微微一笑:“平身吧。”
董昭起身,一抬头,却看见了一脸怨气的齐宣,顿时心头一咯噔,这齐宣看来是怨上他了……
皇帝看着董昭,问道:“董爱卿,今日第一天来军器监,感觉如何?”
董昭答道:“圣上,这……臣不知道该不该讲……”
“嗯?什么该不该讲,只管讲来!”皇帝挑了挑眉头,直白道。
董昭手朝身后那个被打肿了脸的大胖子一指:“圣上,这就是上任军器监主事,他遣散了军器监内众多的伙计与工匠,如今留守的工匠,只能拿原来一成的工钱!臣觉得很不合理,所以将他请来询问……”
“嗯?”皇帝看着那个胖子,皱起了眉,“军器监内的工匠与伙计被遣散了?不是说放假了吗?”
董昭有些不太明白:“圣上,这事,臣也不知道是大是小……”
“当然是大事了!这是天大的事!”皇帝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胸膛起伏着,军器监的伙计跟工匠被遣散,这万一打起仗来还得了?
一旁的齐宣冷冷的看着董昭,董昭偏过头,不去看齐宣,鬼知道这公鸭嗓的太监会不会对他口吐芬芳……
“给朕查,往死里查!”皇帝大怒了起来。
“不要啊,圣上!罪臣错了,罪臣错了啊!”黄单连忙叩首道。
皇帝一脚踹开黄单,随后大步朝前,一路走过大堂,坐到董昭的位置上,也拿起那个砚台一拍!
“啪!”
黄单当即吓得浑身一颤,皇帝冷着脸道:“给朕交待清楚,否则,朕灭你九族!”
“灭九族”这三个字一出,黄单尿都吓出来了,匍匐在地上,嘴唇抖索着,开始交代了起来……
黄单在任不过一年,可是这一年以来,他从兵部拨下的银两里却扣了不少油水,甚至,他还参与了盗卖军械……而这也就罢了,更可怕的是,他还贿赂上司,在皇帝的一再逼问之下,他居然将黄怀良,章咨,周苗全都招了出来……
皇帝震惊了,这三人可是朝廷重臣,没想到这三个人,居然……
“圣上,罪臣该死,罪臣该死啊……”黄单跪在地上,鼻涕眼泪汗水一起流,浑身抖如糠筛。
皇帝阴沉着一张脸,再次拿起那砚台狠狠一拍:“来人,把黄怀良,章咨,周苗,都给朕带过来!还有,将这头蠢猪家里的账簿也找出来!朕倒要看看,他们到底贪了多少!”
“是!”
齐宣立马就命令侍卫去办了,随后,齐宣站在了董昭身边,又冷冷的看了董昭一眼。
董昭会意,嘴唇蠕动,说起了唇语来。
“齐掌印,你早晚都要跟我们一起的,到时候少不了你的好处的。”
齐宣是聪明人,立马就看懂了,也用唇语道:“你倒是轻松了,让我在宫中弄手段,要是事后圣上查起来,查到我头上怎么办?”
“你推给谢天就好了,把水搅浑。”董昭又说道。
齐宣一皱眉,正想回答时,皇帝喊了起来:“董爱卿,来朕身边坐。”
董昭连忙答道:“是,圣上!”
董昭正欲离开,齐宣却拉了一下他的袖子,然后随手丢了个什么到他手里。由于董昭是背朝齐宣,面对皇帝的,挡住了齐宣的身影,皇帝根本没看到齐宣给了董昭什么东西。
而董昭不动声色的收起那东西,手一抖,扔进袖子里头,当做没事发生一般,走到了皇帝身边坐了起来。
皇帝看着董昭,语重心长道:“董爱卿,朕用你,看来是用对了人呢,这军器监,若不是你发现了这么大的问题,朕还不知道要被他们蒙蔽多久呢?”
董昭答道:“为圣上尽忠,是臣的本分……”
皇帝满意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不再说什么了。
董昭松了口气,他不知道,他今天这么一查,查出了多大的案子……
随着皇帝下令,不到一个时辰,章咨,周苗,甚至诏狱里的黄怀良,都被带了出来,三个人跪在了皇帝面前。
“都说说吧,这军器监,是怎么回事?”皇帝问道。
三人低下头,章咨第一个开口:“圣上,臣是吏部侍郎,这事臣不知道啊!”
“呵,不知道?”皇帝手一指,指着大胖子黄单,“他说他是你外甥,你说你不知道?”
“表的,表的!不是亲的!圣上您可要明察啊!”章咨争辩了起来。
“朕管你表的亲的,等账簿一来,朕倒要看你收了多少钱!”皇帝怒道。
章咨低下了头,不说话了,皇帝看向了黄怀良:“怎么,黄怀良,你不会说这个是你的表侄子吧?他跟你一样姓黄啊!”
“圣上,罪臣不知啊……他在兵部,臣在刑部,臣如何知道啊?”黄怀良也狡辩了起来。
“你也不知道是吧?”皇帝火气再度上升,看向了周苗:“周苗,你是兵部尚书,你跟他可是一个衙门吧?这事你怎么说?”
周苗不断叩首:“圣上,臣有失察之罪啊!”
“失察就完了吗?”
周苗不断叩首:“圣上,军器监与兵部不在一处,臣来得少,很多事情都不知道啊……”
“不知道?不知道你当的什么兵部尚书?王八蛋!”
皇帝大怒,拿起桌案上那砚台,狠狠朝周苗砸去!
“砰!”
这砚台正中周苗额头,当场将周苗给打翻了,额头上被打出了血洞来,汨汨的流着血……
董昭惊呆了,这皇帝这么粗暴的吗?
周苗中砚倒地,顿时两眼一翻,便不省人事了……
齐宣大惊,慌忙走过去查看了起来,查看完后,齐宣脸色平静道:“圣上,周苗只是被砸晕了,没有生命危险。”
董昭闻言暗自叹了口气,大早上这周苗还跟他攀朋论友,说着互相关照呢。这一天还没过完,怎么就飞来横祸了?
齐宣瞄了董昭一眼,那意思再明白不过了。
还不是你董昭这个惹事精,走到哪里哪里遭殃,祸害完枢机院又来祸害兵部了……
皇帝见自己一砚台砸倒了周苗,顿时气消了一点,随即指着章咨、黄怀良、黄单三人道:“把这三人给朕带诏狱里去,慢慢审!另外,将黄单的家,给朕抄了!”
“是!”齐宣答应了一声,立马让侍卫将三人押了下去。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皇帝已经坐不住了,他看向董昭,叮嘱道:“董爱卿,这军器监交给你你可要好好管着,朕不负卿,卿亦勿负朕!”
“是!圣上!”董昭连忙答应了下来。
皇帝带着怒火走了,董昭眉头却拧了起来,今天发生这样的事,大后天燕山狩猎一事不会拖延吧?
但愿不会拖延就好……
第一天上任,董昭就搞出了震惊京城的大事,这还只是随便问问,随便查查,可想而知,这京城的官僚,已经烂到了什么地步了……
这个朝廷,还能撑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