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涤寰只觉头皮一阵发紧。又仔细看了看女婴,毒已经侵入了她的五脏,常规方法治疗肯定是来不及了。方涤寰暗道看来只好又得动用太阴铃了。
方涤寰吩咐小厮道:“守好门,不许任何人进入。”说完方涤寰将女婴抱去了里面一间房。小心放下女婴,从柜中取出太阴铃。方涤寰将太阴铃放在女婴身上,灵气瞬间包裹了女婴的全身。
不多时,女婴又咯咯地笑了起来,笑声比之前的更加爽朗, 脸色也红润了起来。方涤寰收好太阴铃,将女婴抱出交于小厮,吩咐道:“去还给秋天机。”
小厮接过女婴快步来到门口,交于了秋天机。
秋天机抱过女婴看着她红润起来的脸,问道:“你家老爷有问起什么吗?”
“什么也没问啊。”
“那你家老爷对这孩子都做了些什么?”
“先给她搭了搭脉,然后就抱进里屋诊治了,随后就抱出来给我抱给你了呀。”小厮上下打量了一番秋天机,眼神中满是睥睨,“怎么,你还信不过我家老爷呀。”
秋天机连忙解释道:“哦,不敢,不敢。有劳小哥了。”
“切”小厮走回方宅,关好了大门。
秋天机抱着孩子走了,有几天都没有再来。方涤寰以为他达到目的已经走了,并没有多想。没想到过了几日,方府招仆从,有几人被招进来,秋天机就在其中。一次无意中他给方涤寰送茶,方涤寰认出了他。
听到此处,方梅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问道:“他费这么大力,混进我们家当仆人,究竟是何居心啊?”
方涤寰回道:“我看到是他时也很惊讶。”方涤寰的思绪又回到了那一刻。
秋天机立马跪地,说道:“仙翁,感念仙翁救我家人性命之恩我愿舍弃爵位,只求在府上做个奴仆,终身侍奉您老人家。”
方涤寰冷道:“老夫观你面相,不是甘做庸常之人,你回去吧。”
秋天机一直跪着说道:“我自幼向道,一心修行,请仙翁收下我吧。”那语气与其说是在说,倒不如说更像是在哀求。方涤寰拂袖而去,接下来的几个月里,秋天机并没有离开方家,挑水劈柴勤勤恳恳的在方家干活,从无怨言。只要有机会他就向方涤寰表述收他做弟子的意思。
方梅问道:“所以您就收下了他?”
方涤寰道:“我观察了他几个月,觉得这人虽说并非修清静之人,不过他对道术却有着发自内心异乎常人的狂热。我也正是看中了他这一点,便答应他留在方府,并教了他些道术。”
“那后来他怎么又从我们家走了?”
“你还记不记得,你十四岁那年爹曾因盗窃赶走过一个机姓仆人。”
“听爹这么一说我是有点印象。”
“那个化名机原的仆人正是秋天机,当时你还跟我吵了一架,责怪我赶他出去是将他置于死地。你觉得失去生活来源的他不久就会冻死饿死在外面。”
“原来是那个机大叔啊,印象很深的,他当时哭的特别伤心。真不敢相信那样一个看起来身材干瘪面容惨淡的人竟然是贵胄秋天机。”
方涤寰感叹道:“是啊,样貌、眼泪、语言都是人的武器。你那时候还小看到流眼泪求饶的人就以为他们是真可怜,真的要改邪归正。成年人都有自己的判断力,哪有那么多改邪归正啊,他们要是觉得那是邪开始就不会那么做。”
“爹,他真的是偷了东西吗?”
“是的,而且他要偷的不是寻常之物。”
方梅警觉的问道:“难道他是来偷太阴铃的?”
“对。我后来才渐渐明白,这件事从一开始就是个阴谋。当他第一次来,看见我将大王的带钩拿进去又拿出来带钩便具有了灵气开始他就对我进去做了什么产生了兴趣。带钩救了黄景澜的命后,他就动起了要进我们家的念头。”
“爹的意思他到我们家来做仆人就是为了要查清这事?”
“他很聪明,在来我们家之前,就已经弄清了个大概。他来我们家目的很明确,就是为了拿走使带钩具有灵气的东西。你还记得我说过他第一次单独来的时候怀里抱了个中毒的女婴吗?那件事就是他察觉太阴铃存在的契机。”
方梅突然明白了什么,倒吸了一口冷气,脸上闪出了惊恐,问道:“那……那个女婴不会是秋天机下的毒吧。”
“正是。”
“天呐!太可怕了。为了达到目的他竟然对那么小的一个婴儿下毒。”
“这就是人性的阴暗面。”
“爹的意思不会是说人人都有可能做出这种事吧?”
“人最终最爱的只有自己。做不做的出那种事取决于要达到的目的对这个人的诱惑力有多大。”
方梅转换了话题,问道:“那是他将另一只太阴铃盗走了吗?”
秋天机哈哈大笑起来,“当然不是。太阴铃是何等圣物,岂会落入凡人之手。”
方梅有些失望,接着说道:“爹还是聊秋天机,他是怎么得知太阴铃存在的?”
“那日,我救了那女婴之后,他便抱着女婴去找了张天枢。张天枢为人淳厚,我曾向他提起过太阴铃,也正是因为这个淳厚他才会无意间被人利用。”
“太阴铃既然没被他盗走,那秋天机岂不是一无所获?”
方涤寰冷笑一声,说道:“他那种人岂会一无所获善罢甘休。”
方梅问道:“那他拿走了什么,不会是那本……”
方涤寰怒道:“不错,正是那本我刚写完的《鸿蒙异典》。那是一本上古奇书,落入这等人之手,真是罪过。”
“爹,那他手里那本是全的吗?”
“要不是全的就好了,我也不会这么自责。这么多年过去,也不知道他誊写了多少本,又与多少邪祟分享过此书。”
“爹爹大可放心,以秋天机的为人,想必他不会与他人分享此书,只会独占。”
“但愿如此吧。”
“那个张天枢也就是现在的张天师后来向您解释过他无意间透露太阴铃给秋天机的事吗?”
“来过多次向我请罪。他为了自证清白,从那以后与秋天机再无来往。”
“对了爹。我刚在门口遇见个白发如银,身姿飘逸的老者,看着像个修行者。在我们家门口转了转,我问他找谁,他只说了句‘谢过大小姐了,还不是时候。’然后就笑着走了,好生莫名其妙。”
方涤寰思忖片刻道:“噢?难道会是他?!”
“爹说的是谁呀?”
想到他的时候方涤寰脸上流露了一丝落寞的神情。他没有回答方梅的问题,只说了一句:“你出去吧,我需要静静。”
“哦,好的,爹。”
方梅没有再追问下去,她早已习惯了自己爹的这个样子。今天爹能跟自己说这么多已经是出乎意料之外了。
此时,王都的寝宫中王后、王子、内侍、宫女和大臣们跪在地上已经哭作了一团。躺在病榻多日的大王薨了。
一阵山崩地裂般的哭声过后,人群里站起了一个将军装束的人,此人正是樱氏家族现在的族长樱凌泰。他走到屋里的一块空地停下,躬身向众人行了一礼。
接着厉声说道:“诸位,大王已薨,请礼部的官员尽快安排丧礼事宜。”
俯身跪地的礼官并没有回话,而是看向了旁边跪着的王后。王后冲他轻轻点了点头。礼官起身回道:“是,我速速去办理。”说完,礼官走出了王的寝宫。
樱凌泰接着说道:“国不可一日无君“说着樱凌泰将手中的一份文书高高的举过头顶,”按照先王与樱氏家族之前签订的盟书,继任者应该是樱氏家族的人。这点大家都没意见吧。”
俯身跪地的众人都没有说话,此时偌大的殿中静的落针可闻。在沉默了一分钟之后,王后起身,众人都朝王后看了过去。王后擦了擦眼泪,径直走到了樱凌泰的身边。
樱凌泰呼吸有些急促,警醒的盯着王后,他不知道接下来王后会说什么。
王后轻声道:“是的,正如樱将军所说,按盟书的规定继承王位的应该是樱氏家族的人。”这轻柔的声音与刚才樱凌泰近乎怒喝的声音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如果说樱凌泰更像是雄狮在咆哮的话,王后这轻声细语倒像是一声温柔的猫叫,但却充满了说服力。
王后说完,众人纷纷点头。
接着王后说道:“此地乃先王静灵之所,不宜谈论政事。宫女、内侍留下为先王守灵。你们都是肱股之臣,请随我与樱将军一起去议事厅吧。”
樱凌泰笑道:“大家都快起来走吧。”
十几位文臣武将纷纷起身跟随王后樱凌泰去了议事厅,夏知何也在其中。不过与此刻不知道该站哪边队的其他大臣忐忑的心情不同的是他此刻的心情是稳的。因为他与宫外的黄将军已约定好,如朝局有变,他便发信号,黄将军即刻会带兵攻入宫中诛杀反贼。
一入议事厅,大臣们分为两排坐在了长桌的两侧。樱凌泰是第一个进来的,径直坐在了主位。王后最后一个进来,坐在了樱凌泰对面位置与樱凌泰隔桌相望。
右丞相第一个发言,“既然大家都对由樱氏继承王位没有异议,那接下来就开始讨论由樱氏的谁来继承王位吧。”
王都府尹道:“按照规定应该是樱氏的第一顺位继承人继位。”
一个老臣低声说道:“可这樱氏第一顺位继承人目前还是音信全无啊。”
车马将军道:“既如此,那就该由樱氏第二顺位继承人继位。”
听到此处,樱凌泰的脸上露出了笑容。其余的大臣没有急于表态而是同时看向了王后。
王后思索了一会儿,站起身来,围着长桌走了一圈。然后又回到自己坐的那个位子并没有落座。接着,王后的目光向众人扫视了一圈说道:“樱氏第一顺位继承人樱怜羽已经找到,此时正住在宫中。”
众人一片哗然。樱凌泰只觉心头一紧,佯装平静道:“既然已经找到,那何不请新主出来主持大局啊。”
王后解释道:“新主才入宫不久,对朝中事物尚不熟悉,且又已身怀有孕,不宜过分操劳。”
樱凌泰道:“众所周知,樱怜羽是我哥哥樱凌岳的独女。王位理应由她继承,不过在十年前她就失踪了。这些年,我们樱家一直在找她,怎奈音信全无。现在要继位了,王后竟然说找到了,这不得不让人怀疑她的真伪啊。”
大臣中有几个小声议论道:“是啊,是啊。”
樱凌泰接着补充道:“而今大王薨逝,这么重要的时刻,她都不敢现身,也足以说明她的心虚。”
王后没有争辩,而是转身走了。议事厅中的人面面相觑,然后又一起看向了右丞相。右丞相说道:“是真是伪自会辨明真假,眼下要紧的是先把大王的丧礼办了。”说完右丞相看了一眼黄景澜。
黄景澜正色道:“是的,还是先把父王的丧礼办了吧。国家事务暂时先由左右丞相代管,其余政事等新王登基以后再说吧。”众臣纷纷点头,黄景澜看向了樱凌泰,问道:“不知樱将军觉得如何?”
“那就先这么办吧。”说完,樱凌泰转身走了,他连夜赶去了王都郊外的军营,他的军队不是御林军没有进王都的权限,他也只敢驻扎在那里。
黄景澜接着对大臣们说:“大家先下去休息吧,明早朝堂之上听左右丞相和礼官的安排。”
大臣们纷纷起身往外走,夏知何走到黄景澜身边,低声道:“一切准备就绪。”黄景澜轻轻点头后一路将大臣们送到了宫门。
见大臣们都出了宫,黄景澜快速跑去了王后的寝宫,一见王后,急切的问道:“母亲,接下来该怎么办?”王后正在抄经,平静的放下手中的笔道:“我派去帮幽梦查找身世的人已经回来了。幽梦的奶娘找到了,一会儿就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