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过战场杀过人的人身上总有一种让人说不出来的感觉，和没杀过人的站在一块，身上的那股劲就不容忽视，大将军这周身的气势，没砍过八百颗人头弄不下来。
因为是打猎，所有人的穿着都不算厚实，保暖与便利性同时保证。
刚才过来的路上，萧天洛看到了准备的酒，那可都是上好的大补酒，就是那鹿血酒是怎么回事，大晚上的喝这个能行吗？
萧天洛庆幸自己是带着媳妇一起来的，不然几杯鹿血酒下酒可怎么办哟。
祝久儿倒是不知道他脑子里这么多想法，她正琢磨着摆在面前的点心，名叫豌豆黄。
等察觉到对面有一缕不善的眼神瞟过来时，她头都没有抬，却能精准地知道那人在哪个位置，在哪个座席，不急在这一时去看是哪位对她抱有如此敌意。
直到拈起一块豌豆黄放进嘴里，接过尹霜递过来的帕子擦干净手，才听到尹霜说道：“大小姐，对面有好几位公主，领头的那位一直眼神不善地盯着您。”
“不必理会。”祝久儿说道：“让你准备的东西如何了？”
“已经准备好了，驸马也拿到了。”尹霜的声音压得更低。
祝久儿不紧不慢地擦完手，顺手就喝了口茶，这才缓缓抬头，姿态优雅得不像话。
对面的一帮女眷见状都酸倒了牙，这般作态是她们大齐女子学不来的，仪态万千，风度优雅，不似她们这般大开大合，待看到周边的男人都将目光聚拢在那边，更想咬碎一嘴银牙。
祝久儿敏锐地捕捉到刚才那眼神的主人，从座次来看是公主的位份，她位于所有公主的最上首，大齐也是讲究长幼有序的地方，看来就是大齐的长公主了。
元宸的声音随之响起：“是皇后所出的长公主若华公主，此前和亲的宁华公主早就没了，才会让百花阁的惊华代替和亲，宁华公主的生母是嫔位，就是那边末尾的那位。”
一位不受宠的公主，早夭之人，其母亲在宫中的地位可想而知。
“左嫔以前的位次更低，因为宁华公主的名号被占了，才会将她升为嫔位。”元宸对这种情况见怪不怪：“不过在九嫔之中位列最末，膝下也只有一位年纪幼小的公主，没有皇子。”
祝久儿朝那位左嫔看去，她整个人没有精气神，但在看向上首的若华公主时，眼底迸出来的愤恨清晰可见，祝久儿抿了抿唇，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恨意。
这位若华公主看来是惹到左嫔了，想到宁华公主，过去的种种往事浮上心头。
真正的宁华公主香消玉殒，假的那位却能靠自己杀出困境，博得生路，只是关于她的下落无人知晓，皇帝那边瞒得水泄不通。
这件事情也是让百花阁愿意倒戈的原因之一，皇帝能放惊华一条生路，可见明辨是非。
百花阁愿意投奔，大楚皇帝居功甚伟。
世间的事情都是这般莫测，真假两位公主的命运令人嗟叹，祝久儿眼神一转，正对上若华公主凌利的眼神，她浑当没有察觉对方的敌意，抱之一笑，嘴角轻抬。
她这轻描淡写的反应让若华公主像一拳重拳打在棉花上，轻飘飘的不说，更像是棉花后面还有一堵墙，她这一拳最终伤筋动骨，疼。
祝久儿懒得理会这位公主，同样是公主，圣懿也是有娇纵之名，却从来只针对自己的对头，而不是欺凌弱小，娇也好，纵也罢，她是有底线之人。
眼前这位看着却不像懂理的人，这样的人避着才好，若是撞上来么，只能说瞎了眼。
现在各路人马都纷纷到来入座，不多时，大齐帝后也携手而来，那领头的大监一声“陛下驾到”，便有人点燃了篝火，轰地一下，也不知道浇了什么油，一时间火光冲天！
那唰地一声，火光直冲高台，映得高台上的神像被披上了一层光辉，更显神圣。
大齐皇帝元齐一身华服，头戴羽帽，身边的皇后与他穿了情侣装，也是类似的打扮，两人一来，所有人起身，恭迎帝后入座：“陛下万福，皇后娘娘万福！”
“诸位入座吧，”元齐看着燃烧的篝火，嘴角扬起：“此次狩猎也是祭祖之时，上苍保佑，先祖庇佑，我大齐今年风调雨顺，战火休止，又迎来贵客，可喜可贺！”
“陛下英明！”
这齐唰唰的声音让萧天洛都懵了，他们是约好的吗？怎么台词都一样。
他们和倭国使臣只是随着人群低头，上首传来元齐的声音：“吉时已到，祭祀开始！”
呜！
这一声长鸣响起，帝后登上高台，来到那神像前焚香，现场静寂无声，就连那些幼童都识趣地闭上眼睛，双眼眨也不眨地望向高台。
空气中只有篝火烧得噼里啪啦的声响，看着帝后恭敬的模样，萧天洛也海晓有几分肃然。
不知道从哪里传来低沉的乐声，一声比一声低沉，身边的元宸埋下头，紧盯着脚尖。
萧天洛能看唇语却不能读心声，无从知晓他现在的心情。
那祭祀的环节一环扣一环，先焚香，后行礼，最后还有一个萧天洛见都没有见过的——不知道从哪放出来的一条梯子从高处坠落，皇帝要手扶绳梯，身边有巫师念念有词。
元宸一番解释他们才大齐信奉月亮，逝去的先祖其实是回到了月亮上面。
现在放下来的绳梯是那位巫师所为，这是皇帝与先祖通灵的环节。
萧天洛和祝久儿听得面面相觑，虽说大楚也有类似的仪式，但通灵什么的绝对没有！
人死不能复生，阴阳相隔就是阴阳相隔，身为皇帝怎么还想着能与死人交流呢？
其实萧天洛也知道这仅仅是一种迷惑百姓的手段，皇权等同于天降神权，为神所授。
而大齐将神打造成了自己的先祖，这就更上一层楼，着实厉害。
在这漫长的祭祀环节里，最后才是帝后带着皇子们登上高台共同行跪礼，公主们自然是没有资格上去，那若华公主一直撇嘴，显然对这区别对待颇是不屑。
萧天洛看过史书，大齐从前是母氏社会，女人的地位极高，后来几经更迭才成了父氏社会，男人的地位陡然上升，再加上他们在马背上打出了江山与威名，女人就更沦为陪衬了。
从前是女人娶夫，现在嘛，国情已经和大楚差不多。
这一套走下来，萧天洛饿得前胸贴后背，祝久儿的情况还好些，起码吃了些点心。
好不容易听到鼓响，漫长的祭祀过程终于结束，皇帝下来后大手一挥，开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