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透过窗户落在地上,给幽静的屋子添了几分生气。
秦熺跪在堂下,低头不语。
上首只坐了一人——秦熺的养母王氏,正冷着脸看着秦熺。
“我叫你过来,是为了二房的事儿。我且问你,既然杀了秦翱一家,为何不将尾巴打扫干净?
你可知道,你父亲已经知晓了你便是杀秦翱的真凶?这一次,他怕是不会轻易放过你我。”
秦熺的嘴角抽搐了几下,轻声答道:“母亲,非是儿子不小心,实乃是当年派出去的人都死在了那里。
一个生还的都没有,儿子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这三年来,儿子也曾派人去查过,可是一无所获。”
秦熺像是闯了祸寻求母亲庇护的孩子,爬到王氏面前,皱着眉苦着脸,哀求道:“母亲,事已至此,儿子该如何是好啊?
父亲既然已经知道了真相,定然不会轻易放过我,求您救救儿子吧!求求您了……”
王氏闭上眼,神色肃然,许久都没有开口。
秦熺心更慌了,若是母亲都不肯帮他,他才是真的万劫不复了。
“母亲,我才是您一手养大的孩子啊!难道真要舍了我,替秦翱那个窝囊废报仇不成?”
王氏陡然睁开眼睛,冷声问道:“我何时说过,要让你给秦翱偿命了?”
秦熺心神大定,只要母亲肯帮他,那他就有希望闯过这一关。
“母亲,您说儿子该如何是好?”
王氏叹了口气,眼底流露出一抹不舍,幽幽的说:“还能如何?左右你父亲已经病了这么久,若是要保下你,便只能舍了他。”
几十年的夫妻情分,王氏自然舍不得秦桧。可在她心里秦熺可比秦翱重要,她绝不可能让秦熺给那个小畜生偿命。
既然秦桧那边不肯放过秦熺,那也只能狠下心肠弄死他了。
“母亲——”秦熺诧异的说道:“难道,难道没有别的办法了吗?咱们秦家离不开父亲。”
秦熺的官职还不够高,若是秦桧死了,人走茶凉,他怕是难以维持如今的权势富贵。
王氏狠下心肠,沉声说道:“怕什么?我既然能帮着你父亲坐稳丞相之位,自然就能让你平步青云。
他若是不死,这偌大的家业未必能落到我们母子手中。再说,便是我们不杀他,他也活不了多久了。”
王氏经历过的事太多太多了,秦桧那副样子,王氏一看便知道他已经病入膏肓,药石难医。
王氏沉声说道:“先下手为强,若是等他反应过来,遭殃的便是我们母子!”
秦桧心里那些小算盘,还瞒不过王氏。
他打着舍弃秦熺,再从旁支过继子嗣的主意,王氏不过是略微琢磨琢磨,便能明白。
杀子之仇,杀的还是唯一一个同秦桧有血缘关系的儿子,秦桧若是还能忍下去,那他便连王八都不如了。
秦熺目光微闪,咬着牙说:“母亲,儿子听您的安排。”
“咚咚咚——”
“老夫人,官家来了,老太爷喊您过去呢!”
屋里一片寂静,王氏眯了眯眼睛,看着跪在眼前的秦熺,问道:“谁来了?官家 ?”
秦熺和王氏面面相觑,秦熺应道:“母亲,我们先过去吧!其他的事,等到官家离开之后再说。”
王氏面色阴沉,心中十分不悦。这种要紧的时候,最怕横生枝节,若是秦桧打算鱼死网破,那可就糟了。
王氏转念一想,秦桧可还没有找到合适的过继人选,这种时候他应该不会如此行事,心中又稍稍安定了些。
秦熺恭敬的扶起母亲,往外面走去。他何尝不慌,不过是想到母亲的本事,故作淡定罢了。
王氏边走边叮嘱道:“一会儿见了你父亲,表现的殷勤些,要让他察觉到你的悔意和愧疚,暂且稳住他。”
“母亲,您放心,儿子都听您的。”
王氏年迈饶是有秦熺搀扶,走路还是慢了些。等她到了二门处,家中的人已经尽皆到了。
赵构此次出宫乃是微服私访,身边只带了赵昚和于洪,另外还有几名护卫,一直在暗中保护他。
派人来传话的时候,也吩咐了不许闹出太大动静,故而秦家众人只能在二门处候着。
看到王氏过来,安素心牵着孩子行了一礼,退到一旁。这样的场合鸾儿自然不能出现。
秦桧也撑着病体在这里候着,看到秦熺过来,眼中流露出失望和心寒的神色。
秦熺见状,赶紧松开了王氏,一个箭步冲到秦桧身边扶住了他。
秦桧别有深意的看着秦熺,秦熺故意和秦桧对视,眼里满是愧疚和悔意:“父亲,我……我是一时糊涂……”
秦桧冷声打断了他:“有什么事,还是等官家走了再说吧。”
家丑不可外扬,何况,眼下还不是动秦熺的时候。秦桧也只能忍下这口恶气,待他将身后事安排明白,才是除掉秦熺之时。
秦桧不断的告诫自己,要暂且忍耐。想到自己冲动之下责问王氏,秦桧心中闪过一丝后悔,是他太冲动了。
若是不责问王氏,一切都在暗地里进行,那才是上上策。
秦熺一副心痛又无奈的模样,应道:“是,父亲。”
秦桧能站在这里便已经很吃力了,也多亏秦熺在身旁,好歹能让他省些力气。
官家要来,秦桧想要再择养子的目的还没有达到,一时之间倒也显得父慈子孝。
又等了一盏茶的功夫,赵构带着赵昚进了大门,秦桧得了下人的禀告,在秦熺的搀扶下,急忙迎了出去。
“爱卿,你既病重,安心在屋里养着便是。何苦还要出来迎我?若是病情加重了,反倒是我的不是了。”
赵构主动搀扶起跪在地上的秦桧,关切的说:“快快请起!”
“微臣多谢官家关心!您过来,我怎能躲在屋里呢?那可是大不敬。官家,您里边请~”
赵构率先一步,走在众人前头,赵昚紧随其后。
不过两年,赵昚已经同从前判若两人,行事更有章法,人也稳重了许多。便是说话也变得滴水不漏。
虽不喜秦桧的做派,然也没有表露出来,言辞客气,只是有些许生疏。
秦桧同他政见不同,加之赵昚这两年没少给寻他的麻烦,故而态度也是客气有余,亲近不足。
赵构在丞相府待了一炷香的功夫,见秦桧精神不济,连坐着都很吃力,便离开了丞相府。
秦桧虽有心挽留,然他实在是支撑不住。秦熺在官家面前还没有那么大的分量和面子,故而只能眼睁睁看着官家离开,错失邀宠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