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问这是哪里。”
女僧人没有回答,把食盒提在手上平静地道:“施主,既来之则安之。”
说完,还面无表情的做了个,要她安静的动作。
安静个鬼!她都被人绑了,这人一副假慈假悲的语调和四大皆空的死样,不得不怀疑眼前这人是同伙。
不会是个假僧人吧!香玉也是一个绝美妇人的形象,背地里不照样是晏南修的狗吗?
眼看她想走,云裳快步走到她面前,抓住宽大僧衣里的手略带怒意地问:“是谁带我来的?”
她用了十成的功力,想让这女僧人感受到威胁,然而那张脸没有一丝变化,仿佛感觉不到力道。
女僧人轻轻地把握在手上的手一根根掰开,说了句阿弥托佛,随手拂了一掌便退了出去。
这一掌看似随便,却让云裳连退十几步,直接退到了佛像前的神龛边上,却没有撞上神龛。
这一掌的力度撑握得刚刚好,好像算准了她会退到什么位置。
能在一招之内摸清楚自己三角猫的功夫,给予回击,可见她的功力之深。
“你别走啊,是谁把我带过来的,这到底是哪里啊。”
云裳稳住脚步后,顿时心慌了,带着一肚子疑问快步追了过去,还差两步走到门口时,只听‘哐当’一声门被锁上了。
好不容易遇到一个,不打狂语的出家人。
就这么眼睁睁看着走掉,实在是不甘心。
她看着这莫名其妙出现的女僧人消失得无影无踪,急得狠狠捶了几下门。
这门应该有几尺厚,锤在上面就像锤在一堵墙上一样,只发出了轻微的闷响。
她透过门缝看了眼外面非常开阔,远处是青石做成的台阶,缝隙处工工整整,做工非常考究,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刚才那人四两拨千斤的功力不容小觑,这个佛堂里里外外都很不一般,怎么看怎么诡异。
她慌乱了一会儿,很快就冷静下来,应该先填饱肚子,再想办法离开。
一个没有人看守的地方,不管怎样都比有眼睛盯着要容易离开。
走到饭桌前,她看着摆在上面的食物一点兴趣也没有,这些饭菜朦胧中飘来了一股让人直犯恶心的气味。
那股恶心感觉一冒出来就越来越强烈,有股直冲天灵盖的晕眩,终于支撑不住,云裳跑到墙角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在佛堂中呕吐属实冒犯,吐干净后,她全身软绵无力,把嘴角擦干净,揉着后颈发痛的地方想,她除了皇上没有仇家。
就算吐完了,胃里面还是很不舒服,难道昨晚那人手里的毒药,被她不小心喝进去了一点?
到底是谁在要杀她的一瞬间,又停了手?
如果是皇上,应该不会这么大费周章的把好她关起来,会像上次一样直接痛下杀手,免除这个祸患。
到底是谁把她关在这里,抓她的目的又是为何?
云裳百思不得其解,走到软垫前对着佛像行了一个跪拜之礼后,就无声无息的跪在佛像前静默。
今年的夏天很不寻常,刚入夏就像被捅破了天,往地里头连着灌很多天雨水,房屋倒塌河水暴涨很多年没看到过这种景象了。
一放晴又热得人难受,通往皇宫的石板路没晒两个时辰仿佛要冒烟了
连光着脚整日往外跑的小童正午时分都不敢出门,像看门狗一样懒洋洋的躺在竹椅上吐着舌头纳凉。
再也没有谁会在正午时分出去,因为外面的地烫脚丫子,踩在上面就像进了油锅的鱼热得直跳脚 。
眼下才到芒种就已经热成了这副光景。
一些活得久了的古稀老人们用扇子扇着风,对旁在他身旁边的孙辈道:天起异象,必有大灾。
孙辈们长年累月从老人嘴里,听到这些换汤不换药的词儿,无趣地道:“爷爷春季下雨时,你也这么说。”
莫凡跟着晏南修路过院子,听到爷孙的对话,心想别人有没有灾祸他不知道,他的主子今天算是喜祸交加。
晏南修带着莫凡从沈婆婆家里出来后,眼睛始终看着前方,脸色非常淡漠,像是在极度的忍耐着什么。
莫凡从刚才院里爷孙俩的话回过神,他能清楚的感觉到王爷的心情糟透了!
沈婆婆家周围的邻里关系非常和谐,王爷把云裳放在这里算是大隐隐于市,算很上很安全的地方了。
这么久都没出事,刚接到圣旨沈婆婆就死了,云裳也失踪了,还赶在圣旨的前几个小时发生了这种事情。
那人是多么可怕,可以说是手眼通天!
今天他们出来得急没有牵马,走在烈热炎炎的太阳底下,汗水像雨点子似的顺着皮肤嗖嗖往下落。
他擦了擦顺着脸滴下来的汗水,再下意识地看了眼王爷,一滴汗水都没流,不禁怀疑身体是不是出了什么毛病。
难道只有他一个感觉热?莫凡一脸愁苦地问:“王爷,您要不在旁边的茶馆里歇会,我去宁王府牵匹马来接您。”
他实在不知道王爷这是要去哪,出了人命,云裳也不见了不应该先去把人找回来吗?
可是看到王爷眼里隐藏的怒火,他实在不敢问,那怒火像是要杀人!想到这他不自觉的打他个尿惊。
晏南修不咸不淡地扫了他一眼,哑着嗓子道:“不可耽搁,晚了就来不及了。”
声音虽哑,但是铿锵有力。
听到晚了就来不及了,莫凡就莫名的紧张,他明白这句话里的意思,王爷应该是去找人的!
虽然没去查证自己是不是云家人,但是经过那次和王爷的谈话,他在心里差不多有了谱。
也不是他不是查证,因为查无可查。
云家当年一夜之间被灭只有江湖上五花八门的传言,可查的卷宗一个字也没有,好像云家在这个世界上从来没出现过。
云家活着的人只有她了,至少现在他希望云裳不要发生意外。
这会儿能感受到把人心熬焦了的气压,莫凡全身更就更热了,大气也不敢出一口,直管跟着晏南修朝前走。
“王爷我们要去哪。”
“宫里。”
莫凡被宫里两个字惊得呆若木鸡,下意识地搓了搓衣角。
他就是再呆也反应过来,云裳是被皇上带走了!
两人安静的走了一会,快走到皇宫时,莫凡紧张得摸了把耳朵,试图让自己冷静。
最后还是憋不住,开口问:“王爷,您刚能出府,真的要去宫里吗?不如我们先找找……”
晏南修沉着脸反问:“去哪里找?”
莫凡被噎了一下也不敢说话了。
昨天夜里瑞德帝的话很明显知道了云裳没死,那句舍不舍得就是起了杀心,他怕晚了就真的来不及了。
那处院子自己的人一直盯着,没敢阻止和动手很显然来的人惹不起,也就不敢暴露,可想而知除了父皇没有别人。
进了皇宫,晏南修让莫凡先退了下去,火急火燎朝御书房走去。
宫女太监看到宁王,纷纷跪下行礼,偷瞄着这位很久没见到的人。
圣旨才送去一个时辰,宁王就这么迫不及待进宫了,可是看他神色寡淡没有一丝大赦的喜悦。
今日在朝堂上瑞德帝,为了他可是大战群儒。
早朝快上完时,瑞德句说了句:宁王关了这么久,都安安份份……瞬间扑通跪倒了几个人。
时间节点分毫不差,整整齐齐就像同时中了邪,把地板都震出了回声。
众人被这几个官员的行为,惊得安静了那么一小会。
瑞德帝自从下令软禁宁王后,一回也没提过他,能在金銮殿上重提宁王,莫非又要向上次一样,一句话就盖棺论定?
百官心中各有各的如意算盘,很快反应过来,登时七嘴八舌议论开来。
一口一句先皇祖训和朝廷刚律,像不要钱似的往外吐。
这些文官久处朝堂,嘴皮子耍得贼溜,很快炸开了锅。
瑞德帝不动声色,看着这些人争得面红耳赤也不阻挡。
在漫长的争吵声中,他逐渐看清这些人一句话没提他两个儿子,又句句都站在对立面。
他头一回觉得自己老了,朝廷已经派系林立。
百官吵了半天,也没说出个结果,才发现坐在高殿上的皇帝,脸上如同假人一样青灰。
还在情绪之中的人,看到对面和他长篇大论驳斥的人,一下噤了声,也意识到了什么!
把头都纷纷转向了金銮椅上,这下连重气都没人发出,和方才的对比非常强烈!
“说啊,怎么不说了?”瑞德帝双手揣着,半笑不笑地道:“朕连自己的儿子都不能提了?”
“皇上,臣等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朕和宁王同住一座城,快两年了,两年都没见上面!”
一位瘦干手短的大臣,两只小短手局促在胸前揉晃着说:“宁王的事可以从长计议。”
“朕想听听原尚书的高见。”
“这……”
“还是说原尚书也没有想出什么好办法?”
瑞德帝原本有笑意的脸,突然变得阴鸷,“宁王放火犯的错是被人设陷,朕已查明,他这两年也得到了教训,这件事应该到此结束。”
大臣说一句,瑞德帝一点也不迂回步步逼问,和从前揣着明白装糊涂的处事方式大相径庭。
百官算是看出来,放宁王出府这件事已经没有了回旋的可能。
再说朝中有不少人和宁王来往颇深,如要再争执不休撕破了脸就很难看。
一部分人心里再不爽,也只是嚅着唇没再作声。
退朝后,回去的路上不少人听说,瑞德帝昨晚带着两位皇子去了安阳王府。
安阳王孙疯了!
结合朝堂上瑞德帝说宁王被人设陷,至于是被谁设陷,用了什么手段都没说清楚,最大的可能就是皇家家事。
几位一根筋的大臣站在御书房外候着,想要一个答案。
苏福喜催了几回,这些人都不肯动。
看到太阳烈得狠了,便在他们耳边悄眯眯道:“这事关于皇家颜面,皇上不会说。”
这几位大臣都是硬骨头,本来打算就是被太阳晒脱皮也要得到答案。
听到苏福喜这般说辞,顿时变得手足无措。
如果真是皇家内部的事,这不是明摆着朝皇上面上吐唾沫星子吗?
“皇上昨天夜里头就拟好的圣旨,这会儿去宁王府送圣旨的人都回来了。”
几位奄奄地对视了一眼,一下拿不定主意,想走又没完全退缩,低着头像在思考,眼睛还时不时瞟向御书房的紧闭的门上。
看他们有些动摇了,苏福喜摆了摆手,像是在哄骗又像提点,“走吧,您几位去打听一下就知道。”
大臣顺着他的话听下去,心里就更没底了。
难不成一起上早朝的那些人都知道内幕,所以才没盘根问底。
那些人做事都有自己的目的,合着就他们几个一身清平,一心为朝中做事的冤大头被蒙在鼓里呢!
原尚书想清楚后,腼腆的脸蛋霎时间变得有些绿,在朝堂上他说的话最多,几句下来居然没听懂皇上话里的意思。
他悔得像个傻子,用笨拙的小短手拍了一掌脑门,朝几位大人拂了一礼,“我有事先走,各位大人慢慢等!”
原尚书走后,其它人也不好再等下去,犹犹豫豫中都慢慢离开了御书房。
回去的路上,几位大人陆续遇到了宁王,看来圣旨一到,宁王就按耐不住进宫来谢恩了。
他们几位还在皇上屋外杵了老半天,真是大写的尴尬。
几位和宁王浅浅行过礼后,浑身都有些不自在。
晏南修应付似点过头,完全忽视了一路上遇到的几个大人,目光十分专注的直往前走。
从头到尾都没有注意,大人们眼里欲言又止的神态。
“宁王且慢!”最后从御花园回来的赵大人忽而朝晏南修追了过来。
直勾勾的盯着并没有停下脚步的背影,心里十分的纳闷:宁王这是有急事?
“何事?等我回头再说。”
赵大人刚追上晏南修就听到了这么一句。
这么一靠近,赵大人觉得宁王身上有股子若有若无的戾气,一言一行还透出焦虑。
“宁王是要去见皇上?”赵大人是个好奇心极重的人,不经意中得罪人曾两次被贬,因为能力出众又调回了京都。
他才不信宫外的什么传言,能在现场听个响,何必再大费周折的揣测外面的传言。
再说他要是能揣测明白,前些年也不会被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