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日头早早落下,晏南修前去了云裳住所。
他来到门口时,看到莫凡和一位婢女恭恭敬敬守在门口。
婢女见到宁王,阴沉的面容和浑身散发出来的强大气场,不禁心生恐惧,头皮一阵发麻。
尽管宁王身着硕大的冬袍,也无法掩盖住他体内源源不断冒出的寒气,那股冷气仿佛穿透了衣物,让周遭的空气都变得冰冷刺骨。
婢女只觉得身上的寒毛瞬间根根竖起,身体不由自主颤抖起来。她低着头不敢直视宁王的眼睛,心中暗自祈祷,不要惹恼这位喜怒无常的王爷。
中午被莫凡撵回去的三人,不出半个时辰,又回来了一个。
这位倒霉的婢女,心里也苦,都知道云小姐这里是一块荆棘地,一不小心就会触霉头,谁叫她进王府时间短,受罪的差事,只能落她头上。
晏南修对婢女的反应熟视无睹,对她吐出一个滚字。
婢女吓得浑身一颤,泪水瞬间模糊了双眼,尽管再恐惧宁王,必竟也是受过训练的,她咬紧牙关,强忍着不让眼泪滑落,然后深吸一口气,挺直了身子,对着晏南修端端正正行了一礼。
做完这些后,她感觉手脚发虚,随时都会跌倒,迈着踉跄的步子,迅速逃离了这个事非之地。
晏南修极少对王府里的下人发火,他对莫凡下过口谕,守在这里,不许任何人擅自靠近。
然而令他恼火的是,王妃还是充耳不闻、自作主张,这种无言的较量使他烦躁不堪,于是毫不掩饰的把对许黛娥的火,发泄在这个姑娘身上了。
南修一脸沉重对莫凡吩咐:“你去浦草医坊请玄青子入府,如今身边的人,是人是鬼看不清,凡事都要多加留心。”
莫凡恭敬地回应了一声后,便快步出了府门,翻身上马,一刻也没耽搁。
他用力一甩缰绳,马儿如离弦之箭,朝浦草医坊飞奔。
街道两旁边的铺子,都在陆陆续续打烊,浦草医坊医坊早已关门谢客。
莫凡刚到街口就放慢了马速,隔着老远,他就听到里面的人扯着大嗓门喊,“来,干,干了这杯。”
光听那声音,就知道那人醉得不能再醉。
莫凡不禁微微抽搐了一下嘴角,然后跳下马,找了个木桩把马拴好,规规矩矩的敲开了浦草医坊的大门。
浦笛开门一看,发现来的人是莫凡,猜出了来意,把他请了进去。
医坊里,先是传出莫凡客气的声音,然后就是玄青子一口一个小爷,混着打酒嗝的混乱音色,好不嚣张。
激烈的高喊声,忽然消失……
“凡,凡凡,小凡凡,你放我下来,呕…咳咳”
只见莫凡从里面走了出来,手里还拎着玄青子的脖领。
此时,玄青子脸白脖子红,看上去就如同快在上吊一般难受,嘴里更是呼呼喘着粗气。
他几乎是用一种哀求的语气说道:“憋,憋死我了,你慢些,求你了!”
两人的行动在苍茫的暮色之下格外引人注目,远远看去,就像一个人拖着一捆从染缸里捞出来的布匹,半拖半拽地朝路旁走去。
由于玄青子的脖颈被紧紧扼住,导致他无法使出任何力气,只能深一脚浅一脚,毫无章法地在地上划行。
“小爷……爷要断气……”玄青子一边喘着粗气,一边断断续续地嘟囔着。
“闭嘴。”莫凡本来就因他不断挣扎而心烦,连多说一个字都觉得厌烦,现在还听到他聒噪个不停,于是恶狠狠警告道:“你要是再乱动,掐死了,算你自己的,可别怪我没提醒过你!”
面对威胁,玄青子终于安静了,原本的酒意也清醒了不少,他真切的感受到了来自莫凡手指上的巨大力量,这小子还真有杀人的冲动。
莫凡将玄青子扔上马背,自己也翻身上马,朝着宁王府扬长而去。
一路上,玄青子的胃里翻江倒海,他强忍着呕吐的冲动,终于到了宁王府。
莫凡将玄青子扶下马,直接带着他去找晏南修。
晏南修瞟了一眼玄青子,皱了皱眉道:“怎么喝成这样了?”
莫凡回:“应该醒得差不多了。”
晏南修嗯了一声,转头看向玄青子,他微微摇晃着脑袋,好像刚找到落地的感觉。
四目相对,晏南修指着他道:“酒就戒了吧,云裳再有差池,你的命也别留了。”
玄青子一路上,被莫凡像犯人一样对待,到晏南修面前还不如个人,气得吸了下鼻子道:“呼之则来,挥之则去是吧,我的命留不留得我自己说得算,你尽管放心,我在她就能活,你不必特意提醒。”
晏南修对他的话并没有过多的回应,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那最好不过。”
“哈哈哈。”玄青子看着眼前的人,想起他们也曾肝胆相照过,可如今却变成了这样,不禁笑出了声,“欠着你的也一并还清了。”
晏南修微微皱眉道:“你我之间,何来亏欠。”
“本来是不欠的,上回我喝酒误事,以后不喝便罢。你每次找我都是因为云裳,当初在山上你放走了云裳,你就该死了这条心。”
晏南修眼里闪过一丝痛苦,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当时我别无选择。”
“既然选择了,为何要重来一次,若不是你高高在上的身份地位,任凭你如何深情,也掀不起这般大的风浪,搅得每一个人都不得安宁。”
“给我滚。”晏南修像被戳到了痛处,再也压抑不住情绪,抄起身边的茶壶狠狠朝他砸去。
莫凡身手敏捷,一把紧紧将玄青子拉住,匆忙向外逃去。
玄青子气急眼了,对着门里的人大喊,“有情人终成眷属,广为流传,是因为世间没几人能得到,你那高不可攀的地位,能解决天下事十之八九,唯独情爱,需要两情相悦。你早过了那个村了……”
“砰——”房门被重重关上。
玄青子仍不甘心,对着房门骂骂咧咧,挣脱莫凡的手“你拉我作甚!我还没说完呢!”
莫凡凶了他一嘴,“话太多,死得快。”
玄青子依旧愤愤不平,“他晏南修位高权重又怎样?还不是被云裳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哎……咱不聊这个。”
他突然想到,身边这小子跟晏南修和云裳的关系,自己话好像真的多了点。
莫凡长叹一口气,两人一同转身离去,只留下一抹落寞的背影。
……
新岁已过。
自从瑞德帝登基以来,皇宫每年的新岁都是热闹非凡、然而今年却异常冷清,毫无喜庆之气。不仅没有装点宫殿,甚至连御膳房也未曾准备任何荤腥佳肴。
皇后也是整日在佛堂虔诚诵经,祈求佛祖保佑圣上龙体安康。
然而瑞德帝的身体却一日不如一日,太医更是束手无策,只是皇上的病被下了口谕,谁传出去,诛连九族,弄得太医院的人,个个人心惶惶。
夜幕笼罩着整个京都城,小侍卫偷偷出了宫,小心地穿梭在街巷之间,他身形矫健敏捷,一路疾驰,直奔宁王府。
从东沙,历经千辛万苦才抵达京都,进入皇宫后,他一直严守规矩,从未离开过皇城半步。
来到宁王府的院墙之外,他停下脚步,深吸一口气,紧张地看了一眼手中的图纸。这张图纸,详细标注了宁王府内的布局和重要地点。
最后确认方位后,他毫不犹豫地将图纸吞入腹中。紧接着,纵身一跃,轻松跃上了高高的院墙。
站在院墙上,他警惕地环顾四周,观察着院内的动静,很快便确定了王爷的住所位置。
月光下,小侍卫的身影宛如鬼魅一般,穿梭在宁王府的庭院之中,凭借着敏锐的观察力和矫健的身手,成功避开了府中的守卫和巡逻队。
时机一到,他轻轻推开王爷寝殿的窗户,一跃而入。
同时,晏南修也在黑暗中从床上坐了起来。
“王爷,婉妃病重,怕是撑不过明日了。”小侍卫跪在地上,低着头不敢看晏南修的眼睛。
晏南修顺了件长衫披在身上,他的眼神充满了警惕,说:“知道了,你别回宫了,去找香玉。”
小侍卫稍稍抬头,在微弱的月光下,眼神和宁王交汇,心中充满了恐惧和不安,“小的,愿意永远追随王爷。”
晏南修轻轻笑了一声,问:“你叫什么名字。”
“十二。”
“最小的那个,都长这么大了。”晏南修站起身,走到他面前,摸了摸他的头,“香玉会安排好你的。”
十二有些惶恐,最后还是给出了坚定和信任的目光,“谢,王爷。”
小侍卫领命后,如释重负地退出了房间。
晏南修站在窗前,凝视着远方,目光无比坚定。
同时,皇上寝殿内,灯火通明,皇上吐了几口鲜血,太医院所有的太医都被召了过来,皇后哭得双眼通红,斥责着太医无能。
太医们纷纷跪地,磕头如捣蒜,“娘娘息怒,微臣们已经尽力了......”
皇后美目圆瞪,姣艳面容变得更加扭曲,“你们这群废物!一个小小的咳嗽,都医不好,要你们有何用!若是皇上有个三长两短,本宫定让你们陪葬!”
此时,一位外族的老太医站了出来,“皇后娘娘,皇上的病情着实诡异,反复无常……恕老臣直言,此病看似……看似……”
“看似什么!”皇后见他吞吞吐吐不敢言的样子,打断了他的话。
老太医沉吟片刻,道:“看似有人长期投毒……”
皇后转头看向苏福喜,眼神冷厉地问:“苏公公,这些年,可都是你陪在皇上身边!”
“奴才冤枉啊!”苏福喜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连连磕头,“奴才对皇上忠心耿耿,绝无二心啊!还望皇后娘娘明察!”
皇后冷哼一声,“忠心耿耿?那为何皇上的病如此奇怪,你们却查不出原因?”
苏福喜低头不语,心中暗自叫苦不迭,皇上若要真是中毒之事,自己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病了小半年了,为何现在才说出是中毒,他真是百口莫辩。
就在这时,皇上清醒了过来,有气无力地说道:“皇后……咳咳……朕相信福喜不会做出这种事……”
皇后连忙上前扶住皇上,关切地问道:“皇上,您感觉如何?”
皇上摆了摆手,“朕没事……不是这病来得蹊跷……咳咳……是我老了……”
皇后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不管是谁,敢对皇上下毒,本宫绝不姑息!来人,将苏公公押入大牢,严刑拷打!务必查出真相!”
苏福喜脸色苍白,大喊冤枉,皇上用尽力气大喝一声住手,便晕了过去。
整个场面陷入一片混乱之中,众人惊慌失措,不知所措。
皇后连忙命令太医们全力救治,并下令封锁宫门,严禁任何人出入,以防有人趁机作乱。
黎明时分,天空微微泛起白,香玉脚步匆忙地踏入了宁王府。
晏南修早就等待着她的到来。
“皇宫已经严禁进出了。” 香玉语气急切地说道。
晏南修眉头紧蹙,轻轻地点了点头,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皇宫里有人出来了……是皇后的人,看方向,应该是去绍王那里。”
香玉边说边观察着晏南修的反应。
皇后下令封锁宫门,却又暗中派遣亲信外出,此时宫中的局势已然到了千钧一发的危急关头。两人对视一眼,心中都明白此刻的情况非同小可。
“备马!” 晏南修当机立断,高声呼喊道。
“去梨园。” 他紧接着下达命令,目光坚定而果断。
这么多年过去,梨园的情况,晏南修可谓是了然于胸。
那里除了一两个婢女外,最为棘手的人物便是巫良,一个擅长使用蛊术的高手,为了万无一失,这次他带上了玄青子。
晏南修从未想过会再见到子书薇,这一路上他的心情难以言喻,无比复杂。
晏南修来到梨园,看着青木大门,曾经某些画面如潮水般涌上心头,让他感到一阵阵地刺痛。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推开了木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