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的仪器滴滴答答的响着,显示着他们连接病人的情绪波动。
病床上的陆臣渊似乎不敢置信自己听到的一切。
明明抬不起手,却还是挣扎着想去拿商梵音手里薄薄的几页纸。
商梵音看着他的动作,没有做出任何举动。
直到他因为剧烈挣扎,扯掉了身上的几根管子。
才靠近他,将手中的报告怼在陆臣渊眼前。
陆臣渊看着近在咫尺的检查报告,最后那行确诊胃癌晚期的小字刺的他双眼生疼。
“不是吧,只是一个癌症报告你就受不了了?
那这日记看完,你不得疯啊。
哦,瞧我这记性,你已经疯过两次了,也不差这一次。”
商梵音翻开日记,将之前准备的便携投影打开。
不仅一页一页放大投影让陆臣渊看见,还在旁边用他熟悉的声音,感情丰富的念。
“隔壁搬来了一个小哥哥,他好好看啊。”
“他好高冷,我带了那么多零食他都不说一句话。”
“我听到了他的名字,陈渊,虽然不认识这个字,但是我感觉好好听。”
……
这是五岁的商梵音写的,字体歪歪扭扭,很多复杂一点的字是通过图案来表达的。
如果不是商梵音继承了原主的记忆,她也不能完全看懂。
“陈渊哥哥说,以后他保护我,真好,我也有哥哥了。
爷爷说我有亲哥哥的,可是他和爸妈一样,从没有来看过我。”
“陈渊哥哥好厉害,他也只比我大两岁,可是他好聪明啊。”
……
这是六七岁的商梵音写的,字体工整了很多,一些复杂的字已经被拼音替代,再也没有那些抽象的图案。
“陈渊哥哥很不喜欢其他男生接近我,他说那些男生不是好人。
为什么他会得出这种结论。”
“陈渊哥哥今天跟我表白了哎。
虽然我知道这个年龄不该谈恋爱,可是他是陈渊哥哥哎。
陈渊哥哥才不会害我。”
“陈渊哥哥送了我一条银色的项链,他说是情侣款。
嘻嘻,我们是情侣了。”
“陈渊哥哥说,别人的女朋友会送男朋友小皮筋。
唔,我挑了很久,选了带小熊配件的,希望他不会嫌幼稚吧。”
“陈渊哥哥,你去了哪里,为什么只是一夜过去,你就不见了。”
“我真后悔没有留你的通讯方式。
我总认为,我们就住隔壁,根本不需要通过屏幕。
可是现在,我后悔了。”
……
这是十三岁的商梵音,陆臣渊不告而别,了无音讯,她每一天都活在思念和后悔里。
“爷爷说,给我收养一个哥哥照顾我。
我不要什么哥哥,我只要我的陈渊哥哥。”
“爷爷还是给我找了新哥哥,他叫商榷,似乎身体不好。
爷爷说,他或许活不过三十岁。”
“他好安静啊,比陈渊哥哥话还少,可是他做的比陈渊哥哥还多。
嗯,他是哥哥,陈渊哥哥是恋人,他们不一样的。”
……
这是陆臣渊离开后的商梵音,离开陆臣渊的庇护,她开始不一样了。
“我落水了,但是我不记得是怎样掉下去的,也不记得是谁救的我。
爷爷说,哥哥已经出国了,我好笨啊,没人照顾就会弄伤自己。
我想哥哥了。”
……
这是记忆错乱,失去那段记忆自欺欺人的商梵音,她活在保护机制编织的记忆幻境里,并对此深信不疑。
“爷爷去世了,我要怎么办,哥哥,陈渊哥哥,有没有人能告诉我要怎么办。”
“我被爸妈接回了A市,可是他们好冷漠。
亲哥哥似乎不待见我,不,他才不是我的哥哥。
我的哥哥叫商榷,不叫商梵邺。”
“我不喜欢A市,我不喜欢商家,我想回家,这里不是我的家。”
“我搬去了学校的宿舍,这样就不用看见他们了。”
“婷婷真是个好人,对我这个陌生人都掏心掏肺的好。”
……
这是刚回A市的商梵音,茫然,害怕,迫切想寻一个依靠。
“我不想去什么宴会,圈子里的人一点都不友好。”
“我见到了陈渊哥哥,他原来是回了A市,他改名了耶。
陆臣渊,感觉这个名字好冷,我还是喜欢陈渊这个名字。”
“陈渊,臣渊哥哥说要娶我。
啊?可是我还没毕业啊。”
“我好害怕,爸妈哥哥告诉我,就算放弃学业也必须嫁给臣渊哥哥 。
可是陆伯父不喜欢我,陆伯母也不像之前那样喜欢我了。
有个叫袁琳真的女孩告诉我,她是臣渊哥哥的白月光。
她说我不该回A市,她说我是臣渊哥哥权衡利弊的选择。
不然为什么我回来快两年他才找到我。
婷婷也说,有钱人都会变坏的,说我们这么久没见面,根本把握不住。
我该怎么办,哥哥,我该怎么办,小音害怕。”
“还是结婚了,臣渊哥哥对我很好,这就够了。
我不想细究那些没想明白的东西,心里有个声音告诉我,知道太多不是好事。
就这样吧,就这样吧,至少我现在是幸福的。”
“他出轨了,他变了,他不再是我记忆里的竹马,不再是我挂念十余年的白月光。
他不是我的陈渊哥哥,他是陆臣渊。
他或许早就变了,是我一直活在记忆和自欺欺人里。
我想离婚,可是所有人都告诉我不许。
哥哥,我想你了,哥哥,你如果还在这里,一定会带我走的对吗?”
“真可笑啊,我的好闺蜜,一直试图爬上我丈夫的床。
回到A市的每一天,我都像个笑话。”
“我真的快坚持不住了,他越来越过分。
我没有找过他任何一个情人的麻烦,他为什么不信我。
我真的没有主动找过白宛儿,我没有。
哥哥,你什么时候回国,什么时候带我走,我好累。”
“胃癌晚期,胃癌晚期,怎么会胃癌晚期呢?
我只剩半年了,哥哥什么时候回来。
不,不对,哥哥不会回来了,他不会回来了。
他没有活到三十岁,他在十八岁那年,就因为救我心脏病发死了。
这些年,我一次次欺骗自己,幻想有人救我,可是没有人。
哥哥为了救我死了,爷爷生病死了,陈渊哥哥死在了记忆里。
世人千千万,无一人爱我。”
“哈哈哈哈哈,他甚至都不能听我说完,就着急给我定罪。
陆臣渊,你好狠的心啊。”
“我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一个比现在还要凄惨的梦。
半年好长,我不想继续留在这里了。
这里,没有我的亲人,没有我的爱人。
这里的人,都是披着人皮的恶魔。”
日记到此为止,之后的事,不用商梵音说,陆臣渊也能猜到了。
她死了,她自杀了。
然后她来了,陆臣渊以为的追妻火葬场,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他的妻子,早就离开了。
连火葬场,都没进。
仪器声音越来越大,起伏不定的心率心跳如同过山车一样忽上忽下。
商梵音看着仪器上的数据,准备送陆臣渊最后一击。
“你想知道,她做了什么梦才会一心求死吗?”
剧烈的仪器声骤然停歇,随着一声刺耳的“滴”,仪器上的心率数据变成了零。
商梵音收回使用道具的手,看向卫生间的门。
“陆臣渊已经死了,你们还要躲吗?”
没人出来,卫生间的几个人大气不敢喘。
刚刚听到的一切太惊悚,他们已经失去了反应的能力。
商梵音看着纹丝不动的卫生间门撇了撇嘴。
“你们不会以为,不出来我就不知道你们是谁吧。
我亲爱的‘家人们’。”
她话音刚落,卫生间就传来了噼里啪啦东西掉落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