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绝望更恐怖的东西,是无法带来力量的希望——
李建民的葬礼在隔天举办。
顾学林只邀请了少部分人,规模不大。
他和柳叶担起了孝子的身份,
至于李舒虞……
两人不想让她参加,怕再刺激到她,
可又拗不过。
顾学林和柳叶张罗着现场,同时又观察着李舒虞的状况。
谁知葬礼上,还是来了不速之客。
王诗柔将自己裹得严实,戴着墨镜,看不清面容。
沈泽在一旁陪着。
在两人磕头的时候,李舒虞的表情动了。
她攥紧拳头,全身都止不住的颤抖。
她并不知晓林岳事情的真相,
只认为王诗柔这个时候来,是觊觎爷爷留下的遗产装装样子。
就在情绪爆发的边缘,一只有力的大手搭在她的肩上。
顾学林柔和的看着她,缓缓摇头。
李舒虞将心里的怨气压下。
将两人送走,葬礼继续。
李舒虞在两人的陪同下,前往墓地。
“爷爷……”
李舒虞将手搭在棺木上,看了爷爷最后一眼,无力的松开。
长大的她已经不会哭闹,安静的让人心疼。
可心里的悲伤,就像是扎入灵魂的一根利刺,拔不出,也消不掉。
封棺入墓,
她一捧一捧的挖着土,填补着巨大的窟窿。
像是她短暂幸福过的家庭,空洞而黑暗。
尘埃落定。
顾学林和柳叶将李舒虞的东西全都搬回了家。
忙碌一天,两人都累的紧。
李舒虞眼神空洞,愣愣的望着前方。
她的状态让两人忧心,又不忍告诉她事情的真相。
怕李舒虞做傻事,
柳叶帮她洗澡,又在顾莫非的房间里陪她睡下。
少女抱着被褥,不知道在想什么。
柳叶就这样安静的守护着。
翌日
顾学林跟郭漾联系,
将林岳送进了精神病院。
后来依照遗嘱,李舒虞继承了李建民的七成遗产,
剩下的也全都给了王诗柔。
李舒虞没有在意这些事,
只是静静地坐在床上,握着那根漆黑的钢笔和指间的银戒,将自己缩成一团,一动不动。
她不吃不喝不说话,像一个格外精致的瓷娃娃。
无论柳叶和顾学林怎么劝说,她都无动于衷。
就这样过了三天,
在柳叶提到顾莫非的时候,她终于有了反应。
是啊,
我马上要十八岁了……
他就快回来了……
李舒虞张了张嘴,没有吃送到嘴边的饭菜,而是愣愣的看向柳叶。
“阿姨,我想他,我想见他……”
“恩,小非还有不到十天就回来了。”
柳叶顿了顿,观察着李舒虞的表情,试探的开口。
“你是想……去找他?”
“恩……”
李舒虞点头。
她想见他,
想的快要疯掉。
连一秒都不想等!
柳叶抱着李舒虞郑重的点头。
“好,你放心,我跟叔叔带你去找他。”
“……”
李舒虞抬眸,深深地望着柳叶。
柳叶柔和的笑着,抚着她的脸。
“不吃东西可见不到他,多少吃点吧。”
“好”
李舒虞点头。
端着饭菜温吞的吃着。
柳叶走出房间,给顾学林打电话商量。
两人一致同意,
决定去顾莫非所在的无人区临边城市等他。
他们不想再让李舒虞的状态恶化,
哪怕能让她提早见到顾莫非一秒也好。
就当是带着李舒虞散心。
顾学林和柳叶向单位请了长假,
他们收拾好东西出发。
两人轮番开车,进程很快。
一天半的时间,就已经接近无人区。
只是刚下高速到达山区路段时,顾学林将柳叶叫醒。
“怎么了?”
柳叶揉着眼睛。
望着前方连绵的下坡路段,顾学林呼吸都急促了些。
“刹车片和手刹,被人动了手脚!”
“……”
柳叶睡意全无,猛地清醒。
睡在她怀里的李舒虞全身发颤,像是回忆起了什么。
车速慢不下来,
顾学林只能将车开向岩壁,摩擦着降低车速。
刺耳的挂鸣声,尖锐的让人难受。
车辆震荡不止,不断摇曳。
柳叶紧紧抱着李舒虞,安慰般的在她耳边呢喃。
“会没事的,会没事的……”
顾学林握紧方向盘,心里不断祈祷,拼命的想要把车逼停。
奈何事与愿违,
山区路段的下坡太大,车速过快,每次通过减速带都像是要把车辆掀翻。
顾学林眼神暗了暗,沉稳的开口。
“舒虞!如果这次我和你阿姨没能活下来,就让小非,去找郭漾!”
李舒虞瞬间愣住,眼泪溢满眼眶,
她哭喊着,带着十岁回忆的恐惧。
“顾叔叔,你在说什么,不会有事的对不对,你最厉害了,不会有事的对不对!”
“……”
顾学林没有说话。
车速越来越快,车辆越发颠簸。
他喘着气,用尽全身力气诉说着真相。
“舒虞!你听我说!”
“我接下来说的话,你一定要记住!”
“告诉小非,你所有经历的一切,都是王晴和王诗柔这两个疯女人做的!”
闻言
李舒虞怔住,柔柔的看着前方的男人。
他的身影和十岁那天父亲的身影,渐渐重叠。
顾学林喘着粗气,扬着唇角,豁达的笑了出来。
“最后……”
“好好活下去!”
话音刚落,
前方冲出车辆,狠狠相撞!
轰!
震天的巨响带起刺耳的尖鸣,
车辆在地上留下漆黑的划痕,狠狠冲破后方的护栏,跌落山涧!
天旋地转之下,巨响阵阵,犹如晴天闷雷!
不知过了多久,
李舒虞醒来,她恍惚的看着四周的一切。
柳叶在最后时刻,将她护在怀里。
顾学林挡在前座的中间,用高大的身躯挡住了破碎的前玻璃。
鼻息间闷热浓郁的汽油味,仿佛让她回到了八年前。
“叔叔,阿姨……”
李舒虞不顾骨折的右手,不断摇晃着他们的身体。
两人唇角染血,双目紧闭,没有一丝动静。
“叔叔,阿姨……”
“你们不会有事的!”
“不会有事的……”
李舒虞哭喊着,咆哮着,
她用力的将扭曲的车门撬开,狼狈的将柳叶和顾学林一点点的从车里拖出来。
她喘着气,手掌和双腿都被玻璃碎片划伤,血流不止。
李舒虞试探性的将手放在了两人的脖颈处。
毫无脉搏迹象的跳动,也让她的心彻底沉入无底的深渊。
明明希望就在眼前,
却又化作最无力最深沉的绝望!
她拿出手机,带着最后一丝希望, 哭喊着拨打了求助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