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礼重重喷出一口鼻息,他答应霍闵轩,纯属一时鬼迷心窍,后来也不是没有反复挣扎、彻夜难眠过。
可这话,他现在也没脸说出口了。
“我可以将这些年的工作收入都返还给公司,”吴礼艰涩道,“如果我撒谎,天打雷劈……”
“行了,”谢蕴打断,轮廓深刻俊秀的眉眼隐隐含冰,“事办好才是重点,光发毒誓又有什么用?”
“你要真有心的话,今天就不该来找我辞职。”
“……”吴礼喉头滚动了几下,默然点头。
吴礼离开总裁办公室后,安梦望向谢蕴,犹疑道:“他真的可信任吗?”
【林依依上次为表诚心,将霍闵轩指使吴礼的事情说了出来。】
【吴礼作为在利华任职多年的老人,他的这封辞职信如果暴露在媒体面前,那利华的股价必然会受到波动!】
【不用说,利华也会变得声名狼藉、从此被业内人人喊打!】
【霍闵轩这一手,玩的可真是毒啊,吴礼也真能下得了这个手!】
“吴礼的儿子有罕见病,需要长期服用一种昂贵的进口药。”谢蕴缓缓道,“我大学同学前不久接手了他家药业集团。”
“……”
“对,”像是知道她要说什么,谢蕴点头道,“他家是这种药的垄断生产商,我和他关系还不错。”
安梦无言以对,满脸瞠目结舌的表情李都写着“万恶的资本家”。
【这这这,直接拿住命脉了啊,这就是真正的金手指吗?】
谢蕴勾着唇角笑了笑,没说话。
就算吴礼是真心实意的后悔,他也没有理由一定要去相信他的知错就改。
这阵外面天色突然暗沉下来,室内没有开灯,昏暗的天光从落地窗透进屋内,将两个人笼罩在一团晦涩的色调中。
谢蕴端坐在办公桌后,半张脸隐在暗处,安梦就那么瞧着他,突然觉得谢蕴整个人都触不可及。
她骤然想起梦中碧华创造的“蕴”。
“谢蕴,”她舔了下嘴唇,犹豫着开口,“如果,我是说如果,你不是人的话,你……”
“什么意思?”谢蕴打断她,忍俊不禁道,“这就是你一直拒绝我的理由吗?”
一时间没跟上他的脑回路,安梦眨眨眼:“什么?”
谢蕴从老板椅里站起来,举步走过来,微微俯身居高临下盯着她。
他将本来就不算明亮的光线挡得干干净净,安梦被半笼罩在他怀中,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
一时间她思绪像是停滞住了,慌乱着想要随便说些什么,来缓解此时莫名尴尬的气氛。
谢蕴却没有给她说话的机会:“我说,你该不会是因为这个理由,拒绝我的求爱吧?”
“不、不是,”安梦大窘,“我从来没有不把你当人过……”
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她换了个说法:“不对,我是想说,你看起来没有哪里不像人。”
谢蕴半是无奈半是好笑地弯了弯嘴唇。
“……算了,”安梦干脆放弃挣扎,“当我没说。”
谢蕴眉梢微动,飞快地矮下身,手支在沙发扶手上,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没等安梦反应过来,他便若无其事地直起腰,快速逃离了“案发现场”。
眼睁睁看着那抹背影消失在门口,安梦呆呆地用手背碰了碰脸,温度热手。
心跳快得像要崩出嗓子眼,却又在怅惘的思绪下迅速平复了。
结合以往的两次梦境,就算她是傻子也明白过来了。
自己来到这个世界,来到谢蕴身边,只是因为碧华想要粉碎掉青泽仙君的心魔!
她来到这个世界所经历的一切,都是为了收集碧华口中所说的“无穷无尽的能量。”
在做完第二个梦后,安梦查找了一些资料。
色蕴、受蕴、想蕴、行蕴、识蕴等五个描述人心灵和存在的五个要素,便是五蕴。
佛教认为整个世界上的一切,包括人的身体,都是由五蕴集合而成。
这边是碧华将这个世界取名为“蕴”的缘由。
那任务呢?这个狗屁任务,什么“炮灰拯救系统”,到底是不是个幌子?!
心渐渐沉到谷底,她深深吸入一口空气,在心中呼唤铁柱。
说起来也古怪,铁柱似乎总是在沉睡,平时没有事从来不主动出现。
安梦没什么要紧的事时,想着叫它出来玩玩,多半也得不到回应。
它就这么能睡?
[铁柱,你给我出来!]
似乎是察觉到了这回安梦的情绪不对头,铁柱应答了:“我在。”
安梦冷声道:[你能给我解释解释,我做的这个狗屁任务,到底是为什么吗?]
[宿主,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见它还在试图装傻,安梦哼了声:[别装了,我都梦到了。]
[……]
漫长的沉默中,一人一系统无声地对峙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不知道是不是安梦的错觉,铁柱的机械音似乎带上了不同寻常的情绪。
[梦境不一定就是真实发生过的。]
安梦翻了个白眼:[到底有没有发生过,我难道不清楚吗?我就问你一句话,那个什么狗屁碧华,是不是为了斩杀青泽的心魔,重塑他的灵体,才建立了这个世界?]
这回铁柱沉默了更久,似乎没想到安梦了解得如此清楚。
[到底是不是?]安梦冷冷笑了下,[事到如今,你如果还想再隐瞒,我就不陪你玩下去了!]
[宿主打算如何?]
[碧华说我是执念化成的……]安梦省略掉“东西”这两个字,接着道,[我可以牵绊住心魔的发展速度,对吗?]
[……]
[如果我消失了呢?]安梦满怀恶意道,[这个世界会变成什么样?]
[万万不可,你千万不要乱来!]就算是机械音,此刻安梦也听出来铁柱的慌乱了。
[云熙。]安梦突然说。
铁柱不应答。
[是你吧,真的别装了!]
少顷,铁柱原本的机械音变成了安梦在梦中听到过的、属于云熙的声音,她叹道:“没想到,一切终究还是隐瞒不住。”
安梦面无表情地看向虚空,云熙半透明的身影就立在那里,她终于化出了身形,着一身黑袍。
“你我现在,终于能面对面交流了,”安梦叹息似地说完,径直问,“心魔现在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