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看到卡维在和人吵架。
也不知道最后是谁赢了,反正两人不欢而散。
卡维气冲冲地坐到了酒馆户外的座位,点了一大杯啤酒。
卡维烦闷的时候习惯喝点酒来缓解心情,只是他刚喝了两口,一晃眼就看到了不远处躲在树后的苏。
卡维一口啤酒喷出,赶紧结账然后拉着少女远离了酒馆。
经过那次混乱,苏和酒不得同框已经成为了大家的共识。
“卡维你是怎么发现我的?”
“苏你不是去智慧宫了吗?”
两人声音同时响起。
卡维好笑地看看少女手里攥着的两根茂盛树枝,“发现不了才奇怪吧,我一眼就看到你了啊。”这都是谁教给她的隐藏技巧啊?
好笑过后,卡维又有些懊恼。
苏应该看到他和人吵架然后买醉了,这些可不是一个靠谱的成年人该做的事情。
卡维转移话题,想让少女尽快忘记刚才看到的事,“对了苏你怎么不在智慧宫?”
还能为什么啊……她不想被困在智慧宫呗……
苏眼神游移了一秒后,理直气壮道:“我认真地学习了好久,出来透透气!”
卡维理解道:“智慧宫是个好地方,但偶尔也会想让人逃离,嗯!很正常。”
“要喝点什么吗?我请客。”卡维赶紧给自己的话打补丁,“酒不行啊!”
苏安抚道:“我不喝酒,你别害怕。”
唉,好不容易卡维敢独自面对她了,可不能把人吓跑了。
“我没……咳!”卡维努力展示成年人的靠谱,“今天天气很好,一起散散心?”
两人配合对方的步调时快时慢地溜达了一阵后,苏问出了一直很关心的问题。
苏:“所以……刚刚是哪边吵赢了?”卡维赢了她就鼓掌,卡维输了她去助战!
“没有赢家。”眼见少女一脸憋不住的好奇,卡维叹了口气如实交代。
刚刚和卡维吵架的那个人,是卡维曾资助过的客户。
苏一脸问号,资助……客户?好小众的语言!
卡维说那个人以前邀请他帮忙设计房子,但方案卡维改了一次又一次,对方就是不满意。
最后卡维才弄清楚那人真实的财政情况连设计费都出不起,根本不是真正的客户。
“那个家伙住在一栋破破烂烂的房子里,我看那房子承重墙都快塌了,就提出帮他重建。他说自己没钱,我替他垫付了一些,让他去找本地商会买一些石料木材。”
但没成想,对方拿了卡维的钱扭头就去了赌场!输得精光才回来。
带着一帮工人在工地等材料的卡维,一开始完全没怀疑过对方的谎言,又被骗了两次钱才起了疑心,跟踪后发现了真相。
结果对方却因为卡维停止资助,干脆找了一帮子镀金旅团蹲点埋伏他,想要打劫这个须弥有名的大建筑师,拿到他所有的存款。
听完卡维的讲述,苏一脸难以言喻的表情。
“我没出事,毕竟,我也不是好欺负的!”卡维举起手臂摆了一个“力量!”的姿势。
卡维脸上又露出生气的表情来,“我刚刚遇到他,问他这么做的原因。他居然说谁叫我看上去就好骗,该死什么叫看上去很好骗!”
苏抬眼看向金发红眸,气质单纯又浪漫的卡维。
卡维的外形看起来非常像天真浪荡因为爱好而成为吟游诗人的富家公子哥,而且……
“卡维就是很好骗嘛。”都不只是看上去好骗了,而是实际也很好骗。因为他太善良了。
苏想起和卡维第一次见面的情况。
黑夜,小巷,不远处还有嘈杂追踪的声音。然后是打包了派蒙,打横抱着昏睡的空,造型奇怪又神秘的她。
正常人遇到这种情况不说尖叫一声飞速逃跑,也会装作没看见赶紧走开的。
只有卡维,温柔又关切地询问她是否需要帮助。最后更是把一看就是大麻烦的她们带回了家。
欺负好人算什么本事。苏回想着和卡维吵架的那个人的样子,打算挑个时间去找对方施行一下正义的铁拳教育。
“苏你也这么说……”卡维露出赧然的表情,小声嘀咕,“难道我真的很好骗?”
自我怀疑了几秒后,卡维又振作了起来,“不对不对!不是我好骗,我只是……想给他一些机会。”
“那个人是沙漠民出身,好不容易抵达雨林,却因为很多原因没法顺利融入这边的生活。”
那个人在沙漠的家乡时没有受过很好的教育,又因为过去的一些经历,没有除了违法犯罪之外的谋生手段,因此过得很不好。
卡维选择资助他,也是想着他能拥有安稳的居所,然后获得重新开启生活的希望和勇气。
“可是,善心是很珍贵的东西,不能浪费在不值得的人身上。”苏是这么认为的。
机会给一次就好,一次又一次地援助,只是在消耗卡维的金钱、善意和温柔。
“一直这样不顾己身地奉献下去,卡维自己也会燃尽的。”
不止是金钱会被消耗,他的善良和热情也会被浪费,最后,反而会怀疑自己。
为不值得的人这样付出,不值得。
卡维怔忪,最后收起强撑的欢快,显露出带着悲伤和怀念的表情来。
“苏你在这方面的观念……和艾尔海森有一些像。”
“艾尔海森很久以前就告诉过我,‘不论多么擅长游泳的人,力竭后也会被溺水的人拖进水底’,他认为这就是理想主义者的末路。”
苏点头。虽然艾尔海森经常不讲人话,劝诫的话更是难听,但确实是很值得信赖的。
“其实我最初这么做,与其说是理想主义者的善良,不如说是……想要弥补的愧疚。”
他选择做许多好事,其实只是想要弥补,哪怕不是对特定的人。
他只是想让自己心里稍微好受一些,他并不是真正的理想主义者,他老爹才是。
卡维曾有一个幸福的家,他的老爹阳光开朗乐于助人,被很多人称为理想主义者。
卡维的老爹在他的鼓励下,参加了教令院举办的第一届学院争霸赛。
结果公认有望夺冠的卡维父亲不仅没能得到冠军,赛后更是意志消沉,最后申请了去沙漠考察。
“再后来,我就没见过他了,据说他消失在了流沙里。”
虽然卡维仅仅是平静地讲述事情,并没有描述自己的心情,但苏仍然能感觉到卡维的悲伤和自责。
即使理智知道不该苛责小时候的自己,但卡维仍对此事抱有强烈的负罪感。
从多年前接到噩耗的那一天起,到今天的这一刻,都没有彻底地停止。
那些从儿时的他口中说出来的欢快鼓励的话,成了他无数次午夜梦回中最恐惧的咒语。
苏看着这样的卡维,完全说不出安慰的话来。语言安慰有时太过单薄了。
命运不必亲自惩罚真正善良的人,因为他会主动为自己锁上带刺的重枷。
苏眨掉眼睛里的潮意,对卡维展开双臂。
卡维有些害羞,“我说这些不是想要苏安慰我啊。”有人倾听过去,心情反倒好了一些。
而且他才是那个应该表现得可靠的成年人啊,反过来让小姑娘安慰他,这像什么样子!
苏直视着他,“可是我想要卡维安慰我。”
听了卡维这一段经历后她真的很难过,她也是需要安慰的人。
卡维愣了一秒,带着歉意和笑意地抱住了少女,“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