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长湖这几天都神思不宁。
右眼皮一个劲的跳,让他总有种大祸临头的预感。
但最近这大半年他可一直都是安安分分的,手下的女郎们除了去迪厅跳舞外、正常陪客外,再没有做过一单皮肉生意。
就连来酒店、夜场消费的客人,只要是从南方过来的,他也都格外留意,生怕再遇到同行旧人,给自己惹上祸端。
有些事能不做就不做,实在没办法沾了血也要尽量少沾一些。
能安安静静地赚钱,谁愿意搞出动静引起公安注意?那不是自找死路吗?
苏媚不知晓上次那三个小流氓的事,但她还是听了苏长格的话,老老实实地打理酒店和KtV明面上的生意,两个人兴致来了就去爱巢滚滚床单。
不缺金钱和美女的日子,苏长湖每日过的丰富多彩又安定。
至于收拾了那三个杂碎的强壮汉子,是苏长湖让手下人通过道上的关系,然后又托的其他的关系,从社会上找的闲散愣货,公安查起来,也很难查到他的头上。
至于被那三个小流氓讹走的30万元,全部被充作了封口费,分给了这一层又一层的关系人。
拿到钱的人,自然是事后纷作鸟兽散。
拿钱办事,各不相欠,道上的规矩,那些人都懂的。
这年代打架斗殴、街霸路匪、横尸街头的案件多不胜数,受限于侦破技术和公安力量的落后,案子能被侦破的少之又少。
很多陈旧命案一直到科技发达的21世纪,依旧没有得到告破。
时间一久,当新的新闻吸引了人们的目光时,未侦破的案子就被挤压到箱底,成了岁月长河里的一缕灰,最后不了了之。
结果了三个流氓后,除了安泽市报纸上报道了这宗消息,并表彰公安人员昼夜不息地排查调查的工作态度外,并没有新的消息出现。
大半年风平浪静地过去,苏长湖原本悬着的心渐渐放了下来。
只要再熬个一年半载的,等把这阵严打的风熬过去,他就放心了!
之前还好好的,但这几天不知道怎么地,苏长湖总觉的坐立不安,右眼皮时不时地蹦跳,贴了好几个小纸片片都压不住。
直到电话铃声响起来,大哥苏长江用嚎哭的嘶哑无力的声音告诉他苏白氏去世的消息时,苏长湖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他将这一阵心神不宁、右眼皮狂跳的原因,归结于苏白氏的离世。
即便他再不愿意亲近苏白氏,但说到底,苏白氏终究还是他的亲生母亲,十月怀胎生下他,又供养他读了多年的书,如今惨烈离世,作为亲生儿子的他再不出面,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再说现在整个苏家庄的村民都在帮着苏家操持苏白氏的丧事,村委也拿出了一半的丧葬费,作为苏家一份子的他,这次无论如何也得回去守灵。
毕竟苏长江也说了,苏长海也会回来奔丧。
在安泽市入赘的苏长海都要回来,待在距离苏家庄不算远的苏长湖再不回去,也不像那么回事。
于是苏长湖应承了一声,吩咐心腹接管这几天的管理后,便和苏媚一道开车回了苏家庄。
苏媚也是苏家本家的亲戚,按辈分也是要穿丧服送殡的。
苏长湖已经好几年没有回苏家庄了。
苏家庄的变化他只是从苏媚口中提过几次,但听到的毕竟不如亲眼所见的,来的震撼!
一座座高楼拔地而起,各个厂区规划俨然,原有的土地被笔直的柏油路所代替,柏油路上各种车辆往来如织,来来往往的行人身着统一的工作服,一番繁忙的景象。
唯独从未拆迁的居民区还能看到旧日的影子。
听苏媚说,等过了年,这片居民区也将不复存在,大家都会搬进干净明亮的楼房里去。
一边开着车,一边震惊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苏长湖久久回不过神来!
犹记得,当年他离开苏家庄时,苏家庄也不过刚刚建起院子大小的小作坊而已,没想到几年未回,如今的苏家庄竟然变成了他不认识的模样!
这么多的企业,这么多的高楼,这么多的职工,这么多的各式车辆,和大城市又有什么两样?!
见他惊讶,苏媚毫不意外,她回来过多次,家里人都都在村企工作,自然对村里的变化知道的多一些。
“变化大吧?你走了后就没再回来过吧?别说你认不出了,就是我隔一段时间回来一次,也会被震惊一次,咱村现在可不是原来的村了,和十多个村庄联合组成了新的苏家庄,我每次回来都会看到不一样的大变化!”
“苏妍可真有本事,不仅考上了好大学,还竟然将小小的村办厂子搞的这么大!真没想到咱这村子也能如此兴旺发达,还能住进高楼大房。” 苏媚酸溜溜地道,语气里有羡慕,也有掩饰不住的嫉妒。
听到苏妍的名字,苏长湖心里翻江倒海。
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苏妍的优秀,是他苏长湖拍马也赶不上的。
虽然他现在的家底也很厚,但和苏妍比起来,依旧不过是九牛之一毛。
长江后浪推前浪,他这个前浪叔叔被后浪苏妍给拍的死死的。
当年叔侄俩一起考学,苏妍考初中,他考大学。结果苏妍考了个全乡第一,他却再一次名落孙山。
苏妍受到众人的恭贺夸赞,他却成了被反向比较的那一个。
这巨大的反差让他内心遭受了很大的打击,村里人明里暗里的嘲讽,更让骄傲的他倍感羞耻。
那时候他觉得自己的尊严和脸皮都被众人踩在脚底下摩擦。
后来他拿走了家里的钱,偷偷跑去了南方闯荡,几年的刀口舔血,让他得到了一笔以前从来不敢想的金钱。
他回县城创业,苏妍却以优秀的成绩考进了一中,并带领苏家庄的村民们花光了村里最后的上千元钱,又贷了三万元的款,建起了罐头作坊。
那时候他根本就看不上这个农村小作坊,见过世面的他知道这作坊不过就是农村人的小打小闹,能赚个小钱就算不错了。
可谁知道几年不见,以往他看不上的那个小作坊已经全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林立俨然的厂区,绵延数里,是高楼大厦,直入云霄。
后来苏妍高考以全市理科状元的身份,考进了震旦大学,那名校是他梦寐以求却求而不得的大学,侄女的优秀,更衬出了他的无能。
他就更不想回村了。
苏家人的相互算计,更让他不愿回苏家老院,他宁愿扔掉村里的宅居地和土地,也不愿意再和苏家人有牵扯。
思绪翻滚间,车子已经来到了苏媚家的大门口。
苏媚征求苏长湖意见,“要不,你来我家住吧?听说你家的院子都被烧的不能住人了,你回去也没地方睡,那邋遢你也受不了。”
苏长湖沉吟了下,想想苏家老院的样子,点了点头说。“好,不归我守灵时候,我就来你家住。有单独的房间吗?”
苏媚很高兴,连声应道,“有,有!我把我的房间收拾下,你就住我的,我跟我妈住!”
苏长湖点了点她唇瓣,“小心些,别让你家人看出我们的关系。有什么话,咱回去再说。”
苏媚暗暗捏了捏他的手,忙正襟危坐。
苏媚的家里静悄悄的,只有腿脚不便的爷爷苏奎丰坐在院子里搓麻绳。
卧在他脚边的大黄狗低低呜了几声,接着欢快地向门口扑去。
苏奎丰抬起头,看向门口,便见多日不见的大孙女苏媚和一个衣着讲究的瘦个子男人并肩走了进来。
男人脸很熟悉,额角的疤痕将整张脸的俊秀减去了几分,却凭添了几分江湖气。
竟然是几年未见的苏长湖!
“爷爷,我回来了!”苏媚一边笑着,一边引着苏长湖进来。
苏长湖将手里提着的包装精良的酒放到苏奎丰面前,恭恭敬敬地道,“二叔您老身体可好?我是长湖。”
苏奎丰笑的一脸慈祥,“是长湖啊,可好几年没见着你了!媚媚在你酒店工作,这几年可全得亏你这个叔叔照顾她了!”
苏长湖的脸上迅速闪过一丝不自然,被一旁的苏媚截住了话头,“爷爷,长湖叔这几天先住在咱们家里,他那老院都被烧的没法住人了。一会我陪长湖叔回老院,你们等以后再聊啊!”
说完便要拉着苏长湖出了门。
苏奎丰知道苏长湖家里有事,当下也不再寒暄,便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去忙。
几人说话间,一旁的大黄狗低头摇尾地围着苏媚献殷勤,却对一旁的苏长格嗅了一圈后,由最初的警惕,到后来也缓缓摇起了尾巴。
苏奎仓瞬间变了脸色。
他家的这条大黄狗对陌生人那是相当的警觉,听到动静就汪汪狠叫,如今从两个人进来到两个人离去,大黄狗竟然一声未吭。
现在竟然又对未曾谋面的苏长格摇起了尾巴!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
苏奎丰的眼睛眯了起来。
而走在前面的两人丝毫未觉。
苏长湖为了避嫌,故意后退一步,走在苏媚后面,离开了苏媚家。
殊不知,他们的关系,早就被精明的苏奎仓瞧出了端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