证人:“好的情况,会持续进步,比如视频里这孩子,虽然智力可能一辈子保持五六岁,但生活自理能力会一直进步。差的,保持现状甚至倒退,倒退到两三岁,一辈子需要人看护的也很常见。”
宁稚看向合议庭:“尊敬的审判长、审判员。今天这个案子,我作为一名法援律师,为之整整奔走了四个月,零报酬。这四个月时间,我几乎没有做别的案子,全身心扑在了这个案子上,因为我想救这对可怜的母子。
本案的被害人因为与被告人所生育的孩子是自闭症,从此对被告人和孩子进行惨无人道的家暴,更甚至两次趁被告人不备,对孩子下死手,比方说用枕头闷死熟睡中的孩子、把孩子放进洗衣机打算绞死孩子。
因为孩子有自闭症,需要24小时看护,所以被告人无法出去工作,她没收入,更肩负孩子长期的康复费用,被害人却在外头找小三,打算重新生养孩子,更甚至用暴力驱赶被告人和孩子出家门,好腾地方给小三待产。
被告人苦苦哀求被害人不要赶他们母子走,因为他们一旦被赶走,就只能流浪街头!可被害人不仅可怜他们,甚至威胁他们,如果不离开,就杀死他们!
想起他曾经将孩子扔进洗衣机试图绞死孩子,看到他拿椅子砸向孩子瘦小的身体,被告人为了保护自己的孩子,将水果刀扎进被害人的胸膛……那一刻,她心中的想法只有一个——他死了,就没有人会再伤害她的孩子了。”
说完这些,宁稚泪流满面。
公诉人红了眼眶。
合议庭的女法官悄悄抹泪。
……
一周后,中级人民法院对秦文珍杀人案一审作出判决,判秦文珍故意杀人罪成立,判处死刑,缓期两年执行。
宁稚没有为秦文珍提起上诉,因为秦文珍已经放弃上诉。
她觉得自己能够留下一条命,已是莫大的幸运,她不想再麻烦宁稚。
宁稚却心有不甘。
残联一开始希望他们为秦文珍做无罪辩护,但他们分析下来,都认为以防卫过当致人死亡罪更有希望。
防卫过当,顶格判七年,加上减刑,秦文珍出狱时,她的孩子也不过十二三岁。
他们母子还有未来、还有希望。
不想,却是一审死缓。
判决下来后的翌日,宁稚和曾子君带周书磊前去看守所探望秦文珍。
秦文珍在等上诉期过后移送监狱,目前还羁押在看守所。
母子三四个月未见,周书磊还记得秦文珍,哭喊道:“妈妈!妈妈!我要找妈妈!”
秦文珍当即崩溃大哭。
宁稚看着她,说:“你如果改变主意,想上诉,我们愿意帮你。”
秦文珍哭着摇头:“不用了……真的不用了……杀人偿命,能捡回一条命,我已经很感激了……不上诉了……”
宁稚无奈:“既然这样,那我们就按原计划,明天送孩子去龙城的普乐社区。你放心,陈警官也会一起送孩子过去。”
曾子君:“秦女士,以后我们得空,会经常去龙城探望书磊,确保他平安健康,不受人欺负,您别担心,好好服刑改造,争取早日出来和书磊团聚。”
秦文珍哭着用额头磕桌子:“谢谢……谢谢你们的大恩大德……”
宁稚难过,别过脸去擦眼泪。
从看守所出来,宁稚和曾子君送王书磊回儿童福利院,然后去了刑侦大队一趟。
陈钧因为这个案子被处分了,想到要见他,宁稚有些紧张,双腿灌铅一样地来到他办公室门口。
曾子君敲门。
陈钧抬头看过来,看清楚是他们,站起身:“进来坐。”
宁稚硬着头皮走进去:“陈警官,对不起……害您被处分了……”
陈钧没说什么,转而问:“为的周书磊的事情来的?”
曾子君:“是的。我和宁稚今天带周书磊去看守所探视秦文珍了,秦文珍说,周书磊有个手表电话在家里,有定位功能,她希望我们能让周书磊戴上手表电话再送去龙城。”
陈钧点点头,拿起大衣:“我现在带你们过去一趟,顺便把周书磊的其他用品一起打包了送去龙城。”
三个人一辆车,一起来到垡头某小区。
出电梯的时候,正好遇到要进电梯的熊丽凤。
她脸上有恐惧闪过,没打招呼,白着脸进了电梯。
宁稚转身拦住电梯门,冷冷瞧着站在里头的熊丽凤:“案发当天,你明明听到了声响,却在法庭上作伪证!作伪证是犯法的!将来有一天,我查到了你作伪证的证据,我一定会起诉你!”
熊丽凤用力戳关门键,破口大骂道:“你神经病啊!我没有作伪证!我说的都是实话!”
陈钧:“宁律师,好了!不要骚扰证人!”
宁稚愤然收回手,电梯门缓缓闭合,熊丽凤心虚的脸消失在门后。
陈钧开了中间户:“门开了,都进来吧!”
宁稚转身进屋。
客厅地板上的血迹已经被清理干净,屋子关了几个月,地上和家具都蒙上一层薄薄的灰。
陈钧:“王江成的父母已经决定把这套房子卖掉,孩子和秦文珍的东西都帮他们收走吧。”
宁稚点点头,拿出早准备好的密封袋,走进卧室。
曾子君收拾孩子的衣服,她收拾秦文珍的。
秦文珍的衣物少得可怜,夏装三套,冬装两套,且都是便宜货,大部分洗得发白起球。
宁稚边装袋边说:“她一点也舍不得对自己花钱,衣服这么少,一个袋子都装不完。”
曾子君看来一眼,叹了叹气:“是个可怜的女人。”
宁稚把秦文珍的衣服装好,又走到床头柜和梳妆台,把抽屉都拉出来检查里头是否有秦文珍的物品。
只有一瓶便宜的国货乳液,一个装着钥匙、几十块零钱、医保卡、一张银行卡的小钱包,再没有其他属于她的东西。
物品简单得她好像不是这个家的一份子,只是一个客人。
曾子君在电视柜上找到孩子的手表电话和充电器,要丢进装衣服的袋子的时候,宁稚看到了,说:“手表电话和充电器给我吧,我晚上回去充好电,明天出发的时候就能给孩子戴上。”
曾子君就把手表电话递给她,她接过,收进包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