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把转动,床凹陷下去。
两人静静躺在床上,黑暗的空间罕见的有些平静。
泪水打湿了身下的床单,她在梦中哭的那样伤心,却不愿意醒过来。
岑礼沉默着抬手,用指腹擦去戚茉脸上的泪痕。
醒来后,戚茉沉默着起身穿好衣服走出去,餐桌已经放好了热气腾腾的饭菜。
“吃饭吧。”
戚茉瞥了一眼岑礼的手,结疤的伤口又渗出了血。
今天的饭菜有些荤腥,戚茉吃了几口就吃不下了,有些反胃。
“不合胃口?”岑礼看着剩下的一大碗饭,镜片折射的光亮让人看不清他的神色,却莫名的让人有些害怕。
“我不饿。”
岑礼放下碗筷,抬起满是血液的手,抽出一张纸巾慢条斯理地擦干净。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戚茉的发旋。
“那就不吃了。”
岑礼继续道:“有个叫齐悠然的人打电话,她要结婚了,邀请你当伴娘。”
悠然。
戚茉抬头,眼里带着不易察觉的柔和的光亮。
在为别人的幸福而喜悦。
“你……是怎么说的?”戚茉还是开了口
“手很疼。”岑礼低头看着依旧流血的手掌。
戚茉明了,起身去拿了医药箱,拿出药给他涂,却被躲开了。
他看着戚茉问了一个很奇怪的问题。
“你在意吗?”
在意什么?她还有什么可以在意的?
戚茉眼里的哀伤刺的岑礼生疼。他起身绕过戚茉,“下个月十五,春城。”
门打开又关上,她原先的手机被静静放在桌面。
……
“安莱,我回来了。”戚茉坐在书房的玻璃窗边,开始和安莱说着春城的事。
安莱性格好,被哄了几句就不在意她一直不和自己联系的事情了。
“那你下次要带着我去啊。”
“好。”戚茉靠在落地窗低头看着窗外的风景。“悠然要结婚了,真好。”
“我知道,那小妮子早给我打电话了,她想告诉你来着,才发现你失联了。要不是见到你那个混账老公,我都要报警了。”
“你打算什么时候过去?我们一起。”
戚茉扯了扯嘴角摇头,“还没想好。”
聊了好久,手机没有了声音,安莱又睡着了。
戚茉挂断电话,将头放在膝盖。
春城。
不知道什么原因,安莱没有去齐悠然的婚礼,她最后是和韩岑礼一起去的。
婚礼在一个花园举行。
齐悠然是她高中时的同学,也是关系很好的朋友。只是后来他们去了不同的地方,加上她出了一些事情,才慢慢联系的少了。
到了婚礼现场,戚茉看到了一些以前的老同学。
“茉莉!”一个穿着香槟色礼服的女人拿着酒水走了过来。
原本打算找个位置坐好的戚茉停住了脚步。
她看着面前的女人有些熟悉的感觉,却怎么也搜索不出,班里好像并没有这么个人。“你好。”
“认不出来了吧!”女人嘴角带着俏皮的笑,自来熟地挽住戚茉的胳膊。
戚茉礼貌地笑着,不说“是”也不说“不是。”
“双马尾,铃兰花。”
赵予。
戚茉的脑海浮现一个小小的身影,可可爱爱,却总是低着头。
“赵予!”
“予予。”
“对!”赵予很高兴,“我现在变化是不是特别大?之前他们都认不出我了呢!你来之前我们还在猜,看你能不能认出我。”
赵予边说边把戚茉带到老同学那边。
“有点伤心呢,你居然认不出我了,不过,也特别高兴,说明我和以前不一样了!”
“比以前漂亮,多了点不一样的感觉。”
“是吗?”
赵予捂嘴笑。
“你还是和以前一样讨人喜欢。”
戚茉的感觉有些许微妙,原先小小的一只现在不仅比她高,还像小孩一样捏她的脸。
“安莱没和你一起吗?”
“她有事情推不开。”
“这样啊!”
“茉莉!”
“哟,我们茉莉来了 。”
“大家好啊。”戚茉见到这些老同学,眼里地笑意浓了些。
“小猴子现在怎么变这么大只了?吃什么了?”
戚茉拉开椅子坐下,笑骂:“就你会说话是不是?自己还是个地中海呢!”
说话的是班里的学习委员,特别调皮,班里的人都被他取过外号。以前戚茉长的特别小,不管怎么吃都不长肉,这混小子就一直小猴子小猴子地叫,被戚茉摁着打了几回反而越加张狂。
“就是,你还说人家呢!”其他人笑着帮腔。
“嗨!”男人摸了摸脑袋,咂了咂舌,拉着脸,做出一个无奈地表情,“程序猿的苦你不懂。”
“就刚才,那周扒皮还叫我赶紧回去呢!请好的两天假硬生生给我压到一天,等会吃完饭我就得赶飞机。”
闻言,他们纷纷朝他投去一个同情的眼神,少年当班畜,长大当社畜。
“哎戚茉你现在在干嘛呢?”
“我?”戚茉笑着,“我就没事帮人翻译点东西。”
“不是吧?我们大学霸,还跟我们藏着掖着。说说吧,又不求你办事。”
“咳!”
“都出门了还问什么工作,怎么那么扫兴呢?”赵予白了那人一眼,抱过一旁的小姑娘。“乖妤妤,阿姨抱抱好不好?”
婚礼很快就开始了。
曾经的小姑娘穿着洁白的婚纱,被疼爱她的父亲手交到了另一个男人手中。
他们住在了早就安排好的酒店
吹好头发后,戚茉回复好赵予的信息,盘坐在沙发上看起了电视。
安莱给她推荐了最近新出的一部穿越剧,说的是女主可以偶然间穿越回自己小时候,发生的一系列哭笑啼非的故事,还挺不错的。
韩风声回来时看到的就是一个一点一点的脑袋,眼睛闭上了将近一分钟又费力地扒拉开继续盯着屏幕,不到三秒又合上。
他将外套放在沙发,抬脚去了卫生间。
十几分钟后,他穿着浴衣走出来,戚茉依旧咋小鸡啄米,便好心地走过去将人杠到床上。
“睡觉。”
“不困……”
“眼睛都睁不开,还不困?”岑礼拍了戚茉一巴掌,拉开被子将她丢到里面,“睡觉。”
“做人别太过分。”
“再吵就别睡了。”岑礼威胁地开口躺下,将人拥入怀里。
戚茉低声骂了一句,自暴自弃地找了个舒服的角度。被抱着睡不舒服,她干脆把脚放在岑礼的腿上。
第二天醒来,戚茉揉着发胀的脑袋。缓了好一会才起来。
新郎新娘已经出发去度蜜月了,那些同学也陆陆续续离开。
“三点去机场。”
“哦。”
戚茉随口应了一声,依旧目不转睛地看着电视。
“戚茉!”
“嗯。”
戚茉眉头不自觉拧起,发什么疯?没看见她忙着吗?一点眼色不会看,那眼睛是干嘛用的?
“关电视干嘛?”
戚茉侧目看着某个扫兴的男人语气不耐。
有什么事情不会说吗?还是更年期到了一天天不是发癫就是装冷漠,烦不烦!
神经病,要不是她不想动,打不死他!
岑礼静静看着戚茉,不发一言。
别说,一米八六的身高加上那张人模狗样的臭脸还真的有些唬人。换以前她还真的会忍不住和他吵起来。现在?谁还理他。
“有什么要说的吗?”
“没有就别挡着。”
戚茉撇了撇嘴,拿开抱枕起身走了出去。
瞧着戚茉的背影,岑礼不禁气笑。
无视他。
“干嘛?”
戚茉瞪了眼莫名其妙的男人,拍了一巴掌他的脸蛋,“放我下来。”
黑夜,雪下的越发大了,投下的阴影挡住了明黄色的灯光。
裴厌将手从兜里拿出,半蹲下将冻的不成样的人抱起。
“挺能熬,不冷?”
触碰到她的那一刻,裴厌被冷得缩了一下。
萤火围绕在周围,冷气被隔离开。
街道很空旷,路已经被积雪覆盖,看不出原来的面貌。
这里的世界杂乱,没有专门的管理。
许许的眼神空洞泛红,身上的残雪慢慢融为淡淡的水汽。
“我想吃饺子。”
虚弱的声音响起。
裴厌好心情地笑了,全然看不出半点记仇的模样。
“行。”
临时的屋子终归还是待不长久。
回去的时候隔壁来了一群人,房东瞧见裴厌拉着他扯皮,想要安排两三个人到他家去住,其他人也挡住了他们回去的路,
裴厌拢了拢许许,安静地听着,脸上挂着温和的笑。
瞧着全然没有不耐烦的模样。
冷的时候不觉得什么,但一旦接触到温暖,就这么也不想被冻了。
萤火消失了,周遭的温度再次下降。许许缩了缩脖子,将脸埋到了裴厌的怀里。
裴厌身形高大,很容易就隔开了其他人投在许许身上的目光。
他生气了。
在偷偷掐她。
许许不客气地揪住裴厌身前的肉,似乎抓偏了些,可这里是最好揪的,她没打算放开。
他继续掐她,她就使劲拧。
两个人幼稚的厉害,谁也没发现他们的小动作。
她的力度加大,裴厌的表情扭曲一瞬,对面的房东依旧在不停说着。
左右不过几句,年轻人在外要懂事情,这毕竟是他的房子,租不租也是他一句话的事情。
裴厌淡淡“嗯”了一声。
好像一个出门在外无能为力的年轻人向现实低头,在愤怒也只能妥协。
许许心里却知道,今晚大概会是一个不眠之夜。
针对于在场所有人的。
打开门后,屋子里已经放了很多的东西,大包小包,散发着奇怪的味道。
看样子房东早就带他们进来过了,要不是刚好遇见裴厌,怕是人在这做了什么,他们都不会告诉他的 。
裴厌径直越过那些东西,抱着许许去了昨晚上她睡的那个杂物间。
杂物间的灯是坏的,里面黑糊糊的,只有一扇小小的窗户, 床也只是几块木板临时拼成的。他们倒是没有进来过。
将许许放下后,裴厌不知道从哪找到一个袋子,递给许许后嘱咐她换上。
“我不穿旧衣服 。”
许许没有接。
裴厌抬眸看了她一眼,虽然看不清楚。
感情找到她之前,她穿的不是旧衣服?还是老人穿的大花衣裤。
当然,他现在是不会这么说的。这人脾气挺坏,谁知道又会因为什么生气呢,要是再给他来一脚可就完犊子了。
“我不穷。”
他的潜意思是他有钱,不买二手货。当然,昨天那个是意外。他也没想到,会有人不知死活拿一堆破烂换了他买的漂亮衣服。
他的眼光还是有的。
许许执拗地不肯穿。
裴厌也不搭理她,把东西放下走了出去。
许许拢着被子,揉了揉眼睛。
刺眼的灯光亮起,裴厌拿着一个手机,打着手电进来。他将手机放在柜子上,冷白的灯光照亮了他的脸,惨白阴森。
许许差点没有一脚踢过去。
他拿起衣服怼到许许面前,“瞧好了,新鲜漂亮的。”可不是那些便宜货。
裴厌的话听着像个文盲。什么衣服要用新鲜来形容呢?
不过确实还可以。
许许低头瞅着那些东西衣服,蓝色衬衫,奶白色马甲,黑色牛仔裤。
这样的能保暖吗?没个棉袄吗?
“洗衣机洗过了。”
裴厌见她兴致缺缺,不由有些生气。
钱花了,衣服买了,人也打了,还这个德行。果然,他就不应该心血来潮养什么人 ,直接吓唬得了,看她还敢那么凶。
“谢谢。”
许许接过,头一次对他笑了,虽然有些假。
裴厌“切”了一声,指着另一个袋子道:“那里面还有一些东西,”他的话越来越低,耳尖红了,“阿姨洗的。”
“去洗澡换好了就出来,我在客厅等你。”
裴厌迈着步子离开,许许望着他的背影,眼神漠然。
不能一直欺负她的。
季念。
洗好澡后,许许裹着毛毯蹲在沙发上,头发还有些湿润。
裴厌出去了,许许靠在膝盖,之前的反常在昨天那场梦里都有了解释。
……
“起来。”裴厌晃醒睡着的许许,拧着眉问:“哭什么?”
许许抬手摸了摸脸,手指沾上了水。
她摇头没有回答。
她拿开毯子起身,安静走到桌子边打开出一份米饭。
“我不叫许舟安。”许许第一次对她的名字进行了反驳,从第一次见面开始,遇到她的人都叫她许舟安,可她不是,她是许许,没有人听,他们只当她失忆了。
“我叫许许。”许许看着裴厌的眼睛,神色认真严肃。
“许诺的许。”
“哦。”裴厌无所谓地点头,表示他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