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试图爬起来,脚踝却如撕裂一般疼,只得两手撑着坐在了地上。
有丫鬟听到声响忙过来瞧,见是自家姑娘摔了,喊了起来。
“姑娘,你怎么了?觅樱姐姐,快来呀,姑娘出事了。”
觅樱正跟丫鬟们聊的尽兴,闻声箭一般从的船舱冲了出来。
其余丫鬟也纷纷跟着往甲板跑去。
觅樱见她家姑娘坐在地上,忙来扶她:“姑娘,这是怎么了?”
“不知怎的没踩稳,就摔了,快扶我回去吧,别声张了,莫要惊扰了我爹。”
子悠伸手过去,觅樱和其余的丫鬟忙来扶着她,将她送回了船舱。
动静这么大,陆行自然听到了。
他急匆匆的赶过来,见子悠坐在床上,赶忙过去询问道:
“念儿摔到哪儿了?让爹爹瞧瞧。”
子悠指着抽丝一般疼的右脚踝,头上都冒了汗。
“肿成这样,你怎么如此不中用啊,还有你们,都干什么去了,让姑娘一个人出去。”
陆行甚是不满的给了觅樱和众丫鬟一眼。
丫鬟们理亏,纷纷低下头噤了声。
陆行重重叹了一口气,转身对着门外的小厮道:
“去把赵婆子叫来,让她给姑娘看看。还有,值夜的船工是谁,叫他来见我。”
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妈妈跟着小厮进了子悠的船舱,为子悠查探了一番。
她对陆行道:“老爷,姑娘骨头没事,只是轻微拉伤,涂些药酒,养个几日便无事了。”
小厮报值夜的船工来了,在外面候着。
陆行气冲冲的起身出去了,想来那船工也少不了一顿骂。
赵婆子拿来药酒给子悠上药包扎,觅樱在一旁心疼的恨不能替子悠受了。
“姑娘,方才我瞧你睡着了,我才出去的,你要出去怎么不叫我,你瞧瞧老爷方才那眼神,像要吃人一般。”
“还说呢,也就我们命好,跟了好主子,换了别家试试,早打的脱几层皮了,往后看你还不仔细着。”
赵婆子包扎着,忍不住叱责了觅樱几句。
觅樱自知理亏,羞愧的无言以对。
子悠宽慰她:“不怪你们,是我自己不小心,我醒了就睡不着,想一个人吹吹风。”
赵婆子收好了东西,要出门,不忘叮嘱道:“姑娘这几日就卧床休息吧,且不可走动,待到了金陵码头,咱们找个竹筏让小厮们抬您下船。”
“唉,不用不用,我还是能走的。。。”未等子悠说完,赵婆子已经行礼走出门了。
觅樱跟着去关上了门。
她回来拨弄着烛火,开心的跟子悠分享:“姑娘,你定是激动的睡不着吧,方才我去找芳汀她们了,她们头一次坐大船,还是去金陵,也兴奋着呢,非要拉着我问东问西。”
子悠没心思跟她闲话,敷衍的应了一声“嗯。觅樱啊,你还记得从前我柜子最下面放的黑色披风吗,绣着银色云纹,还有一个羊脂玉的玉佩,满月样的?”
“记得,记得,那不是姑娘从雍州带回来的吗,说是友人寄放在你那里的,这许多年了,也不见来取,我瞧着那玉佩还值些银子,怕咱们走了,被哪个手长的给拿了去,披风也一并收进箱子了,姑娘要了我现在去找。”
“你既收好了,回府再取了给我,说不定哪一日人家来要呢。”子悠心事重重道。
她记得那少年当时说过一句,要回金陵,说不定此去金陵,能再见到他呢。
“多少年也不见人来要,说不定人家早忘了这回事了。”觅樱漫不经心的回了句。
子悠只望了望她,没说话。
这一次,她预感很强烈,一定能再见到他的。
江上日子难熬,又瘸了腿,子悠只能躺在床上望着缝隙里打进来的光影。
那光一点点移动位置,又一点点变暗消失不见。
第三日一早,船靠岸金陵码头,兄长陆霄和堂兄陆灏,瑶儿妹妹早已经等候在此。
船靠近时,子悠看到还有一人,不是沈璇还是谁。
沈璇近弱冠之年,年岁大子悠与沈瑶两岁,个头不算很高,在男子中少有的肤白。
因为肤白,俊美的五官看起来便分外鲜明。
他远远看到子悠便笑了,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在人群中显得最是明媚阳光。
若是寻常女子,定为他这朝阳一般的俊朗倾倒。
不知为何,见到他对自己笑,总会加重子悠心头的负担。
她还没做好准备接受他,唯恐辜负了他的一片深情。
她避开沈璇的眼睛,扶着爹爹与一众丫鬟仆人下船登岸。
陆霄带着众人从码头上迎过来。
陆霄十八岁进士及第,圣上钦点探花郎,娶的是顶头上司御史中丞王郅之女王舒云。
如今任职御史台,虽品级不高,权力却不小,上可查王侯公卿,下可审知府县丞。
上任不久便抓了几个以权谋私的贪官,在金陵颇有些名声,朝堂上下都给他几分面子。
子悠怕爹爹真让人用竹排抬她,强装自己脚好了,越是掩饰,越走的怪异。
堂兄陆灏见堂妹腿有异样,像是得了腥的猫,凑上前摸了摸霖儿的头,便开始调侃起子悠来。
“我说妹妹,莫不是又偷翻谁家墙头,摔了腿。”
陆灏自小没了爹,跟着伯父陆行学做生意,十七岁那年便被陆行安排到金陵城去管理生意了。
陆灏为人随和豁达,不拘小节,进京五年,广结善缘。
如今也是金陵生意场上有头有脸的人物了,谁人见了不叫一声“陆老板”。
两兄妹见面总能拌上几句嘴,照往日,子悠肯定不退让,必要跟堂兄吵个急赤白脸。
不把各自陈年丑事老裹脚布般抖搂完不罢休。
今日当着这么多人,子悠懒得跟他计较,只回了句:“二哥你怎么猜的这么准,我就是爬墙摔的。”
陆行瞧着外人在,替女儿圆场道:“搬家事多,丫鬟们办事不周,不巧,前日念儿被她们乱放的箱子绊倒摔了一跤。”
“姐姐是在船上摔的,那么大的人了,还不会看路。”霖儿说了实话。
陆行掩饰的咳起来:“咳咳,念儿的脚不碍事,大夫说三五日便好了。”
子悠还指望这腿伤多装几日,省去拜见七大姑八大姨的麻烦。
她拉着陆行撒娇:“爹爹,女儿如今走路还不利索,怎么会无大碍呢,怕是还要养个把月呢。”
陆行怕沈璇介怀,急忙开脱道:“胡说,一点小伤,你莫要娇气。”
此话一出,众人赶忙上前关切了一番,宽心她不日便会好了。
被这么多人同时关心,子悠心虚的一个劲儿赔着笑脸。
瑶儿上前拉起子悠的手:“这回可是真的住下了?我做梦都盼着你能来金陵同住,像我们小时候在苏州城一样朝夕相处。”
瑶儿容貌虽生的不比子悠,倒也是个清秀美人。
加上她长了一颗七窍玲珑心,性子活泼豪放,不拘礼数,这便是她与子悠能成为至交好友的缘由了。
不等子悠回答,她便又说:“念念,自打得了你们要搬来京城的信儿,我哥可是比我还要急,每日都算着日子,今日便是逃了廖夫子的课,跟我一道来的。”
沈璇脸上竟泛起了一阵红晕:“陆伯父与我父亲乃故交,父亲有公务在身,小侄理应代父相迎。”
沈璇去年三月里病了,错过了恩科。
今年皇恩浩荡,八月加试一轮。
正请了原翰林院供职的廖夫子在自家家学里解惑授业。
沈家的几个小公子连带京城几家有名望的公子都一并过来沈府读书。
“有劳沈公子了。”子悠低头行礼。
沈璇上前一步,子悠却不自觉退避了一步。
沈璇顾自一笑:“子悠妹妹不必客气,像儿时唤我一声璇儿哥哥即可,我家人虽离开苏州已八载,可儿时的情景还历历在目,恍若昨日”。
“是啊念儿,你刚会走路就追在璇儿屁股后面喊哥哥的,现在反倒生疏了。”陆行一语,引得众人开怀大笑。
子悠脸上一阵青红,很是不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