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公公走后,太后以手掩面,痛哭流涕。
子悠仍跪在地上,没有做声,白发人送黑发人,这种伤痛如何安慰,再多的语言都是苍白的。
不久后,皇上在宫人的搀扶下进了太后的寿康宫,皇上有气无力的唤道:“母后。”
“混账,我不是你母后,你应当将我与你弟弟一同处死,死了,大家都清静。”太后又悲又怒。
“朕并没有杀他的意思,是他看罪状暴露,以死谢罪了。”皇上辩解道。
太后以手捶胸,心痛的闭上双眼道:“哀家不信,不信他会谋反,你们好狠的心啊,他是你弟弟,是你亲弟弟呀。”
皇上许是真的病了,脸色很是不好看,低声道:“母后您节哀,人死不能复生,您还有朕。”
太后蓦地抬起头,指着皇帝骂道:“你这个皇帝做的好啊,萧家的人都快要被你们夫妻给杀光了,你真真成了孤家寡人了。”
“母后,你以为朕想做这个皇帝,当年是你扶儿子坐上太子之位,你又何曾问过儿子愿不愿意,他们从前是帮过朕,如今又来抢,密谋要杀朕,何曾念过兄弟之情!帝王之路,一地血腥,不是他们死便是朕亡,这种日子朕也过够了,若母后执意要追究,朕给景初偿命如何?”皇上满是心酸,竭力为自己辩驳。
“你。。。”太后气的捶着心口,“承儿你们也抓了,他十几年活在你们眼皮子底下,他何罪之有啊?”
皇上眼中带着些淡漠道:“依我朝之法,谋逆当连坐。。。”
“嘭”的一声,太后击案而起:“你们休想,你们若要杀承儿,就先杀了我老婆子!”
皇帝被震的哑口无声。
“你若还当哀家是你的娘,你们,把承儿放了,景初的后事,呜呜,总要有人去办。”太后说着说着颤抖的哭了起来。
皇帝答应放了萧忆安,贬他为庶人,让他回益州为父母办理后事。
子悠也被太后的人送出了宫门。
皇后得了信儿,让人在宫门口截回了子悠,正被余秋池瞧到,他大致已经猜出发生了何事,子悠落入皇后手中,恐怕凶多吉少了。
他派人到御史台找了陆霄,陆霄问清缘由,带着夫人王舒云赶回岳父王家,苦苦哀求岳父王郅带他进宫,面见皇后。
皇后娘娘本意借萧忆安,引他兄长萧宴出来,夺回虎符。如今计划落空,一腔怨气发泄在子悠身上。
她重重的扇了子悠一耳光,长长的指甲划破了子悠的脸,鲜血盈在伤口处,她下令将子悠带出去重打八十大板。
子悠心想:皇后必是恨极了她,这一顿板子打下去,她必死无疑,一想到萧忆安没事了,她死了也值得。
子悠被打了十几板就疼晕了过去,此时,王郅与陆霄赶来求见皇后,皇后看在王郅的面子上,放了子悠,陆霄答应回去会好好教育子悠,不会让她再生事端。
回府后,陆霄罚子悠跪在园子里,陆行和舒云也不敢来劝。
夜幕深沉,陆霄来到园子里扶起她,将她带回到屋内,用棉布轻擦着她脸上的伤口问道:“妹妹,在你的心中哥哥和萧忆安谁更重要?”
子悠鼻子一酸,虚弱的开口:“哥哥,对不起。”
“也罢,若能留他一命,我也会少些许内疚自责,在你心中,哥哥定是那奸佞之徒,是个十恶不赦的坏人。可我想问,站在我这个位置,换了是你,你又能如何?”陆霄满眼的疲惫,缓缓的开口。
子悠止不住的流下眼泪。
陆霄眼含泪光接着说道:“靖北王夫妇之死,就算不是御史台所为,萧忆安定也记在了我头上,如今我与他结下仇怨,他日,萧忆安与我刀剑相向之时,爹爹、霖儿、你嫂嫂和侄儿,就请你替我好好照顾。”
陆霄夺门而出,留子悠在这里哭成了泪人。
第二日,太后宫里的李公公突然登了陆府的门,宣太后懿旨,封子悠为嘉宁县主,收做太后义孙女。
许是太后知道皇后对子悠下手的事了,为了保全子悠,才出此一策,子悠感念太后的用心良苦,磕头谢恩时,额头都磕红了。
沈璇与沈瑶的爹,沈家主君参政沈阔花了很大功夫到了西郊行宫,见到了萧忆安。他年轻时受过靖北王的恩惠,又曾与萧忆安一同接待过北昭使臣,两人结下了忘年之交。
萧忆安面色灰暗,心如死灰,他见沈阔过来,起身立在桌旁,轻声道:“沈大人来了”。
沈阔将一个食盒放在桌子上,对萧忆安说道:“子悠托我给你带了些吃的。”
萧忆安只看了看没说话。
“陆霄本性敦厚,只是对王郅太过顺从,以至于丧失了自己的判断,做下了许多错事。但老夫敢保证,王爷与王妃的死,不是他与王郅所为,他们有什么理由这么做,公子你想想看。”沈阔道。
萧忆安脸色一如平常,淡淡道:“是何人所为,我心下早有定数。陆霄与王郅是非不分,甘愿为人犬牙,可恨至极。”
沈阔接着说道:“皇后能留公子的命到今日,你可知是为何?”
萧忆安无奈一笑:“皇后莫不是在等我兄长来劫狱”
“不错,听闻靖北王的虎符在你兄长萧宴手中,如果没猜错,她想利用你,引你兄长现身,得到虎符。”沈阔道。
萧忆安不语。
“昨日太后为你说了情,皇上已经同意放你回益州守孝,最晚午后便会有内官来宣旨。”沈阔接着道。
萧忆安心想莫不是太后念在儿时承欢膝下之情不忍他死,又或是傅元蘅去求了太后,他对着沈阔行礼道:“多谢沈大人告知。”
沈阔一边打开食盒一边凑到萧忆安旁边说:“不过据老夫对皇后的了解,她计划落空,必有后手,你出去后定要多加小心。”
萧忆安对沈阔恭敬一拜道:“靖北王一门遭此大难,萧承誓要为父母雪恨,沈大人可愿助我一臂之力。”
沈阔扶起了他,示意他噤声,在他耳边低声说道:“莫愁千里路,自有到来风。我不便在此地久留,公子多保重。”
说罢,沈阔便出去了。
萧忆安望着食盒里的东西出神,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竟与子悠走到了如此地步。
皇后派了一队亲信护送萧忆安回益州。
沈璇把萧忆安要回益州之事告知了子悠,带着子悠和觅樱早早的等在他出城的必经之路。
郊外树林里,一队马蹄声渐近,觅樱朝远处望了望,对子悠说道:“姑娘,他们来了,我看到姑爷了。”
沈璇冲到路上挡住了萧忆安的马,对他说道:“知忆安兄今日回益州,我特来相送。”
萧忆安下马对随行的人说道:“诸位稍等片刻。”,又对着沈璇恭敬一拱手道:“沈兄的情意,忆安铭记在心。”
沈璇走上前,悄声对他道:“你跟我来,有个人在等你。”
萧忆安随沈璇来到路边的树下,子悠正对着他微笑。
他看到子悠先是一惊,随即又恢复了面无表情。
沈璇对他说道:“子悠妹妹在此等你很久了,你们先聊。”说罢,沈璇自觉的退到一边。
子悠望着他消瘦的脸,眼中含着泪光道:“我知道你一定吃了很多苦,对不起。”
她伸手想去摸摸他的脸,被他甩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