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峡谷里,草木没了夏日的勃勃生机。
枯黄的枯黄,凋落的凋落。
攀上这座山,有一大片白桦树林。
靖北王和王妃的坟墓就隐在这片林中。
石碑上刻着萧景初夫妇之墓,没有封号,没有生平。
就如同这世上万千生灵一般,悄然归于尘土。
这座大坟的一旁,又添了座新坟。
新坟甚至连碑都没有,只立着一块木牌,上书“萧承之墓”。
子悠和觅樱理了理这两座坟上的杂草,小厮和丫鬟们各自摆了贡品和香烛。
子悠泪眼朦胧的给靖北王和王妃烧着纸钱,嘴里念道:“王爷、王妃,我来晚了,你们在那边还好吧。虽然咱们在一处的时间不多,我真的很喜欢你们二老,真心把你们当成自己的父母亲。是我们陆家对不起你们,我哥哥他虽有许多不得已,但错已铸成,我不求你们原谅,你们在那边要好好照顾自己,需要什么了,便托个梦给我。”
觅樱搀扶起她,她又来到旁边的新坟前。
还未将纸钱点燃,却来了一股风把纸钱吹的四散。
子悠忙去抓,抓了几张回来,没再烧。
她蹲坐在新坟前,望着木牌上的字道:“相公,我知你怨我恨我,我都认了,我也知道你不想再见到我,明日我便离开。今生亏欠你的,也许只能下辈子来偿了。”
说罢,她起身,掸了掸身上的灰尘,带着丫鬟小厮们下了山。
对面山头上,两个身着黑衣的男子骑在马上,望着墓地这边的情形。
楚余策马上前一步对萧忆安说道:“公子,你不见夫人一面吗?”
萧忆安眼中含泪,忍耐了一番道:“走吧,兄长还在等着。”
两人策马往山下奔去。
入夜时分,子悠吩咐小厮们先不要睡,夜里还有事要出去。
夜幕深沉,伸手不见五指时。
子悠带着五六个小厮扛着锄头,手持火把又赶去了山上墓地。
“开始挖吧。”子悠对着小厮们说。
小厮们互相对视了一眼,个个战战兢兢的,不敢下手。
“姑娘,真的要挖坟吗,我听老一辈说,这半夜挖坟可是不吉利啊。”一个小厮望了望子悠道。
“是啊,姑娘,大半夜来这山上已经够吓人了,我害怕啊。”另一个小厮颤巍巍道。
“拿来。”子悠从小厮手中夺过锄头,开始刨起来。
他们几个看自家姑娘都挖起来了,只得硬着头皮跟着挖。
挖了许久,棺材露出来了。
子悠示意了一下,一个小厮跳下去,拔除了棺材四周的钉子。
众人一起推开棺材盖,眼前的一幕震惊了众人。
这棺材里果然是空的,和子悠猜想的没错。
萧忆安定是用了那葫芦里的遁世药,来了个金蝉脱壳。
她叫小厮们把棺材顶起来,把土回填到里面。
对着靖北王夫妇的墓,拜了几拜,便下山去了。
第二日,子悠便带着众人离开了益州。
她知道萧忆安没死已经够了,至于他接下来要做的事,子悠也能大概猜出一二。
子悠回到金陵,将出嫁前爹爹给她的银票和存折,全部换成了不记名的飞钱。
悄悄送去给了沈阔,还叮嘱了他保密。
她知道若朝廷里还有萧忆安能信任的人,那必是沈阔无疑了,沈阔定能有办法联系到他。
如此亏欠他的就少了一些吧,子悠又回到织坊跟工人一起绣花纺织。
这一日,宫里的内监来陆府传旨,给陆家人了一个晴天霹雳。
北昭与南景和亲一事,本是前年已经定下的。
这两年来,北昭朝堂剧变,政权频繁更替。
传闻北昭新帝今年方行了冠礼,年纪不大,却杀伐果断、智勇双全。
若说两国联姻,自有公主郡主们前去应付。
这差事怎么能落到子悠头上,朝堂里众说纷纭,议论纷纷。
三日前,北昭使臣觐见皇后,还带了一个巫师。
为他们昭皇相看和亲公主。
皇后送了一批又一批的女子进去,都被巫师以各种理由否定了。
皇后急匆匆的把傅相召入宫中。
“与北昭联姻一事,丞相怎么看?”皇后问道。
“既是之前和谈定下的,新昭皇又愿意与我们大景修好,那便按照之前的约定,给他们安排个公主过去便好。后宫未婚配的公主、宗亲之女皆可备选。”傅相拱手道。
“若是如此,本宫也无需叫你进宫来了。”皇后脸上露出难色,用手揉着额头,“北昭提出的条件,着实有些难办,又或者说,他们是来试探本宫的底线的。”
傅相忙上前问道:“北昭都提了什么条件?”
皇后舒了一口气道:“他们那个什么神使说我们大景女子,唯属兔的,方能跟他们昭皇合得来。本宫叫内监把各位公主和宗亲之女的生辰八字都对过了,选了几波适合的人选,他们的神使一个也没选中,说这些女子资质平庸,根本入不了他们皇帝的眼,简直欺人太甚。”
“不如从民间选几个绝色美人,让他挑,挑中的便封为和亲公主。”傅相提议道。
“本宫也这么做了,可他们那个神使一眼便能看出真假,说这些人美则美矣,毫无灵魂,一看就不是皇亲贵女。”皇后无可奈何道。
“那还真有些难办。”傅相思忖了片刻说道,“不过也不是别无他法,容臣回去想想。”
傅相回到府中,正遇到气呼呼要出门的傅元蘅。
“蘅儿,你干什么去?”傅相问道。
“爹爹你说姓陆的报应就快来了,到底何时才来,听说那个贱人还去了益州,她莫不是知道忆安哥哥还活着,她还有何脸面去见忆安哥哥,我就是气不过,想去骂她一顿。”傅元蘅一字一句,咬牙切齿。
傅相呵斥道:“休要胡闹,陆家那姑娘被太后认为义孙女,封了县主,你见到她免不了还要行礼,岂能随意折辱。”
“哼,她是个什么东西,也配做县主!”傅元蘅心中愤愤道。
傅相闻言似是想起了什么,他忙问道:“我问你,她是不是长你一岁,属兔?”
“她确实属兔,爹爹问这个干嘛?”傅元蘅不解道。
傅相豁然开朗,这不正有一个和亲的最佳人选吗。
以陆子悠的美貌,定能把那昭皇迷得五迷三道。
还能替女儿除去这心头大患,一举两得。
他立马着人画了子悠的画像,呈给昭国使臣。
没想到,他们果然看上了子悠。
陆府内,内监抑扬顿挫的念到:“嘉宁县主陆子悠,柔嘉居质,持躬淑慎,性行温良,宜登显秩,以表令仪,是用封尔为郡主,封号沿用嘉宁。”
突然来了一道加封的圣旨,陆家众人都云里雾里。
陆霄正要起身,内监忙说道:“陆大人,不急,这还有一道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有北昭国皇帝遣使求娶联姻,为结我大景与北昭世代友好,特赐公主和亲,今加封嘉宁郡主为和亲公主,三日后随使前往北昭。”
内监宣完旨,陆家人无不吃了一惊,面面相觑。
子悠低头不起。
陆霄忍耐了一番,站起来道:“内官大人,这怕是不妥,我妹妹她嫁过人了,如何能去和亲?”
“哎呦,陆大人,你是有所不知,咱们郡主可是北昭神使一眼相中的人,在他们那边,不讲究这些的,更甚者,父没妻后母,兄亡纳嫂之事也是常有。”内监摆了摆手,似是笑话他们见识浅薄。
“郡主,接旨吧,这可是天大的福气啊,别人求都求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