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玄大师讲经是蜀中佛宗难得一见的盛会,不知道有多少人提前月余便从各地赶来过来,以图在有限的场地中求得一个位置。
位置很多,足足万余,但对信徒来说还是太少了。
来都来了,没有位置也不能走,就算见不得智玄大师,远远的蹲着听个声音,领悟一下佛法也是好的。
这是圣慈寺最繁忙的一天。
佛门清净地,兵刃禁止入内。
“那凭什么他们能带进去!看不起我们唐人?!”
一个恶贼抱着自己的大环刀不愿松手,指着远远走过去的辽人护卫大骂。
“施主,还请解下兵刃。”
和尚不回答,只是继续劝。
“现在的年轻人啊,戾气太重,佛门清净地,哪能动刀兵呢,咳咳。”
老人抽着烟慢慢走了进去,似乎在嘲讽持刀大汉,身旁跟着个小丫头朝大汉吐了吐舌头。
然后又过来一个极胖的女人,足足八个大汉才能抬着她往里走,收了轿夫们的随身兵刃后也放了进去,女人斜眼看了大汉一眼,冷冷一笑。
大汉一愣,似乎抖了一下,恨恨的把刀往和尚手里一塞:“给爷爷看好了!”
和尚接过刀放在一旁,双手合十行礼,然后皱着眉头看着走进去的大汉,今日来的人实在太多了,偏偏方丈又说众生皆有缘法,不得无故阻止信众入寺,只要还能进人,就让他进。
赵玉书拿着一封便签走到了普贤阁下,守门的僧人验过之后便放他入内,这里除了寥寥几个靠前的位置有蒲团,其他人皆是随意席地而坐。
曹政曾想给他搞个好座位,被赵玉书拒绝了。
自己要做的事,不必那么靠前。
萧晴来了,在几个僧人的引领下坐在了最靠近智玄大师的蒲团上。
她自然不可能是整个益州地位最高的人,但比她高的不知是不信佛法,还是出于其他原因,今日一个都没来。
偌大的普贤阁下很快便人满为患,看着无边无际的人头,赵玉书计算着自己和萧晴之间的距离,思索着如何才能尽量不伤及无辜的情况下,惊走这个女人。
圣慈寺外,二十多个西域武士已经分批埋伏在赵玉书安排的位置,其实接单的远不止这些人,可其他人未必愿意听赵玉书的话,已经用尽手段潜入了圣慈寺。
而茶局那边,两个修士带队,大批的唐人练家子悄悄围住了茶局,负责这块地区治安的前卫和左卫两支官方军马收到了指令,隐隐远离了此地,而又有一批吐蕃武士大摇大摆的进了茶局。
所有人都已经就位,只需要一个信号。
信号的源头,赵玉书端坐在地上,手指间一把看不见的短剑悄然转动。
一道惊人的灵光在整个圣慈寺巡视,尤其在几名香客中的修士身上来回查探数次,在这位高手眼中,只要这几个修士不闹事,其他人都不足为惧。
讲经开始了,智玄大师佛法高深,连赵玉书这种佛门的门外汉都听得津津有味,甚至连杀人之心都淡了许多,若是普通人听到,此时大概就会有皈依佛门的想法了。
整个普贤阁,甚至大半个圣慈寺都鸦雀无声,只余智玄大师一个人的声音,在宝物的加持下回荡在整座寺院之中。
“虽然已经听过多次,但每次听智玄大师讲经,小僧总是别有一番体会。”
普贤阁后堂之中,几人相对而坐,这些人有中原僧人,有吐蕃僧人,甚至还有一个已经还俗的僧人。
刚刚开口说话的是一个眉清目秀的和尚,只看年纪,他最多也就二十多岁,但却周身透出一种飘然世外的出尘之意,若是换上道袍,他依然是得道高人。
“不似师兄得居中原,贫僧这是第一次下山,能听得中原高僧讲经,实乃三生有幸。”
回答他的是一个吐蕃喇嘛,此人身材高大,肌肉紧绷,正是吐蕃上师班智达座下金刚,外景大圆满的高手。
“师兄你看,我早说你随我来,必有所得,小僧不曾诓你吧。”
小和尚笑眯眯的看向身旁的一个汉子,此人一身普通武人打扮,面色偏黑,闻言感慨一叹:“都说了许多次,莫要再叫我师兄了。”
若赵玉书在此,不知道会不会下意识喊一声便宜老舅。
“一日是师兄,终生是师兄,师父他老人家可从未公告天下,将师兄逐出门墙。”
“随你去吧,你带我先来益州,只是为了听智玄大师讲经吗?”
小和尚又笑了:“书院三先生极力阻止我等来益州,偏偏他智计远超你我,他不让来,我们还真动弹不得,难得他突然给我们松了一松,不赶紧过来,小僧怕错过很多好戏。”
对面的金刚眉头一皱:“书院威名,贫僧也有所耳闻,但他们远在东都,益州之事,能做什么?”
“若小僧能猜到书院要做什么,师父的遗骨便早就到大悲寺了。”
两人互不相让的看了一眼,张洪干咳一声:“时候未到,你说的好戏,会在这里?”
“值此盛会,不在这里,还能在哪里?”
智玄大师已经不停不歇的讲了一个时辰,道理虽然由浅入深,但对赵玉书这个别有心思的人来说已经有些枯燥,外面的刺客们也早就心急如焚。
话音缓缓低落,智玄大师自然是不累的,就算不吃不喝让他讲一天也不在话下,可下面的听众是会累的,而且还得上茅房。
于是乎,出于基本的生理需求,讲经暂时告一段落,在僧人的指引下,众人有序起身,准备稍微去歇息片刻。
但总有人想无序。
赵玉书站了起来,看着几个人径直从人群中脱出,朝萧晴围了过去。
几乎与此同时,几个武僧立即发现了这几个不怀好意的人,手持棍棒戒刀,反朝几人围了过去。
赵玉书笑了笑,手中匕首一转,身子一拐,朝正坐普贤阁下的智玄大师走去。
不管那几个刺客是什么人,他们的刺杀注定要失败,萧晴想必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绝不会就这么死在圣慈寺普贤阁下。
她自己安排了杀手,但圣慈寺不会白白背这个锅。
戏得演一演,只是她不知道,现在突然多了个不在剧本中的临时演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