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出一双眼睛的平儿:“......”
“上车,快咱们抓紧回去。”
岳院长恍惚意识到冻到他的徒弟,顿时招呼众人上车。
平儿扯下被子来,想要给大伙都盖盖。岳院长却是不肯,直接将他身上穿着的两件厚厚的大氅解下来一个,丢在几人中间。
“姜医师莫怪,平儿他身子弱,免得进了冷风,我这个大氅特意多穿上一个,咱们盖上脚正好。”
说着,他还对着平儿眨巴了两下眼睛,俨然是一副邀功的样子。
平儿:“......”
就是说,他师父到底想没想过,这车上,除了他弟弟就是他娘亲...
姜暖之却是没忍住噗的一下笑出来。
“成,您说的是。”
随后和平儿眨巴了下眼睛,转身就将小二塞进了被子里头,大氅给了小老头盖着。
如今这时节,在外头时间久了是真的会被冻死的。
冷风呼啸而来,刮得人脸生疼。
前头陈树和岳院长两个人没一会儿脸便是冻得通红了。眼瞧着大伙儿脸上多少都带了几分冻的裂开的口子,姜暖之也兀自将手藏起来,真真是想念有车的日子啊。
说来,她这两日真的该去买一辆马车。
小考迫在眉睫,回家后吃过晚饭,平儿便是又坐在桌案边上瞧书册,手上的笔也不停。
他手上先前被姜暖之擦过药膏的冻疮,如今方才稍稍好一些。但是还有痕迹,只他不甚在意,专注的似乎听不到任何声音似的。
其实不止平儿,这个时候,似乎读书是他们改变命运的唯一出路。考上了全家荣耀,考不上,一辈子都在泥潭里挣扎。尤其是罪奴这个身份,这小考,可谓是家族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
她们家,包括谢良辰都是一样的。
上两日,姜暖之瞧见谢良辰,他走路的时候都在看书册,自己带着的饼子掉了都没察觉。疯魔了似的。
书上说,不管谢良辰还是黎均平,都是万中无一的天才,只姜暖之瞧着,他们一样,对待学业,丝毫不曾松懈。天才二字,略显浅薄。
姜暖之没有打扰,只是坐在暖炉跟前,将炉子填满,煤炭噼啪作响,没一会儿,屋子便是更暖了几分。
姜暖之一边儿盯着炉子,一边也拿出老爷子近日的脉案来瞧。
一点点翻过来,恍惚间,秀眉紧紧拧巴起来,转身进去了药房。
等姜暖之再回神的时候,面前已经堆放了一堆煮沸了的药。
宝珠打了一个哈欠,大眼睛水汪汪的看着姜暖之:“娘亲,还不睡呀?”
姜暖之一愣:“什么时辰了?”
“都亥时了,宝珠困困。”
“宝珠先去睡,让你临春姑姑带着你好不好?娘亲还有一个没试。”
宝珠乖乖的点头,随后趴在临春身上,找了一个舒适的位置,直接闭上眼睛打起瞌睡来。
临春一整个僵住,显然,对于带孩子这件事儿了,即便是她,也陌生的很。
姜暖之不住笑起来:“宝珠很好带,晚上让她自己睡了就好。你送她房,便也回去休息吧。”
临春点头:“夫人,您也早些歇息。晚睡会变老的。”
姜暖之:“......好,我知道了。”
眼瞧着她们两个走了,姜暖之将最后一个药调配好,煮了自己喝了一口,随后吐掉,到底还是叹了口气。这般一折腾,已经下半夜了。
她伸了个懒腰,吹了蜡烛。提着油灯才出门,便是看着书房里头的油灯还亮着。
不觉走过去,却见平儿还是她晚饭后瞧见的样子,似乎除了桌子上的册子变厚了,没有丝毫改变似的。
姜暖之倒了杯温水,轻手轻脚的进来放他跟前:“饿不饿?娘亲再给你弄些吃的吧?”
平儿听了话抬起头来,笑着摇头:“娘亲,您怎的还没歇息?我不饿,饿了也无妨,正好能神思清明些。您先歇着吧,不必管我。”
姜暖之叹了口气,到底还是按住了他的手。
“太晚了,看得久了伤眼睛。平儿,书不是一日能看完的,这个时辰了,当真不必如此。”
平儿愣了一下,扯起嘴角笑起来,嘴角梨涡显现:“娘亲,我真的不累。娘亲莫要忧心,儿子这就去睡就是了。”
说着,他笑着起身来,拿了两个书册,便是和姜暖之上楼。
“儿子帮您把门关上,娘亲您早些歇着。”
平儿将姜暖之送回屋子里头,帮着吹了灯才出门。
姜暖之想着小老头和黎戎的毒的事儿,一时还睡不下了。
翻来覆去折腾好一会儿,索性还是起来了。
出门倒水的功夫,便是瞧见昏暗的烛光从平儿的房间里头淡淡透出来。
姜暖之皱眉,悄然过去,轻轻推开门,却见平儿已经困得小鸡啄米似的点头,手上还抱着个册子。
姜暖之一愣,走上前去将他手上的书轻轻拿下去。想要抱他放在床上,然而,册子才离了手,平儿便是猛地睁开了眼睛来。
看清是姜暖之,他眸中的警惕方才散了去:“娘亲...我...”
“平儿,小考很重要吗?”姜暖之忽然笑着问道。随即直接将他按着躺在床上,自己也坐在了床边儿。
平儿恍惚间躺下来,愣了一瞬:“娘亲,我一定会考好的,不会让您,让家人,还有师父失望的。”
姜暖之一愣,叹气:“平儿,娘亲不想你这般累。”
平儿似乎没想到姜暖之会这般说,嘴角梨涡浅浅:“娘亲,我不累,一想到小考过了就有机会出大荒。出了大荒,就有机会考取功名。只要我考取了功名,我们一家人就不再是罪奴了,我浑身都是力气。”
姜暖之看他:“真的?”
“嗯!”平儿笃定的点头。紧接着,似犹豫了一番,方才道:“娘亲,您能不能告诉我,赵玉娘为何会和太后有瓜葛?还有,王公公,为什么对她那般恭敬?”
姜暖之一愣:“平儿怎么会忽然问起她来?”
平儿握着书卷的手微微发白,秀气的眉头拎起来:“我怕她会背后搞鬼。那日遇见她,总觉得心中不踏实。我自问学问小考可过,可若是有人背后使坏...”
下一秒,姜暖之将他紧紧握住的手指握在手里,轻轻掰开,拿起了他手中的书卷。
“别说她不一定有那个本事,就算她真的使坏那也没有关系。娘亲心里,平儿小考已经过了。”
平儿一愣,呆呆的看姜暖之:“娘亲...?”
姜暖之叹气:“是娘亲的错,先前为了不让你去码头扛袋子,和你说要你努力考功名。倒是让我的平儿一个人背负了这么多。”
姜暖之的声音轻柔,缓慢的道:“平儿,你还有爹娘。咱们家还没到要你一个人撑起来的时候,别太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