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江之上,薛珝站在船头,有些心事重重,此番出使蜀地,也是奉孙綝的命令来探听虚实,如果可以的话,请诸葛恪的两个儿子回吴国效力。
“一刀把人家老爹砍了,然后舔着脸让人家回去?”,薛珝无奈叹气,这活可是太难办了。
“中郎将,要下雨了,回去歇着吧。”,周处从舱内走了出来。
“周将军,这次也辛苦你护卫了。”薛珝笑了笑:“听闻周将军您当年有除三害之举,却不知是什么事情啊?”
周处闻言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不过虚名,当年,下官才十六岁,在乡间有三害,一个是南山白额猛虎,常伤害猎虎,二是水中巨蟒,吞食往来贩夫走卒……”
“那第三个是什么?”,薛珝见周处有些迟疑,更加好奇。
“就是下官。”,周处也没有回避。
“啊?你!?”,薛珝十分奇怪:“你周子隐,忠直勇果,豪侠庄毅,怎么会是一害?”
周处笑了笑:“说来话长,中郎将想听,不妨入舱,我们边聊边说如何?”
薛珝点点头,于是跟周处进了船舱,晚膳十分简单,两碗鱼生,果醋和海盐拌好的蘸料,再就是一些咸菜和一壶米酒。
“其实当年,下官虽有豪侠之气,却好骑马驱驰田猎,踩踏庄稼,不修小节,纵情肆欲,乡亲们便将我认定为三害之一。”,周处笑着给薛珝解释自己的过往:“当年,我找到了乡老,有意改过自新,他说先让我除掉两害再说。”
“然后你就去了?”,薛珝多少有些惊讶:“猛虎巨蟒,寻常人便是十几个一起上都未必能拿下,你除了?”
“除了。”,周处点点头:“猛虎势头凶猛,但下盘却不如一般老虎不稳,我闪过身形,一箭射中了它的眼睛。倒是那个巨蟒,有些难缠,我跳到了他的身上,一刀扎进他的七寸,没想到居然一下子没死,被他一起拖走了,后来对着它脑袋打了好几圈,才把它打没气了。”
薛珝听得也是惊心动魄:“精彩啊,来干一杯。”
“中郎将请!”
两人饮了一杯,吃了几口菜,薛珝又问道:“那你这个三害呢?怎么解决?”
“我除掉巨蟒之后,已经筋疲力尽,只好抱着蛇的尸体飘了三十里,才总算到了岸边,然后吃了些野果野菜,睡了一天一夜才养足精神往回走,回乡之后,乡亲们以为我已经死了,便都在庆祝三害已经除去,故而也就没有再打扰他们,回到自己的住处,收拾了行囊衣服,离开了家。”,周处回想到那个时候,还有些感慨。
“然后呢?你去了哪里?”
“去找了陆抗,陆将军。”,周处笑道:“当年先夫与其父陆丞相交好,所以才去投奔。后来深自磨砺了数年,这才有了现在的偏将军周处。”
“就这么简单?”,寥寥几个字,其实薛珝很清楚,周处那几年过的一定是相当难受,放纵自己容易,可要收敛心神,改过自新,可不是那几句话就能说明白的。
周处没有说话,吃了两口菜,又看向薛珝:“中郎将,你以为丞相如何?”
薛珝闻言,脸色变了一下,无奈摇头:“空有权势,才不配位。”
周处看着他:“中郎将这么直接,不怕我将这些话告诉丞相?”
“怕是躲不过去的。”,薛珝笑了笑:“周将军,丞相眼下看似权倾朝野,他一无才干,二无胸襟,眼下的局面不过是烈火烹油,过眼烟云罢了。”
“哦?莫不是说,中郎将此行有避祸的心思?”,周处立刻抓到了关键。
薛珝点点头:“有点这个意思吧。”
周处却也有些疑问:“陛下新提拔的濮阳兴和张布,下官也见过两面,感觉都是钻营宵小之辈,这样的人怎么能斗得过孙綝?”
薛珝却摇摇头:“莫要小看了他们,张布表面上唯唯诺诺,实际上却一直跟随陛下左右,想来其忠心必然也是得到了陛下的认可,至于濮阳兴,此人虽是名士,但却在会稽郡长时间担当太守,别忘了那一块地方的民风,嗯,此人长袖善舞,未必不能压制孙綝。”
三日之后,船队到达了巴东,由宗预派人护卫,很快到了十一月初三,一行人到达了成都,立刻得到了刘禅的热情接待。
“外臣薛珝见过陛下。”
“薛卿请起。”,刘禅笑了笑:“为了两国盟约,你不远万里而来,实在是辛苦了。”
“汉吴同盟,攻灭曹魏,乃是大事,外臣怎敢轻忽?这是我国陛下托外臣带来的国书。”
刘禅点点头,示意一旁的陈祗上前拿走了国书,随即道:“朕已经准备好了接风宴,一会儿就可以为薛卿接风洗尘,这次来蜀地,薛卿不妨也好好领略一下巴蜀风情,如何?”
薛珝再次行礼:“承蒙陛下厚爱,外臣一路前来,正看到百姓生活安慰康乐,届是陛下贤德,治理有方,外臣实在是佩服不已啊。”
刘禅闻言也是哈哈一笑:“全赖众位忠臣尽心辅佐朕,都是他们的功劳。”,说到这里,刘禅立刻注意到了跟在薛珝身后的周处:“薛卿身后之人,健壮威武,不知是何人?”
周处闻言于是下拜行礼:“启禀陛下,外臣乃副使周处。”
“周处?”,刘禅立刻来了精神,“数年之前,朕就听说过吴郡有除三害的故事,似乎除害之人就叫周处,难道就是你?”
周处没想到刘禅也听说过自己,只好道:“陛下居然能记得外臣这点薄名,实在是令外臣汗颜,当年年少轻狂,为乡间一害,实在是惭愧不已。”
“昔日仲由数犯于孔夫子,豪侠之气不减,一朝改过,而为圣贤。周将军能及时迷途知返,尚可造福乡梓,犹未晚矣。侍中,将朕准备好的礼物拿过来。”
陈祗点点头,下去片刻之后带着两名内侍走了进来,走到了薛珝和周处面前。
“薛卿远道而来,朕准备了蜀锦十匹,此外周将军乃壮士,朕将随身佩剑送给你,望你们二位日后能为汉吴关系,继续出力。”
薛珝和周处也立刻下拜行礼:“外臣叩谢陛下厚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