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桃花开得正盛的时节,江老爷在江府门前摆了七天的流水席,祝贺儿子江冉之的出生。
鲍大人也去送了礼,他看刑昭昭情绪低落,问她要不要一起去凑热闹,刑昭昭摇头,说已经和小蝶约好一起去看望苏眉。
这只是她的推托之言,她囿于仵作的身份,并不愿意去参加这种喜宴,毕竟她能够不在乎自己的身份,并不代表别人也不在意。
小蝶从兴州府回来,带着自己缝的百家被一个人去了苏眉处。
苏眉仍旧住在东湖别苑,她这里虽然挂着红绸彩灯,布置的喜气洋洋,但只有几个下人侍候,显的很是清净。
小蝶算是东湖别苑的常客,下人们都这知道这位姑娘是夫人的徒弟,与夫人的关系十分亲密。
“师父,这床百家的布料经过三蒸三晒很干净的。”小蝶献宝似的捧出她亲手缝制的百家被,一块块花色的各异的细软棉布拼成被面,里面则是用新的细棉布缝制,比之江老爷准备的绫罗绸缎看起来显的寒酸很多,但其中心意却是千金不换。
“你有心了。”刚出月子的苏眉丰腴了不少,白皙红润的脸上尽显慈爱,她爱惜的抚摸着一块块小小的碎布,每块碎布都以不同颜色的丝线绣了福字,“这是跟多少人家要来的啊?”
“既是百家被,自然是要了一百家,不然心意可不诚了。”小蝶笑嘻嘻的看着熟睡的江冉之,“这娃娃可真好看,像师父你。”
苏眉亦俯身去看儿子,唇角含笑道:“我倒觉得更像他爹爹。”
“像夫人。”边上一个四五岁的小姑娘虽瘦小,长相却清丽,她口齿清晰道:“小少爷长得像夫人。”
“这孩子?”小蝶来过数次,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个小女孩。
“元宵节那夜捡来的,她一个人跑从狗洞钻了进来,应该是被拐子拐来的孩子,可她太小说不清家住哪里,跟衙门报备过就留了下来跟阿冉做个伴。”说罢她对着小丫鬟道:“含翠,这是小蝶姐姐。”
“小蝶姐姐好。”含翠福了一福,甜甜道。
“哎,好乖。”小蝶解下自己的香囊递给她,“要好好照顾阿冉。”
“谢谢小蝶姐姐。”含翠甜笑接过,“哇,小蝶姐姐,你绣的蝴蝶像是真的一样,好厉害。”
“嘴真甜。”小蝶笑了笑,回头继续跟苏眉说话,“师父,江老爷对你很好吧。”
这般直白的问话让苏眉有些不好意思,她垂下眼帘,抿唇点头,却有笑意自嘴角溢出。
“那他为什么不让你搬到江家祖宅去?”就连流水席都在摆在江家祖宅那边,她来的路上听了不少难听的话。
“秋年说江家祖宅已经有百年历史,里面发生过不少腌臜事,他不希望我和孩子参与其中。”
“江家 ……不是出了名的乐善好施么。”小蝶小声咕哝道。
苏眉笑了笑,语气还算平和,“那种深宅大院少不了勾心斗角,我也不想掺和,只想过好自己的小日子,至于外面的人说什么,随他们去吧,反正我觉得很好。”
小蝶不由自主想起在江府发生过的那些事,她勉强笑笑,“也对,自己觉得好才是真的好。”
江冉之发出呜呜啊啊的哭声,乳母连忙去查看,“呀,小少爷尿了呢。”
乳母手脚利落的为江冉之换了尿布,小小含翠就在一旁认真看着乳母如何操作,逗的苏眉直笑,“我留她不过是让她陪着阿冉,她却真真的将自己当成个丫鬟,谁家会这么缺德,用这么小的丫鬟。”
小蝶望着会对着任何人甜甜微笑,但却紧守本分的含翠,不由叹气,“想来她吃过很多苦吧。”
顾及着苏眉刚出月子还需将养,小蝶只坐了一会儿就告知6离开,她刚走江秋年就坐着马车自外面回来。
他洗过手脸,换了干净的衣裳这才来看娇妻幼子。
“这被子?”花里胡哨的棉布被子与屋里富丽堂皇的景象一点也不搭,无怪他进来一眼就看到。
“刚刚小蝶来过,这是她给阿冉做的百家被。”苏眉半倚在床上,伸手牵住江秋年的手,“你莫觉得这被子粗糙,小蝶可是用了百分百的心。”
接着她跟江秋年讲了百家被的来历,“这些布都是从有孩子的人家一块一块的讨来的,为的是讨些人家的福气,让咱们的小阿冉能够得到众多家庭的庇护和祝福,民间相信盖着百家被长大的孩子,能够集百家之福,健康成长,少灾少难。”
说完她觑着江秋年的表情,见他低头沉默,知道他性喜爱洁,以为他不喜,又道:“小蝶已经将这些布洗净后又三蒸三晒十分干净,她也是一片真心,你要是不喜……那就让下人收起来吧。”
“做什么收起来,这被子可是有钱也买不来的。”江秋年笑笑,“你这徒弟真是有心,要不我送她间铺子可好,她自己就能当老板。”
“你别乱来,我瞧着锦之像是对小蝶有些意思。”苏眉眉目间笑意盈盈,“锦之那个绣痴,原以为他这辈子就要跟那些绣品过了,不想与他聊时小蝶时,他嘴角眉梢的笑意藏也藏不住,我觉得他是动心了。”
“这算不算亲上加亲?”江秋年反握住她的手,笑道:“那到时候我这又做人姐夫,又做人师公的,是不是要送双份大礼?”
“那是自然。”苏眉感叹,“小蝶这孩子真的很好。”
“是啊。”江秋年像是叹息,“她在兴州府咱们也帮不上忙,就多给她些钱财吧。”说罢他抱起儿子,满脸爱怜仿佛总也看不够一般。
“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孩子。”
苏眉笑弯了腰,“怎么会有这么厚脸皮的人,说这话也不害臊。”
“我害什么臊,明明我儿子就是世间最好看、最聪明的孩子。”江秋年嘴里说的振振有词,却还是不忘揪揪小阿冉的耳垂,这也是古老的习俗,夸小婴儿的时候怕赞美会被神明听见,神明会将孩子抢走,于是大人们会揪揪小婴儿的耳垂。
“说阿阿冉长得好就算了,聪明又是怎么看出来的?”
“哼,我儿子像我,能不聪明嘛。”江老爷傲娇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