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后。
回京的前一天,沈微慈都每样过了一遍才放心。
皇帝在京城,回去的路应该也顺遂。
马车都是雇的最宽敞的。
宋老太太单独一辆,身边婆子和丫头伺候着,沈微慈和二夫人三夫人轮流去老太太身边守着。
一路倒是没遇见什么事情。
只是在经过凤梧的时候,马车忽然急停了下来,前头骑马开路的侍卫忙过来沈微慈的马车外低声道:“前头有个疯婆子拦路,亮剑都赶不走。”
沈微慈听罢这话掀开帘子往外看,只见着前面有一名衣衫褴女的女子,蓬头垢面,完全看不清容貌。
只见她紧紧抱着马车,不住的喊:“带我去京城。”
“带我去京城。”
“我是京城贵女……”
说着就咚咚的敲着马车,力气之大。
前面的马车是三夫人的马车,不由不耐烦的探出头来,让侍卫给人赶走。
站在旁边的侍卫便忙朝着那女子腿上踢了一脚。
女子哪里能遭得住男子的一脚,当即身子不稳,从官道上翻了下去,两脚朝天。
只是这一下,却让一行的侍卫一愣,纷纷转过了头去。
原是那女子裙内无裤,两条腿光溜溜的白腿就这么露在了众人面前。
三夫人也见着了,当即蒙着眼睛:“什么脏东西,赶紧上路。”
马车便又缓缓的往前走,无人再看那翻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的女子一眼。
沈微慈沉默的抿着唇,也将帘子放了下去。
倒是月灯惊了下,又探出头去看。
见着那女子的眼睛也在看她,就吓得头一缩,赶忙合上了帘子。
接着她侧头看向沈微慈,按着胸脯,急促道:“夫人,我好像认出她是谁了。”
沈微慈拿着书正在考昫儿背书,闻言也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
月灯又是一愣,随即道:“那是沈昭昭!”
“我刚才看的时候就觉得有点像,就又掀了帘子看,真的是她!”
“那张讨厌的脸我不会忘记的。”
沈微慈合上书,让昫儿去一边坐着自己看书,又看着月灯:“我早就认出来了。”
她眼神平静:“她怎样与我们都没关系了。”
月灯点点头,只是有些唏嘘:“我看她像是脑子出了什么问题。”
\"还有她下面……”
“她怎么会成那样?”
沈微慈垂眼淡淡:“与我们没关系。”
“同情会害了自己。”
“你最应该懂了。”
月灯看着沈微慈冷淡的眼神反应过来,当初要不是沈昭昭,哪里有后面那些事情。
不过是报应罢了。
她不再开口,收起自己的同情。
沈昭昭那样的人,当真也不值得同情。
等到了京城,即便新帝已回京四五月,街道两边也依旧萧条。
被烧的房屋随处可见,人来人往忙着修缮,依稀还可以听见哭声。
听说京城外北境人挖了土坑,几千人如麻袋被扔到那里,尸臭飘进了城中,皇帝派人清理了两月,也依旧有味道。
刚进城门的时候,外头铺满白纸,随处可见穿着孝衣的人。
宋国公府自然是被洗劫一空的,虽说三老爷回京后就让人着手修缮,但柱子上依旧也能看出痕迹。
那些北境人无外乎烧杀抢掠,和搜刮钱财。
宋国公府带不走的古董瓷器他们也带不走,也全扔在地上砸碎了。
好在房屋没有破坏,他们在京城停留的也不久。
现在再进宋国公府中,只觉得恍如隔世。
三夫人看着大门前柱子上的刀痕,忍不住骂了几句,进去后门石也被推翻了。
从前散去家仆听说新帝登基回了京城,也就都陆陆续续的回来等着了。
一应要收拾和打理的东西很多。
沈微慈叫来管事,让他们先去轻点手下的人,和被毁坏的地方,列个单子给她,她好后头叫人来修缮。
又叫了管家去叫几个人,让他去将当初埋着的东西搬出来,她待会去清点。
接着沈微慈去了库房。
库房带不走的是许多绫罗绸缎和器物,还有一些大点的字画。
半人高的珊瑚,还有铜金铸的金佛,林林总总的较大的东西,如今打开已经是一片废墟和碎片。
那些顶顶好的料子被烧毁,一个没留。
一连三个库房,都是如此。
这次损失不可谓不大。
她又叫人去叫下头的庄子铺子的管事来找她回话,让人拿着簿子记下具体情况。
这件事要做很久,有些管事或许已经死在了北境人手下,有些铺子或许已经烧毁。
铺子里的东西能存下来是极幸运的,没有留下的也没法子。
沈微慈这里刚刚忙完,三夫人又找了过来,拉着沈微慈便哭她院子不成样子了,要好好修缮一遭。
沈微慈焦头烂额许多要清点的,自她管家,二房三房的便什么也不管,只开口要。
现在她还要与账房的对账,清点财务,三夫人一过来便是埋怨,沈微慈也头疼。
她看着张氏:“山水居的院子我都没来得及去看,三婶有话后头再说。”
“要是急,自己想法子吧。”
三老爷回京四月,也没修缮个什么。
估摸着是账房跟着一起去了金陵,他不好拨账,又不想自己先贴银子,便马马虎虎的叫人来修。
都是富贵出生,却偏最斤斤计较。
说到底宋国公府虽然有三房,却还是微微离心的。
那里头的症结也有宋老太太造成的局面,一直将二房三方的压着,国公爷又走了,就更散了散,都担忧起自己的利益了。
沈微慈看了三夫人一眼,又往前院走去清点挖出来的财物。
管家跟在沈微慈的身边汇报挖出来的情况。
好在沈微慈将那些埋在了不起眼的院子下面,那些匪兵没有注意,倒是一样没落。
这些财务是整个宋国公府的银子地契山林和珠宝。
是一大家子人的开销。
沈微慈没在外头轻点,让人全抬进库房,她带着人一样样看,又叫人记录下来。
这头三夫人愣然看着沈微慈的背影,还有刚才那一眼的冷清,微微觉得有些不快。
但是这股不快她又很快压下去,毕竟沈微慈掌家,现在老太太又极信任她,宋国公府上上下下的又一切她说了算。
她也不过是个长辈的身份罢了。
更何况国公爷死了,宋璋回来接替爵位,沈微慈就是国公夫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