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她再次回到灭世法阵中时,手中正握着这滴代表爱别离的眼泪。
“别离?是永别吗?”
灭世法阵中的万劫看见星图被卷入时空旋涡,以为她再也不会回来,再见到时,喜极而泣,在那满是人间哀泣的法阵中,紧紧抱住了她。
星图再次问起:“万劫,你到底为什么非要灭世?”
其实星图从来没有怀疑过他,她一直相信他做这一切都有理由,只是究竟是什么理由,能让他以四界作为祭奠。
为了至高无上的权利和地位?为了成为六界主宰?
星图从来不觉得这会是万劫渴求的东西。
他到底什么都不肯说,而法阵即将大成,届时四界将真的不复存在。
星图以神血浸染浮生剑,令浮生剑再展杀戮。
此剑不再引人入梦,而会叫剑下之人灰飞烟灭,魔尊亦无例外。
万劫立于风浪中心,催动灭世法阵,他不惧死,只怕法阵无法成功。
这一剑,星图既为救世,也是信了无烬的话。
剑尖直达心脉,却在距离心脉毫厘之间,停了下来。
万劫抱着必死之心,被封存的识海在最后一刻显露无疑。
星图便是在那时知道了全部真相。
父神之所以要他们结亲诞育神子,不仅是因为父神陨落,更是因为他们即将一起舍身殉道,抵御苍穹反噬之力。
他们生来便是为了抵御反噬存在,一个吸食浊息,一个吸食生命之树上的清气。
一清一浊,一阴一阳,一善一恶,唯有两股气息交融,方能压制苍穹反噬。
万劫知道后,自甘成魔,便是为了守住星图。
他要以四界之力对抗反噬,在他的心中,四界没了可以再造,但星图绝对不可以消失。
“原来这就是你的理由。”浮生剑慢慢远离。
万劫这才意识到自己被那一剑骗了,在以为必死之际,暴露出全部心思。
他懊悔不已,早该知道她的感应之力如此强大,即便是死,也该守住心思才对。
“星图,我只要你活着。”
“所以这就是你覆灭四界的理由?”
“四界于我,无足挂齿。”
“你可还记得神族诞生之时,四界未生,是我们一点点造出的苍生。”
“那又如何?”
“他们都是神的孩子。”
“四界没了,重塑便可。”
灭世阵法下,是世人惊慌失措的眼泪,那些眼泪汇聚成雨水落下,每一滴砸在神的身上,都剧痛无比。
“若我神族有难,便要以四界为祭,以神之子为祭,那我敢问,这世间究竟何以为父?又何以为母?
生而不养,生而弃之,神亦不过是群自私自利的混蛋,仗着几分神力,为祸苍生,若然如此,神便不配为神,亦不配受万民供奉。”
虞渊之地羽水倾泻,浇灌四界,万劫以羽水炼化出琉璃烬火,烈焰焚烧,可焚尽世间万物,令天地重归混沌。
星图心灰意冷:“罢了。”
“你在干什么?”
她的感应力已至巅峰,竟在灭世阵法中感应众生,紫藤花瓣聚集,仔细看时,那些花瓣上无不沾染着神血。
“万叶飞花,浮生若梦,以我神血,洗尽魔心。”
她在……以身祭阵?
灭世法阵本就是为了压制苍穹反噬,而此刻神尊以一己之力代替法阵中的四界之力,以此抵消苍穹反噬,更给了四界一次重新来过的机会。
“不要!”
万劫知道他的叫喊毫无作用,他无法阻止神尊所行之事。
当神力慢慢注入法阵,神尊将陨,神界将封。
他看到诸神淡定从容,他们立于云端,坦然接受被冰封的命运,恭敬行礼:“我等愿与神尊共进退。”
这时,万劫突感体内闪着金光,那是神髓才有的样子,而他在堕魔后,早已神髓尽消。
“你对我做了什么?”
星图无声地笑了笑:“成魔太辛苦,愿你成神。”
在那场自出生起就不公的命运里,魔意味着痛苦,神意味着喜乐。
她是想将自己的喜乐通通留给他。
“星图,没有用的,以你一人之力,无法阻止苍穹反噬。”
“我可以的。”
直到反噬被压制,眼前人开始慢慢消散,万劫万般悲痛,他想不明白为什么,只知道神髓在他的身体里,却比魔髓更叫人疼痛。
他是万劫,历万劫之苦,可每一次的苦难,都没有星图在他眼前消散来得痛。
黄泉路上彼岸花盛开,那些花吸食浊息,每次万劫轮回路过时,盛开在黄泉路上的花都会为他吸食浊息。
直到此刻,他才知道原来那些花都是她种的。
她竟以神躯,为他吸食了万世劫难中的浊息。
她的体内汇集了清气和浊息,因此才能抵御苍穹反噬。
“星图,不是这样的,你不可以离开我。”
“万劫,我于苍生,是为博爱,唯你一人,是为偏爱。”她说这话时,那些被父神取走的眼泪再次归来,自神明眼中流出。
这滴泪是为生,向死而生。
那些从前即便用上合欢散也试探不出的情根,此刻在万叶飞花的浸染下,布满天地。
花雨落下,情根显现,她的爱虽无声,却是永存。
当神身尽数消散,缘起额头忘川印亦随之消散,她记起过去的一切,亦或说是未来的一切。
她看到万劫伤心不已的模样,用尽最后一丝气力:“神明会再次归来,重塑四界,终结一切苦厄。”
她给他留下一道幻境,那幻境中再次教起他感应力,而她知晓,这次他一定能学会。
星图散尽,万劫尽消,缘起情深,无烬无终。
当缘起回归后,她才知道,原来神魔一体,神力克制魔力,若神消失,即便魔界尚在,其力量也远低于神在之时。
万劫在星图离开后,封印魔界,以魔界驻守苍穹,还四界太平,而他则听了星图的话,以朝阳殿为依,成为无烬神君,避世而居。
缘起已然记起过去一切,但神力却仍未回归。
她看着收集到的八滴眼泪失神。
神魔大战神之一泪是为生。
父神羽化时她最后流下的那滴泪是为老,原来神也是会老的。
人间女子习惯压迫忘记反抗因此后悔之泪是为病,人的心病比任何疑难杂症更难医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