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区,深水湾。
和新大酒楼。
一间老式的香江茶楼内,十几张圆桌在大厅摆开,一位位和字头坐馆分坐在各桌,一共有十六名和记头坐馆参与,每人都带着几名心腹打手,一人一桌,手边摆着茶盏,望向中间主桌的话事人。
“超叔!”
“揾我地十五个字号坐馆来饮茶。”
“饮的乜茶啊?”
和联和坐馆比较急躁,最先按捺不住,端着茶盏询问。
“呵呵。”
超叔坐在主位上,闻言轻笑:“有件小事要同各位商量一下。”
“超叔!”
“警察在通缉你啊!”
“不去濠江老老实实躲着,返回香江找打啊?”
和勇胜坐馆低头沏茶,语气不恭,出言调侃。
超叔眼睛眯起,目光犀利,狠狠扫过一旁。
“嘭!”
他身穿一件褐色长衫,手腕挂着一串紫檀佛珠,抬手狠狠在桌面一拍:“乜时候一个两千人的字号也敢同我大小声!”
“阿棠!”
“你的和勇胜够资格吗?”
阿棠面色一黑,沏茶的动作停下,昂首望着超叔:“对唔住,超叔,我收声。”
他放下茶盏,干脆服软。
合群坐馆“四眼贤”眼珠子一转,机灵的道:“超叔,你返回香江肯定是摆拍警察的事情了?”
“警察的事情好摆平。”
“汇丰的账难平。”超叔挺直着身体。
“老纪被推下楼的事情还没过去两个月,想必各位都不会忘记老纪发丧时的场景吧?堂堂和全坐馆死的可怜,妻女都没人养…….”
超叔回答的模凌两可,但却语气悲切,勾动忧愁。
十五位字号坐馆面色沉默,心生戚戚焉。
在座的各位坐馆或多或少都被警方关照过,有的无处散货,有的被抓人马,有的货仓都没了,轻则损失几十万,重则几百万,上千万,很多社团损失几十万就快要承担不起,不是底下生乱,就是没钱还帐,并非每个字号都有几千万,几个亿的资产,乃至有个字号十几,二十个人,一条街的地盘都无,一辆车都要轮着开出门。
和群坐馆叹道:“超叔。”
“你的账肯定填上了吧?”
超叔双手抱拳,朝天拱拱,郎声道:“托和记牌匾的福,账抹平了,还找到一个发财的门路。”
和联和坐馆眼神惊诧,出言问道:“超叔,百里伯这么大气?这可同对和全老纪不一样,你同胜义是不是有什么私下交易!” “恩伯!” “和记只有胜义吗?” 超叔放下手,眼神一凝,冷哼一声:“胜义算什么狗屁东西,整天想着收拢各个字号的权力,真以为我们看不明?” “他点够资格给和记扛匾牌?” “呸!” 超叔唾弃一句,大声道:“香江!” “有资格扛和记牌匾的只有一家!” 这家无需多言。 众人皆明。 阿棠震惊道:“超叔,你不会要穿西装去和记大厦坐办公室吧?” 超叔瞄向他道:“和记的人去和记大厦办公,不合适吗?从和记大厦的名就看得出,张先生又多挂记和记的兄弟们!” “你以前可不是这样说的。”阿棠低头饮下口茶,漱漱口,难念道:“肯定是收了和义海的钱。” 超叔把话挑明:“和义海张生对我伸出援手,也答应为各位伸出援手,我知各位都在警察手里损失不小,再撑下去迟早被银行吸干,倒不如直接反去义海,为张先生效点点犬马之劳。” “老狗一条。”私下有人暗骂。 超叔动动耳朵,听见声响,却不动声色,骂就骂吧。 把张先生事情办好再说。 自从钱款到账,让兄弟翻供,保证安全,和新获得喘息之机后,超叔就把姿态摆的很明确,力争为张先生一统和记添最后一把火! 四眼贤心头颇为意动,手中捏着纸扇,殷切的询问道:“张先生愿意在和记同门落难时出手帮助,着实令和记同门感动,请问张先生答应放多少钱给我等?” “啧!” “借钱?” 超叔冷笑一声:“这太小儿科了!” 四眼贤表情愣神。 超叔却道:“你们是有多看不起张先生,才以为张先生会借钱给你等?有大水喉让汇丰放款给你们,你们抓住机会没!” “张先生给的是财路,财路。” “你明白吗?” 四眼贤摘下眼镜,捻起衣角,擦擦镜片,他有点看不懂现在的世界,恩伯咳嗽两声,差点被茶水呛到,连忙放下茶盏道:“和义海有钱不赚,给我们赚,疯了吗?” 超叔坐在上首位,神情倨傲,言之凿凿:“你们观义海个个大底就知疯不疯,太子是有雄心壮志的人杰,自要为将来谋划,他肯给底下的大底财路,为乜就不肯给我们财路?” “有榜样在前,学着便是!” 阿棠不信,出言道:“马王,元宝,地主,美姐…一个个都是和义海大底,为和义海卖命,得到太子的好处很正常,我们却是各字号龙头,太子凭什么给我们好处?” 超叔望他一眼,不屑着道:“自己想!” 底下一帮坐馆字号陷入思索,有前番话语的铺垫,各种信息清晰明朗,答桉只有一个。 太子要做和记的皇帝! 尔等为臣, 吾为帝! 太子方有可能给出财路,带和记各字号一起发财,太子捞钱的能力毋庸置疑,是否向太子献媚成为一个选择。 “总之,我把话摆在这里,要字号活下,还是要跟张生作对,你们自己选。”超叔朝各位拱拱手:“有兴趣的私下里找我。” 超叔没有逼迫各位和字头坐馆当场作选择,更不怕消息走露到胜义话事人耳朵,甚至连请各位坐馆吃一餐的客套都没有。 混江湖,不是请客吃饭,靠吃饭解决不了问题。 众坐馆面色各异,纷纷告辞,无人久留。 十五名坐馆陆续散去,和新红棍“材哥”靠上前问道:“超叔,义海太子真是如此人杰吗?” “嗤!”超叔站起身一扫褐衫衣摆,回眼望向心腹头马说道:“世间哪有处处为人好的大善人,何况是江湖?” “太子宾真这么好,他就活不成太子宾!我这样说,仅是为了忽悠他们,你千万别把自己忽悠了。” 超叔长叹口气:“唉,既然拿了义海的钱,上义海的船,做不成老晋,也得争上最后一功,他们不是和义海的自己人,我却有机会啊。” 材哥听的目瞪口呆,惊叫道:“超叔!” “好啦,这段时间多派几个枪手昼夜保护我,别在最后时刻被百里伯打黑枪了。”超叔打断他,自得道:“不过,我料百里伯也不敢,哼哼,敢光明正大动和记的坐馆,百里伯还想不想混了。” 只要百里伯真的想坐和记总盟主之位,那么多和记坐馆就不能做的太过火,主动权就掌握在各个和字头坐馆手中…… 超叔若跟张国宾私下勾肩搭背,反而容易遭来暗算,现在摆明车马,亮明身份,百里伯才会投鼠忌器,不敢擅动。 老江湖就是老江湖,不一定会经商赚大钱,可人情事故,局面事态,拿捏到位,关键时刻,一招就够下面的人琢磨几年。 超叔在酒楼里食完午餐,刚刚放下筷子,一个戴着眼镜,穿着青衫人影就低头走进酒楼,抬起纸扇招呼道:“超叔。” “哈哈哈,贤哥。”超叔起身欢迎。 四眼贤凑过来道:“什么时候介绍我给张生认识?” 超叔笑道:“贤哥有意,很快的,来来来,观贤哥还未吃饭,一家人,那就坐下食。” “阿材!” “叫师傅炒两个菜。” 材哥在背后答道:“是,超叔!” 和联和坐馆刚在酒楼门口下车,就望见合群四眼贤的车停在门口,心中暗骂:“丢雷老母,合群早该破产了!” “吱啦。”一部捷达驶回门口,和勇胜坐馆“阿棠”穿着衬衫,推门下车,望向恩伯说道:“一同进去?” “同去,同去。”两人并肩而入。 “阿材!” “加菜!” 三天后。 有骨气酒楼,一扇木质花鸟屏风背面,摆着两张酒桌,十三名和记坐馆,几名义海大底入席。 张国宾举起酒杯,自嘲道:“不瞒各位讲,我还是头一回同这么多社团坐馆一起吃饭,感谢诸位给面,将来诸位同我就是一家人。” “各位字号面临的困境,我张国宾有所耳闻,有需要帮手的地方,一定会尽心尽力,请各位话事人放心。” 超叔带着阿棠、恩伯、四眼贤十二名坐馆站起身,一位位皆着长衫,举着酒杯,喊道:“谢张生!” “饮胜!” 张国宾昂首饮酒。 “饮胜!” 众人饮毕。 落回座。 张国宾对十三名坐馆都有一个大致印象。 和记总盟一共就二十三个字号,拉来十三个,要再加上和义福,和胜和,支持和义海的就占十五个了。 果然,对于小字头而言,活下去,比什么都重要! “财路,就摆在内地!” “我在义乌要投资一座商贸城,如果觉得商贸城回报周期比较长,我建议直接去义乌开小商品加工厂……” 这帮人无心饮酒。 张国宾客气两杯,主动挑明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