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可以离京,最开心的莫过于楚昭了,不过因为楚章之死,要乐也是偷着乐,楚昭稳稳地提醒侍女收拾东西,楚毅之有空的时候问问楚家的祖籍,究竟是在翼州哪里,了解那里的风俗习惯,还有缺的东西。
楚毅之向来都是有问必答的,这一回也不例外,楚昭拿了纸笔记下,这样良好的学习态度,引得楚毅之再次夸赞。
但是,相比起楚昭的兴致勃勃,虽然楚毅之早说了准备去翼州的事,卫氏自小在京城长大,从来没有想过有一日竟然要离开京城。
批准楚毅之离京的文书下来后,卫氏一直表现得不开心,不仅不开心,更显得不愿意离京。
楚毅之和钟氏人精般的人,如何看不懂,钟氏不插手,毕竟那是他们夫妻的事,楚毅之没说什么,她这个当长辈的不该先开口。
当初这门亲事,是楚毅之自己定的,娶了什么样的妻子,既是他选的,如今妻子愿不愿意随他一同离京,是楚毅之自己应该处理的事。
眼看离京的日子越近了,楚毅之开始往京中交好的朋友,亲人家中去辞别。别的人都罢了,到了卫家时,卫氏的生母开门见山地直言,“翼州多刁民,你们许久不回,我看,让四娘留在京城,等翼州的事安顿好后,四娘再去翼州。这些日子,四娘回娘家住,我会看好四娘的。”
楚毅之什么都没说,回头问了卫氏,“你愿留京还是随我同去翼州。”
语气一如既往,卫氏,卫氏犹豫了半响,“郎君扶灵回乡,妾身理当跟随,只是妾身身子不好,为免拖累郎君,妾身还是先留在京城,等翼州的事安顿好后,妾身再去。”
“好!”原以为要费一番口舌的,没想到卫氏刚说完,楚毅之已经答应了。卫氏及其母皆露喜色,倒是那位卫氏之父微蹙了蹙眉。
楚毅之拜辞岳父岳母,礼数周到,似是卫氏不愿随他离京之事从未发一般。
在回楚家的路上,卫氏一改这几日的垂眉,凑过去与楚毅之道:“郎君待我真好。”
微微一笑,楚毅之不置可否。回家后让卫氏回院子,他去跟钟氏说明此事,卫氏咬了咬唇,最终还是乖巧地点头离开了,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的楚毅之目光阴冷。
“为何答应?”一听楚毅之竟然同意了卫氏留在京城,钟氏沉下脸问。
“岳母开口,娘子身子不好,一路奔波,出了差池,岂不叫卫家怨上我们。”楚毅之坐在钟氏的对面,理由说得端是大义。
“笑话,自来没有当岳母的盼女儿女婿两地分离的,卫氏究竟何意?”钟氏可不好糊弄呢,楚毅之说得再冠冕堂皇,也不该失了常理,什么是常理,卫氏嫁入楚家多年,至今乃未有所出。而今楚毅之守孝,为妻者自当与他同甘共苦。
可是卫家呢,卫家竟然要把女儿留在京城,这未偿不是卫氏的心思,一想到这里,钟氏气得胸口阵阵起伏,卫氏,往日瞧得是好的,如今竟然如此。
“阿娘何必动气,强扭的瓜不甜,她能与我同甘共苦,我自然待她如珠如宝。今日她不随我去翼州,往后我也不会叫她去。”楚毅之平平淡淡地说完,钟氏皱起眉头,“何以如此?”
“七出可休,还有三不出。她不曾为父守孝,出孝之后,和离了便是。”楚毅之显然已经想到了以后,钟氏看出楚毅之眉宇间的疲惫,楚毅之说的法子可行,钟氏道:“我只怕,她不能等你三年?”
“若是不能,自当休之。”楚毅之说得分外清楚,丝毫没有不舍,钟氏蹙紧了眉头,“我以为你至少心仪于卫氏。”
楚毅之笑了,“阿娘,她愿嫁入楚家,待阿娘孝顺,对阿昭亲厚,我待她好,理所应当。只是待她太好了,好得叫她以为一切都是理所当然,她可与我共富贵,却不愿共患难,这样的人,我又怎么会心仪于她。”
这么理智到了极致的想法呐,钟氏怔怔地看了他半响,楚毅之被看得有些不习惯,轻唤了一声,询问道:“阿娘怎么了?”
“这些事,先不要叫阿昭知道。”钟氏被唤回了声,叮嘱了一句,楚毅之点了点头,“这是自然,阿昭还小,有些事,不必知道得太多。”
钟氏还是心疼儿子,谁生的谁疼,楚毅之待卫氏那般好,卫氏却因为翼州的传闻而不愿意随他们归去,这样的人,早认清了也好。
“你辛苦了,待阿昭长大些,让她帮你分忧。”钟氏如此说来,楚毅之哭笑不得,“我们家阿昭已经帮我做了好多事了,她想出的生意啊,可是挣了不少。有了银子,我也才有这底气,必能在翼州立足。”
钟氏颇是无奈,“去翼州之事,是她起的头?”
楚毅之跟楚昭说过的话,做过的事,钟氏一般是不开口的,但是他们兄妹说话了从来不避钟氏,一次两次的听到楚昭追问楚毅之,钟氏有所猜测。
“一半一半,当初进御史大夫府,我是有所图,看到各地的公文,表面平静,实则暗流涌动,我们留在京城,唯一能倚靠的是阿舅,倘若阿舅有任何意外,我们就成了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阿昭,虽然没有外出游历过,她对朝政有着天生的敏锐,前些日子她就一直让我想办法离开京城。”楚毅之徐徐道来,钟氏不禁莞尔,“一个小娘子,对朝政敏锐,这是什么好话?”
楚毅之道:“有本事的人,何时都不愁的,阿昭与阿娘是不同的。”
钟氏撩了他一眼,这更不是什么好话。楚毅之并不畏惧钟氏这一瞪,轻轻一笑,“还是要好好地教好阿昭,我们家阿昭从小就会挣钱,将来必能挣得更多。”
再次挨了钟氏的瞪眼,士农工商,商为贱籍,一个会挣钱的小娘子,愿意娶的有几个,还不如多挣些好名声。
“阿娘就别操心了,有我呢,我必比舅舅更能为阿昭撑起一片天,你看着吧。”楚毅之一腔雄心壮志,卫氏对他的放弃,影响不了他,不过是一个不同路的人,何必可惜呢。
豁达的人,总是分外容易清楚,许多年后,哪怕楚毅之不在了,卫家的人想起此事,无不懊恼得捶足顿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