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昭立刻站了起来,“阿兄回来了。”
眼睛发亮地站起来往前去迎楚毅之,楚毅之一马当先,带着部曲骑马奔来,见到楚昭立刻翻身下马,楚昭已经高高光光地唤了一声阿兄。
楚毅之难掩激动地摸摸楚昭的手,与柴景抱拳,“多谢七郎了。”
“举手之劳,不必客气。”柴景回拳,楚毅之一笑,“等我在翼州安定了,七郎不妨去翼州做客,吾必扫榻相迎。”
“一定,一定!”楚毅之邀请,柴景应下,算是做了约定。
“不知贼人是否尽诛?”寒喧之后,柴景闻问,楚毅之道:“已诛。”
简短的两个字,并不再论,柴景亦不再问,“世兄随我同回宁远城见衮王说明此事?”
“不了,小妹救回,我们直奔翼州,有孝在身,家母一行已往翼州去,心中不安,不便多留,烦请七郎代我向衮王请罪。个中之事,我会上奏禀明。”楚毅之说罢与柴景告辞,柴景也不挽留,“来日得闲与世兄再叙。”
相互告辞,楚昭自觉地骑上了楚毅之的马,坐在楚毅之的后背,颔首意示,算是告辞。
楚毅之带着一行部曲连忙追赶钟氏而去,不忘教训楚昭,“吓傻了吧?”
“阿兄真的杀了徐狗子了?”楚昭不怕反问,楚毅之一边骑马一边问道:“你可知他们的来历?”
“徐狗子原是翼州的兵马,翼州大乱,他带了几个交好的兄弟出逃,最后集结起了一群难民,目的只为争一口粮。”
“原来是兵将出身,难怪身手如此了得,我道民间焉能出此高手。”楚毅之对徐狗子的称价甚高,楚昭想了想问道:“阿兄真的杀了徐狗子了?”
“没杀,不过,朝廷并不知道他的身份,姓甚名谁,籍贯皆不知,杀与不杀,谁又知道?”楚毅之不紧不慢地说,楚昭倒抽一口冷气,“欺上瞒下……”
“若不是官逼民反,又何来抢粮之事,追根究底,都是朝廷无能,贪官无为所至,要怪就怪朝廷。”楚毅之说得义愤填膺,咬牙切齿,楚昭不吭声了。
“徐狗子逃了,此人很有天份,是为将帅之才,有此人在,大魏必不得安宁。”骂过泄愤之后,楚毅之才说起徐狗子的真正情况,楚昭面露诧异,“阿兄没能捉到他?”
说到这里,楚毅之笑了,“往日我只懂纸上谈收,今与人交手方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我很期待将来有一日跟他对上。”
人有对手才会迫切想要进步,楚毅之以前扮猪吃老虎,把京城的世家子玩弄于股掌之间,游刃有余,徐狗子,还是第一个叫他接二连三吃了暗亏的人呢。
端说徐狗子劫走了楚昭这一点,楚毅之就一辈子都无法释怀。
追赶了半日,总算是赶上了钟氏一行,钟氏看到楚毅之兄妹平安无事的回事,松了一口气之余,问起了攻城的是什么人。
“是翼州的流民,为能裹腹,只好攻城抢粮。”楚毅之简略带过,钟氏点了点头。
转看楚昭并不见任何阴鸷,眼睛闪闪发亮的,比之前反倒多了几分坚定,钟氏心下一叹,并不显露,“此去翼州还有两日的路程,要你辛苦了。”
话是跟楚毅之说的,楚毅之不以为然地道:“阿娘放心,我们都会平平安安的。”
笃定自信,楚毅之心里很有数,只是阿兼走了进来,“娘子,太夫人与二郎三郎病了。”
一口气病了三个,钟氏皱了皱眉头,“去请大夫回来。”
他们在驿站歇下,吩咐请大夫了,指了子女,“你们一身脏,还不快去洗洗。”
去啊,脏成这样了,要不是急着赶路,都不能忍好吧。作揖双双告退,楚昭正准备跟她哥挥手拜拜,她哥问了一句,楚昭血槽尽空。
“匕首呢?”楚毅之伸手,楚昭不吭声,楚毅之眯起了眼睛,楚昭只能老老实实地回答,“为了逃跑,匕首扎在马屁股,没拔出来。”
颤着手指了楚昭,楚毅之半响说不出话来,“为何路上不说?”
“忘了!”某人答得十分理直气壮,楚毅之倒抽一口气,好险才忍住。转圈看了楚昭半响,“怎么就不是个小郎君呢?”
若是个小郎君,小小年纪从贼人手里逃脱,有胆有色,说出来名声大益。偏偏,一个小娘子能下手扎马,叫人知道了,谁敢娶她啊!
楚毅之一颗心都为楚昭操碎了,匕首要不回来了,最大的问题是,这件事柴景知道吗?
“我刚从徐狗子那里逃出来就碰到柴七郎了,当时我手上还沾了血,我跟他说了是马的血,他好像不是很信。”楚昭不仅回答,连带对柴景的观察也说给她哥听了。
不是很信,莫不是柴景还觉得,楚昭杀了人不成?楚毅之一想到这个可能,风中凌乱。
有心想说楚昭不在外面装着点,想到楚昭好险才从徐狗子那里逃出来,没来得及装啊。柴景,柴景信不信的是其次,事情会不会传出去才是最重要的。
“此事别告诉阿娘,我会处理。”楚毅之拍了脑门,头痛得厉害,但还是必须的,赶紧的想办法让柴景把楚昭的事烂在肚子里。
“阿兄要处理什么?柴郎君不相信我敢杀马,又怎么会觉得我会杀人呢?最多,他也只是觉得我有勇有谋,竟然能从贼人手中逃脱,其他的,还有什么吗?”
楚昭意在提醒楚毅之,千万别关心则乱,把没有的事落定了。
楚毅之道:“就算柴七郎不说,又不是只有柴七郎一人看到你的情况。”
“那就要看柴七郎有没有御下之能了。我觉得,他能带兵前来支援宁远城,应该不会连手下的部曲都管不了。”楚昭跟柴景这回接触得比较多,怎么说呢,楚昭虽然不喜欢柴景如同京城的世家子那样,一副我是世家我骄傲,无人能敌的模样。
但是,柴景吧,是个有真本事的人。
兵的素质恰好反应了当头的能力,楚昭跟柴景说话接触那会儿,无人斜视,对于他们说了什么,个个都是置若罔闻的模样,所以没有柴景的吩咐,这群部曲是不会跟任何人说起今天的事的。
楚毅之扫过楚昭,楚昭昂起头道:“阿兄,柴七郎乃真君子也!”
听到这话,楚毅之笑了,君子嘛,非礼勿视,非礼勿言。
楚毅之心中的大石算是放下了,打发了楚昭沐浴更衣去。他也回去修整一番,方去给楚太夫人请安。
楚太夫人一脸腊黄,浑浑噩噩的模样,楚毅之刚瞧见还吓了一跳,楚太夫人一看到楚毅之整个人都精神了,“大郎,大郎你回来了,回来了好,回来了好。”
“祖母身子如何?”楚毅之询问楚太夫人的情况,旁边的侍女答道:“太夫人受了惊吓,着了凉,大夫已经看过开了药,正在后面煎药。”
“照看好太夫人。”楚毅之嘱咐。楚家如今算是多事之秋,楚太夫人平安无事就算不添乱了,正好侍女煎好药端了来,楚毅之服侍楚太夫人服下,药效很快发挥,楚太夫人睡了过去。
“郎君放心,奴会照看好太夫人的。”侍女赶紧表忠心,人都是钟氏安排的,楚毅之没什么不放心的。
只是刚出楚太夫人的门,一旁传来了砸碗的声音,“我们没病,我们不吃,不吃药。”
中气不足的声音分明是楚鸿的,楚毅之站定不前,门被推开了,一人走了出来。
“郎君。”侍从端着两个破碗,散发着浓浓的药味,楚毅之皱着眉头问道:“他们在闹什么?”
“二郎和三郎受了惊吓,全身发热,大夫诊脉开了药,二郎三郎不肯喝。”侍从老老实实的回答,一脸的为难。
“药熬好放着,他们喝就喝,不喝就罢了。”楚毅之厌烦得很这两人,没本事,没胆子,偏拿全世界的人都当成傻子。当初他留了他们性命,何尝不是给他们机会。
不肯喝药,不外乎怕他杀了他们。在京城的时候,他不杀他们,离了京更不必,偏偏他们自作聪明,以为他会在药里做手脚,取他们的命。
楚毅之不想动他们,无心要他们的命,但他们自己要去寻死,他绝不会拦着。
一日一日,楚毅之干脆面子都做齐了,借口楚太夫人和楚涵楚鸿生病之事,暂时住在了驿站,几乎将城中所有的大夫都找了来。
“两位郎君不肯服药,神仙难救。”来看病的大夫一个个摇头莫可奈何,偏偏事情闹得越大,楚涵楚章越是不安,越不敢吃药,一日病过一日,最后已经高烧得失去意识。
楚昭听说了之后,不禁问了一句,“他们太蠢了吧。”
就现在的境地,想要他们的命,楚毅之还需要给他们下毒吗?山高皇帝远的,弄死他们也没人知道。楚毅之好心好意养着他们,他们竟然疑心至此。
“自寻死路,与人无尤。”楚昭也没有点醒楚涵楚鸿的意思,他们找死,想死,那就死去吧,养不熟的白眼狼,死了一了百了。
楚昭越想楚涵跟楚鸿拿钟氏和楚毅之当作心狠手辣之人,心里更堵得慌,终丢开不离,转头去和楚毅之练功习武。
这一次被徐狗子掳了去,更坚定楚昭变强的心思,年龄小不是借口,不管在什么样的环境下,她都应该有自保之力。连楚毅之都称赞徐狗子是个难得的人才,她能从徐狗子手里逃出来,凭的是运气。运气这种东西,太过虚渺,她不见得每次都有这样的好运气,所以,强大自身,才是保证自己安全的根本。
“你想练功很好,不过,凡事有度,如今你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张驰有度,才能让你自己更强大。”楚毅之很快明白了楚昭的心思,劝起楚昭来,楚昭呶呶嘴道:“阿兄放心,我会保证自己好好的。我想变强,不就是为了保护好自己吗?倒末本置,我才没那么傻。”
楚毅之伸手揉了楚昭的额头,低头问道:“柴七郎此人,你觉得如何?”
“什么如何?”楚昭本来被楚毅之揉得昏昏欲睡,乍听柴景的名字,一个激灵醒来。
上下打量了楚昭一番,楚毅之才道:“柴七郎救了你,算是跟我们家有恩。面见衮王时,也是他帮忙。”
说到这里,楚毅之顿住了,楚昭以眼神询问,那又如何。楚昭想到柴景,又看了看楚昭,如何说,他觉得柴景有资格当他妹夫呢?只是,柴景跟楚昭的岁数差得有点大,两家的家世现在看来极其悬殊,所以,今日提起,言之过早。
“没什么,毕竟帮了我们忙,往后有机会定要报答。”楚毅之心思一转,明摆着顾左右而言他。楚昭道:“以后会有机会的。”
这笃定的口气,叫楚毅之听得一乐,“你倒是自信。”
“翼州的事才是最要紧的。”既是扶灵归乡,翼州如今大乱,别人看起来是不愿再回翼州,楚昭看来,这是一个大好的机会。
“我已经给阿舅去信了,让他代程奏折,禀明翼州如今的情况。”楚毅之这一副跟楚昭商量事情的模样,兄妹俩都习惯了。
“若是朝中无人肯来翼州平乱,阿兄虽是丁忧,但百姓流离,阿兄为平定民乱,为圣上分忧亦是义不容辞。”一番话说得那叫一个冠冕堂皇,楚毅之附和地道:“我亦有此意。”
都想到一块去了,那就不必多说了,“粮食,兵马,阿兄都准备好了吗?”
“已经准备,得亏了你想出来挣银子的法子,否则等朝廷拨粮下来,不知还要死上多少人。”楚毅之十分庆幸,楚昭脑子里还有两个更挣钱的法子呢,但是如今不是提出的时候,这一次,只要楚毅之捉住机会把翼州捏在手里,偏居一方,称王称霸,那都不是事。
“还是派人去翼州详细打探清楚翼州的情况,哪里最乱,哪里还有人,境况如何,都要查清楚了,对症下药,才能药到病除。”楚昭絮絮叨叨地提醒,楚毅之想了想道:“你不是要练兵吗?我给你些人,你用用看,如今百废待兴,阿兄有些事要你去办。”
这样郑重,楚昭想都不想地道:“阿兄要我做什么,只管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