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楚昭知道的时候,事情已经成了定局,楚毅之和卫四娘和离了。
能让楚毅之这么快的做出决定,肯定是卫四娘做了什么事惹了楚毅之。
眼看楚毅之跟钟氏都一副不想告诉她的模样,楚昭果断写信给齐氏,很快事情的经过楚昭都一清二楚了。
元宵佳节花灯会是亦城的盛会,卫四娘竟然打扮成未出阁的娘子赏灯,被人撞见了,事情很快传开,钟郁立刻写了信给钟氏,钟氏看这之后才给的楚毅之,楚毅之也不管卫氏是有心还是无意,当下请卫九出面。卫九自知卫家有错,拿了楚毅之的和离书,火速让楚毅之跟卫四娘撇得一干二净。
事情都解决了,再见卫四娘他们就没什么关系,楚昭却还是为楚毅之委屈,她哥多好的人呐,对卫氏又多好啊,卫氏竟然想离开她哥,真是眼瞎。
当然,楚昭更注意到一点,可以,随便和离的吗?这件事很重要啊!
为此,楚昭拎了厚厚的一本律书,跟楚毅之表示,她想看和离相关的律法。
“不用看了。”楚毅之一听楚昭的意思,立刻表示楚昭不必看了,楚昭惊叹地看了楚毅之,坐等解释。
“没有什么东西是一成不变的,当你足够强大,强大得可以制定律法的时候,这些只能成为你控制别人的东西,而不是管制你自己的东西。”
哇靠靠!好霸气,好犀利啊!不对,不对,制定律法啊,是什么人才能制定律法?
拿眼瞄了楚毅之,楚毅之坦坦荡荡地道:“天下将乱,所有的一切都将会被推翻重组,这是我们的机会,捉住了机会,我们就可以成制定律法的人。”
楚昭捂脸,难道是卫氏打开了楚毅之一直隐藏的野心,至少在之前,楚毅之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打算?
“所以,你不需要管怎么样才能和离,将来阿兄一定会让你随心所意,只是一个郎君而已,若待你不好,随便换。”楚毅之拍拍楚昭的肩膀,表明了他会是楚昭的后盾,楚昭张着小嘴合不上,惊的啊!
这意思不就是说,以后天下的男人,楚毅之让她随便选,不喜欢就换一个。抹了一把冷汗,楚毅之又想到了什么,“不想嫁也行,阿兄给你招赘。”
给跪,想得太长远了啊!楚昭却觉得,楚毅之既然要当她的靠山,有这么好的靠山再委屈了自己,她是白活了。
“好,阿兄说的,以后,我要什么自己说了算。”随手把律法往桌上一扔,楚昭也被楚毅之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回想两辈子,楚昭战战兢兢的,到了大魏朝之后,更是缩手缩脚老老实实地学学如何做一个古人,但是,之所以要守别人定下的规矩,那是因为你没有能力对抗,甚至对抗要付出很大的代价。
如果是楚昭一个人,她没有那么大的勇气,只是默默地承受,接受这一切,最终归于平常。但是,楚毅之想要为她撑起一片天,楚毅之想让她可以自由自在的,这样一份心,拳拳爱护之心,楚昭焉能辜负。
自由的种子,不愿屈居人下的种子,一但种下了,终有一天会长成一棵参天大树。
楚毅之时常带着楚昭去往田地山间,勘查农事,与百姓融为一体,听百姓之心声,楚昭看着这样的楚毅之,暗暗握拳,楚毅之一定会得到他想要的。
如今的稻谷一年一季,如同翼州一般遇上了大旱大涝,一年颗粒无收,百姓没有粮食,自然要乱。
想到水稻杂交,想到海南的一年三季的稻谷,楚昭兴冲冲地扯了楚毅之,“阿兄,你问问有没有精通农事的人。”
“做甚?”楚毅之低头问楚昭,楚昭道:“如果田里的稻谷不是一年一收,而是变成一年两收,或是三收,粮食的产量是不是可以翻倍了?”
楚毅之扫了她一眼,“是翻倍没错,有这样的稻谷?”
“没有可以试验啊,上古之时,连稻种都没有呢,还有粟。我们可以找专门的人来研究,不管用什么办法,只要研究出这样的稻种来,于民大益啊!”楚昭一直没想到这事,此时脑袋灵光一闪,死捉住楚毅之,拼命地摇啊摇。
“怎么试,我也不懂农事啊!”楚毅之被晃得头昏,赶紧地制止楚昭。
“我们不懂,有人懂啊,找懂的人,把意思跟他们说,让他们试啊!”想要得出研究成果难道就要让他们来做吗?当然是找专业的人来搞,大概,水稻杂交的原理,楚昭能说一点,应该,对他们的研究有帮助吧。
楚毅之再次看了楚昭,“你这脑袋瓜子长得跟别人差不多啊,鬼主意倒是不少。”
楚昭眼睛发亮,“阿兄找人,快找人。要是研究出来了,那是惠泽万年的事。”
确实是惠泽万年的事,楚毅之心动不矣,打发了楚昭去玩,他去找人。
这种大事,楚毅之是一定会放在心上的,楚昭比了个胜利的手势,高兴地往海边去,正是开春,竟然有人在海边垂钓,那么大的风浪,有鱼上钩吗?
楚昭小步地走了过去,这才看清了那钓鱼的人,胡子白发,目光清明,神采奕奕,注意到楚昭的打量,回头看了楚昭一眼,楚昭作揖,“见过老伯。”
“小娘子自哪里来,想去哪里?”老者微笑着问,楚昭的衣着并非贫穷的百姓,身边却无侍女相随,故而如此一问。
“我家在城中,随兄长来看看。浪大风大,老伯垂钓,可有鱼儿上钩?”楚昭坐在离老者不远的大石上,落落大方地问。
老者抚过胡子笑道:“既是垂钓,又何止为鱼。”
这话一听,楚昭笑了,当即想到了姜子牙啊,姜子牙钓鱼,周文王上钩。
“小娘子笑什么?”老者见到楚昭笑而问之,楚昭道:“先古之时,有一贤者于江边垂钓,用的是直钩,所谓愿者上钩,后遇贤君,君臣合一,开创盛世,此佳话流传至今。”
老者面露诧异,“小娘子亦曾读史?”
“家母与家兄教导,粗浅学了些。”楚昭答得随意,老者笑笑,“小娘子小小年纪已经读史,那小娘子觉得,老朽与那贤者比之如何?”
楚昭摇晃着脑袋道:“先贤辅助明君开创盛世,千古流名,自是有本事的。老伯如何吾不知,只是正值春季,万物复苏,正逢繁衍之际,朝中明令,三月内不许出海捕鱼,老伯此时垂钓,无论为何,却非明举。”
老者一顿,随之大笑,“小娘子有些意思,有些意思,那你觉得此令如何?”
“自是极好的,有生方可有取。此令下达,可令海中的鱼儿繁衍长大,生生不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楚昭认同此令,老者放下了鱼竿,上下打量了楚昭,“小娘子小小年纪,倒是有些见识。”
楚昭微微一笑,“老伯夸奖了。”
“不夸奖,不夸奖,有些人活了一辈子都弄不明白,为什么在春季之时,明令禁止进山狩猎,出海捕鱼。贪一时之欢,毁万世基业,如此而已。”
“老伯既知,还在此垂钓。”楚昭指了鱼竿问。
“年老无事,这不拿了鱼竿出来玩。”老者笑呵呵地回答,楚昭摇了摇头道:“观老伯言行,当是知书达理,识文断字之人。既是无事,为何不在此教人读书写字,明辨是非?”
“老伯虽说只是拿了鱼竿打发时间,在外人看来老伯是在垂钓,似老伯这样的人,不必说话,只看表面已叫人收生敬佩,无形之中,老伯似是在告诉周围的人,所谓的三月不可捕鱼之说如同笑话。老伯不仅害己,亦是害人。”楚昭直指老者的不对,老者瞠目结舌。
楚昭板着一张脸,没有半点玩笑的意思,老者回过神来大笑不矣,“小娘子说得极是,极好,是老朽的不是,是老朽的不是。”
老者没有因为楚昭的指责而生怒,楚昭松了一口气,与老者作揖,“小儿所言,出自肺腑,若有不敬之处,还请老伯见量。”
“是老朽的不是,小娘子直指叫老朽知之,焉有不敬之说。”老者十分豁达,丝毫不怪楚昭的指责,楚昭微微一笑。
老者是越看楚昭越顺眼,指了远外的海道:“小娘子由小观大,指直老朽的错处。小娘子瞧着这海,有何感想?”
一望无际的大海,似是天空连成了一片,人在其中,何其渺茫。
“东临碣石,以观沧海。水何澹澹,山岛竦峙。树木丛生,百草丰茂。秋风萧瑟,洪波涌起。日月之行,若出其中;星汉灿烂,若出其里。幸甚至哉,歌以咏志。”楚昭吟出了曹操的这首《观沧海》,老者哈哈大笑,“小娘子的志向不小啊,可惜,可惜啊!”
一声声可惜,不过都是婉惜楚昭的女儿身,楚昭不置可否,反问道:“老者观海,又是何感?”
被反问的老者一顿,“天宽地阔,却无可容身之地。”
话中的悲意叫楚昭一顿,随之昂头道:“容身之地,并是别人给的,而是自己争的。”
“你年纪虽小,口气却不小啊!”老者不知该说楚昭是初生之犊不畏虎呢,还是该说楚昭无知者无畏呢。无论哪一种,都不是老者想要的。
楚昭昂起头自傲地道:“想要的就该去争,不争,就不该说什么容不下,无处容的话。”
老者皱起了眉头,年纪大的人呐,像楚昭这样小小年纪的孩子,初有好感,交谈下来却发现楚昭不肯服输,不愿服输。
若是之前的楚昭,未必敢说出这样的话来,这不是得了楚毅之激励,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以前不敢说的,现在没有不能说的。
老者轻笑了,对于楚昭刚刚升起的好感啊,此时荡然无存,拾起了鱼竿道:“时辰不早了,小娘子早些回家吧。”
“老伯不认可我,瞧老伯的为人处事,处处避让,而今老伯如何,我如何?”楚昭承认自己日子无聊,没事找事的跟老者杠上了。
被问得面上泛红的老者冲着楚昭不善地道:“小娘子如今还小,又怎么知道到了老朽这把年纪,能过得比老朽好?”
“敢问先生在我这个年纪时是如何过的?”楚昭不答反问,问得老者一阵心虚,他在楚昭这个年纪的时候,似乎,除了勤奋学习外,跟如今并无多大差别。
如今倒是更惨,无所事事,只能到海边垂钓。唉……
哪怕老者不吭声,看老者的反应,楚昭也能猜到老者在她这个年纪必须没有过得多好。楚昭呢,要不是遇上好娘好哥,日子也未必有现在的惬意,但是,她也必不让自己受委屈,否则不等于白活了前世的二十几年。
“你不争,天下皆争,你既无能改变困境,又不愿入乡随俗,到最后只有自个儿一人暗自神伤,无人问津。”楚昭煞有其事的说来,“将相本无种,男儿当自强。又曰: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
“我不知老伯为何不入仕,又或是志得意满而归隐。只是老伯闲得只能在海边垂钓度日,虚度余生,为何不学以致用,若能教出一群好弟子来,也算造福于民,岂不比如今这般无所事事要好得多?”
说来说去,楚昭又说回了一开始的话题,老者呢,被楚昭那么绕来绕去,明明一番谬论,他竟听进去了。
“你是哪家的小娘子?家中还请先生吗?若请先生,老朽如何?”老者竟然毛遂自荐要当楚昭的先生,楚昭看了老者一眼,上下打量了一会儿,“老伯拿手什么?”
老者被问愣了,反问道:“你不知道老朽是谁?”
“老伯没有报过家门,我初来渤海,对渤海不熟,故不知老者姓甚名谁,是何许人也。”楚昭答得理所应当,老者却是脸上一僵,楚昭犯嘀咕啊,连看了老者几回。
“尚未请教老伯大名。”最后,楚昭还是觉得问问吧,死啊活的,都这样了。
真被当成了渔翁的老者脸皮抽了抽,干巴巴地道:“老朽姓姜,单名一个参,字通直。”
靠!她的运气还真是好得爆了,楚毅之正说想请这位大儒回家给她当先生,可惜此人归隐翼州,行踪不定,有心而无力为之,没想到,她来海边转一转就碰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