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浩浩荡荡地进京,贫穷的翼州来,历来没什么好东西,楚毅之弄了那么大的阵势,那样晶莹剔透的琉璃珠子,半路上掉下那么几颗,捡到的人啧啧称奇,等送到了朝堂上,皇帝面对比他还高的镜子,大喜过望。
“圣上,这是我们郡守刚刚命人做出来的琉璃镜子,郡守一看就说这么好的东西一要要上贡皇上。”送礼的人,是楚毅之选好的,在他搞了盐业之后,弄了几个以前交好的好友往渤海去,其中这么一位能言善辨名郑通,尤其懂得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一上来在实物面前就可劲地夸皇帝,说在千里之外的楚毅之是如何心心念念着皇帝的,得了好东西,第一个就马上送往京城给皇帝用。
皇帝听着吧,心里暖暖的,“子韧实乃贤臣也。”
郑通听到这么一句夸啊,微微一笑,似不经意般提起了楚毅之即将大婚,皇帝有一瞬间一顿,大婚,他怎么记得楚毅之已经成亲了?
然后,郑通隐晦地说道:“三年前郡守大人守孝扶灵归乡,与卫氏性情相悖,故已和离。今郡守出孝,即再娶之。”
有些话不必说得太明白,如皇帝这样的人,闻弦而知雅音,什么性情相悖,不过是卫家觉得楚毅之去了翼州,归了渤海,永无出头之日罢了。
一个男人被人看轻至此,必要争口气。皇帝道:“楚子韧娶的是哪家的小娘子?”
“是乐陵一个小户,并无名气。”郑通很清楚什么应该说,什么不该说。粗略地道了媚娘的身份,皇帝皱起了眉头,随之展开了,一个好臣子,不用联姻结党,虽出身世家,与本家决绝,又没有世家的姻亲相助,正正好用。
“既然如此,朕为他下一道赐婚的圣旨,就当是贺他新婚大喜。”皇帝的心思一转,赐婚一事,两家相愿,他是锦上添花,亦不费他什么事。
“多谢皇上,多谢皇上。”郑通这次来京的目的正是为了这道赐婚的圣旨,那样欢欢喜喜的样子,很大程度上满足了皇帝的虚荣心,是以赐婚圣旨下达时,还有几样赏赐。
皇帝这里郑通可劲地忽悠,代见钟郁时,郑通十分恭敬。
“渤海的情况如何?”钟郁好几年不见妹子外甥了,自是十分想念的,无奈两地相隔甚远,他又是当朝的大将,无旨不得离京,所以只能在心中想着,念着。
“甚好,只是郡守大人让人提醒大将军一句,如今各州天灾人祸不断,只怕乱象将起,还请大将军早作准备。”一些大逆不道的话,楚毅之在信中从来不提,郑通既然能被楚毅之弄到渤海,又代为进贡,自是楚毅之信得过的人。
钟郁看了郑通一眼,“所以,他宁愿把阿昭推出去,也不愿受了那五千海盗人头的军功,因他不愿回京?”
郑通额头滴下汗珠,此事他也是在事后才知道,对于楚昭当机立断砍了那么多海盗,回想那堆成小山的人头,郑通道:“军功确实是小娘子所为,与郎君无关。”
“呵呵,渤海是什么地方,如果他想,那军功想要弄成他的不难。”钟郁一语道破,不说楚毅之,就是他自己的妹妹有多大的本事,他能不比别人清楚。
可怜的郑通啊,遇上了聪明又有盘算的主公,主公的亲舅也不是好忽悠的,这不就成了夹心饼干。
“啊,这是夫人还有郎君,小娘子给大将军的信,大将军请过目,请过目。”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想起了各让带的三封信,郑通赶紧拿出来。
钟郁拿过,也不避讳地当着郑通的面拆了信,三封信啊,三个内容,钟氏直接道明他们准备在渤海扎根,让钟郁别想办法把他们搞回京。
楚毅之比较客气地提议钟郁想办法给他搞点马,物资什么的,他有钱就不怕了,但是马不好搞啊,所以,让钟郁想想办法。
至于楚昭就比楚毅之要不客气地多了,不外乎让她舅弄几个表侄啊,表兄啊跟郑通一块离京到渤海呗,直接指出钟郁的军功啊,荫不了那么多子孙,还不如让他们出来自己闯。
外甥可以揍的,所以楚毅之一点没提其他,可钟氏这个亲妹,楚昭这个外甥女都是不能揍的,说起话来很直白,直白得让钟郁感觉一拳打在棉花上,气弱无力啊!
“你要过几日回渤海?”钟郁气弱地问,郑通拿不准三封信都写了什么,能让钟郁变成这样,老老实实回答道:“三日。”
“行,三日后你来一趟。”钟郁这么一说,郑通立刻应下。
再来的时候,郑通瞧着已经打包了的钟家人,一个中年四个少年,眉头都不动一下,楚毅之吩咐过,钟郁给什么他带什么,什么话都不许多问。
“你回去告诉毅之,马匹的事一时半会儿的弄不了,我只能尽力,让他自己再另想想办法,匈奴产马不是。”钟郁凉凉地说了一句,郑通一个激灵,喏喏应下,带上钟郁的第三子跟四个孙子,麻利地往渤海去。
“阿娘,阿娘,阿舅让三表兄跟六郎七郎八郎九郎一块来渤海了。”京城里刚出发,信已经送渤海送去,楚昭高高兴兴地冲她娘宣布这么个好消息。
钟氏果然露出了一抹笑容,“那可要好好收拾好等他们来。”
“嗯嗯,我已经把隔壁的一片空地都买下来了,正准备用来起屋,你看想怎么弄?”手里有银子办事就是迅速,楚昭一掷千金买地起屋,丝毫不含糊。
“这些事你看着办。”钟氏爽快地做甩手掌柜,楚昭呵呵地笑了,“那行,等我弄好了再让阿娘给我看看。”
钟氏莞尔,想起了旁的事,“你三表兄和四个表侄,你看要如何安排?”
外面的事都是楚昭跟楚毅之在管,楚昭主管后勤跟布署,楚毅之对外,钟氏有些拿不准,是以才问的楚昭。
“三表兄能文能武,我倒是想让他给我练水兵呢。”楚昭挑挑眉地说,钟氏看了她一眼,“军权一事,你们兄妹二人足以,虽是你表兄,亦不可叫他参与。”
楚昭哭笑不得地道:“阿娘想多了,我和阿兄就四只手,能揽多少事啊。再说,我让表兄练出来的兵,自然还是要听阿兄跟我的。”
想想大兔朝的曾经艰苦岁月,那些毅力顽强的兵啊,从思想上统治他们,比从身体上叫他们屈服更牢固。
那么,第一步是让他们识字,第二步才是洗脑。有思想有追求的军队,才是真正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军队啊!
“你心里有数,家里的事靠你们兄妹支应着,不可让外人有机可趁。”钟氏见楚昭有想法,还是提醒了一回,楚昭点点头,“嗯,阿娘放心。在我们家做事,听话的就用,不听话的就滚。”
粗暴直接,钟氏嘴角抽抽,她是不是教得太过了,一个小娘子如此粗暴?
“虽说媚娘是你救回来的人,往后她是你阿兄的枕边人,你要与她多亲近。”钟氏甩开对楚昭满脑子的想法,说起了媚娘。
楚昭凑了过去,“阿娘想什么呢?”
“你们兄妹感情好,你阿兄以往拿你当女儿养,将来成了家,有了自己的孩子,他最近的人再不是我们,而是他的妻儿。”钟郁意味深长地说,楚昭道:“阿娘放心,阿兄不是心志不坚的人,我也不是。”
“至于媚娘嘛,也不是个没良心的,若是将来我跟阿兄生隙,只能是我们之间有事,与旁人无关。”楚昭说得豁达,钟氏轻轻一叹,“你啊!”
“阿娘,我们都长大了,要是如阿兄和我这般都能反目成仇,这世上又还有谁能信得过呢?”楚昭是不相信楚毅之会变的,如同她对楚毅之也不会变。
钟氏只是害怕,未雨绸缪,见楚昭并非没有想到这些,但她更相信她和楚毅之。也罢,总归有她在一日,必不会令他们兄妹反目。
楚毅之与媚娘大婚的日子已经定下,渤海的人听闻楚毅之要娶一个父母双亡,无家无室的女子时,均以为楚毅之堕落了。
只是这些话没有人敢当面说,偷偷私下议论,楚昭掌了斥部,消息灵通得很,听到这些话一笑而过,娶个妻而已,也能扯上什么堕落不堕落,真是想多了啊!
命人好好布置婚礼,媚娘没有娘家人,罗婆当初收养她一回,楚毅之早已命人接了罗婆过来,大婚之事,终生一回,楚毅之看重媚娘,自要叫她无憾的。
罗婆进了楚家,看到那装饰精致的楚家啊,啧啧称奇,怎么也想不到,媚娘随楚昭到了楚家,竟然能嫁楚毅之为妻,三书六礼,正妻啊!
“楚家,楚家待你如此尊重,媚娘,你要惜福。”罗婆惊叹过后,拉着媚娘的手叮嘱,媚娘点点头,“婆婆你放心,我一定会的。”
罗婆瞧着媚娘带了几分羞意却显得双目发亮,全身似是镀了一层光一般闪烁着耀眼的光芒,美得叫人挪不开眼,也只有嫁进楚家这样的人家,才不叫媚娘的美貌辱没了。
“前院很热闹。”罗婆听到外面传来阵阵笑声,看了看随口说。
“嗯,是京城里来人了,郎君的表兄还有几位表侄都来了。”媚娘知道一些事,更知道京城来的人,还送来了一旨赐婚的旨意,那都是楚毅之为她而谋的。
“这是什么,可比糊纸要好用多了。一点都不透风呢。”罗婆指了楚家全都换上的玻璃窗闻问,媚娘道:“这是琉璃窗,小娘子原说叫玻璃,夫人嫌名字不好听,就说叫琉璃。”
罗波敲了敲,“真是个好东西,还能看到外面。”
媚娘点了点头道:“是啊,夫人的屋顶还装了琉璃瓦,你是没看到,太阳折射进去,像彩虹一样,漂亮极了。”
楚昭是个行动派的人,玻璃做出来,从上到下,自家都先用上了,不仅借皇帝的嘴宣传,同样也借自己家装好的感觉大作文章。
是以,郑通从京城里回来,楚昭早让人生产好的各种玻璃当即开始出售,楚昭掐住货源,选择了几家合作的商家,一如盐一般,分点销售,眼下刚开始,楚昭以物以稀为贵,价格高得吓人。
但是,世家没一个缺钱的,玻璃的好处在楚昭已经做了实物广告后,来过楚家看过的人,没有不动心的,价格再高,那也得买啊!
楚毅之听说了琉璃制作的成本,还有楚昭出售的价格时,嘴角抽抽,提醒了楚昭几句,“是不是价格定得低一些?”
“当然不了,阿兄也不想想这琉璃是我花了多少银子才研究出来的,再说了,我们赚的是世家的银子,赚得越多,回馈于民,劫富济贫有什么不好的?”楚昭丝毫不松口,一句劫富济贫逗得楚毅之一笑。
“你就没想过我们家即有盐又有琉璃,财多招贼,树大招风。”楚毅之提醒,楚昭冷哼一声,“大乱将起,山高皇帝远的,我们琉璃的生意又是在皇帝那里过了明路了,明抢暗抢的,我们怕吗?”
以前或许怕,现在吗,不怕!楚毅之想了想不知增了多少的部曲,还有楚昭的练兵之法,楚毅之道:“趁着天下还太平,你只管挣银子,再多的银子阿兄也护得住。”
“阿舅提议的办法可以考虑哦!”楚昭得了楚毅之的许诺,笑呵呵地转了话题。
“你也这么觉得?”楚毅之扬眉问,钟郁让他们从匈奴那里搞马,楚毅之不是没想过,不过,风险不小啊!
匈奴与大魏交恶,大魏禁与匈奴贸易,要是被捉到了把柄,那可是诛九族的大罪啊!
所以,楚毅之一直没有拿定主意要不要去做。而楚昭嘛,“难道大魏如今就没有人跟匈奴贸易了?别人既然做得,我们也没什么做不得的。自古皆是富贵险中求。我们家缺马,如果还有个三五年的太平还罢了,若是撑不过两年,我们没有马就会处于劣势。”
楚毅之深吸一口气,他又怎么会不知道呢,但是这件事不好弄啊!
“我们缺马,匈奴缺的东西就更多了,尤其是盐。我们家嘛,最不缺的就是盐了,就像匈奴最不缺的就是马。”楚昭轻飘飘地一句,逗得楚毅之乐了。
“所以呢?”楚毅之扬眉问。楚昭道:“我帮阿兄去一趟匈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