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等韦益从旧京回来,柴景那边已经有了动作。
“陛下,柴尚书大义灭亲,杀了柴五郎!”华兰来报,楚昭一顿,“怎么回事?”
华兰附耳与楚昭细细道来,楚昭垂下眼眸,外面来报,“陛下,齐大人求见!”
来的人是齐淮,楚昭挥手让华兰下去,“请齐大人进来。”
齐淮很快走了进来,神色带着几分慌乱,楚昭道:“怎么了?”
“陛下,柴五郎是赵国大长公主与柴太尉的孙儿,柴五郎的父亲,是柴太尉与赵国大长公主的私生子。”一口气将这劲爆的消息丢出去,楚昭问道:“你确定?”
“确定!杀害项氏遗孤的,不是卫四,而是赵国大长公主跟柴五郎,目的是为了项氏的宝藏。项家的人一死,知道项氏宝藏的就只有赵国大长公主,赵国大长公主,欲私吞项氏宝藏,柴五郎是帮凶。”齐淮连气都不敢喘,急急地将事情说白说透。
楚昭道:“那么柴景呢?”
无论是赵国大长公主还是柴五郎都只是跳梁小丑,楚昭根本不在乎他们打的什么主意,而是柴景。
“柴七郎逼问柴五郎,得知始末之后,一剑杀了柴五郎。想必用不了多久就会进宫。”楚昭让他盯着柴景,他是急急地进宫来禀告,万不能把楚昭交代他办的事给办砸了。
楚昭皮笑肉不笑地道:“大义灭亲啊!”
怎么说,齐淮心下一凛,从知道柴景杀了柴五郎,齐淮的心到现在都没有停过。柴五郎是柴景的亲堂兄,两人的祖父俱是柴太尉。柴家几经浩劫,所剩无几,柴景往日待那些叔伯兄弟亦是宽厚,但是,如今柴景却亲手杀了柴五郎。
一个连亲兄弟都能下得去手的人,这世上还有什么东西是他不敢做?
齐淮倒抽了一口气,然而楚昭却轻轻一叹,“柴七郎果然是个聪明人。”
听到这样称赞的话,齐淮一时拿不准楚昭说是不是反话。
“陛下,柴尚书求见。”值于此时,再有来报,楚昭转对齐淮道:“一块听听柴七郎为何大义灭亲吧。”
“是!”齐淮的心都要跳出来了,然而楚昭的吩咐,他不敢不听。
柴景缓缓走了进来,身上还沾着血迹,见到齐淮在,他也不见慌乱,而与楚昭三拜九叩,“臣管教族人不当,与陛下请罪。”
“柴卿何意?”楚昭这糊涂装得,齐淮都想对她竖起大拇指。
柴景道:“杀害项氏皇族的人并非卫四,而是臣的五哥,柴五郎!其与赵国大长公主勾结,意在独吞项氏宝藏,故以屠尽项氏皇族,后因卫四杀害赵国大长公主之女,赵国大长公主为报仇而将罪名尽栽赃到卫四的头上。”
经过倒是一点都不瞒,但是,楚昭道:“朕从一开始有一个疑虑,既然柴卿已经查到这里了,朕就再问问柴卿是不是知道。赵国大长公主为何谁都不信,偏偏信你柴家?或者更直白的说,赵国大长公主为独吞项氏宝藏而杀项氏的子孙,为什么柴五郎会帮她?赵国大长公主又为何而信柴五郎?”
听到这话,可以清楚地看到柴景脸上一闪而过的难堪。又怎么会不难堪呢?他的祖父竟然是这样无耻的人。
“臣的祖父曾与赵国大长公主生下一子,是臣的三叔,三叔独有五哥一子,臣的五哥,也就是赵国大长公主之孙。”柴景将这样最不堪的事与楚昭启口。
“柴太尉还真是机关算尽啊!”楚昭说了一句,柴景握着拳头的手一紧,他的祖父,就是这样机关算尽的人!
楚昭道:“那么柴五郎呢?”
“臣杀了他!”柴景面不改变地说出这样的事实,楚昭一眼掠过柴景,“什么时候,你有生杀之权了?”
“臣知罪。然身为柴氏族长,臣不能容忍这样一个有辱柴家声誉的人存在,请陛下看在臣忠心耿耿的份上,容臣放肆一回。臣犯大罪,愿受陛下惩处。”
听听柴景多会说话,以家族荣誉为重,末了愿意任楚昭处罚,怎么听起来都是一个忍辱负重的人。
可是啊,楚昭更宁愿相信柴景做这一切都是为了自己。
“来人,将柴景打入天牢!”楚昭随着柴景的话落,下令人将柴景押下去,打入天牢。齐淮傻了眼,楚昭难道真要柴景死?
柴景连一丝反抗都没有,老老实实地由墨军将他带了下去。旁观始末,完全被当作花瓶的齐淮看向楚昭。
“知道柴景为什么不怕吗?”柴景被押了下去,楚昭冲着齐淮问,齐淮屏住呼吸,楚昭道:“原本,朕是想让你成为这样的臣子。不过如今有了柴景,无须你做到如此地步了。”
听着这样的话,齐淮吓得心都要跳出来了,无须你做到如此的地步?原想你成为之样的臣子。这两句话透露出来的信息差点让齐淮顶不住地腿软。
“好了,没什么事了,退下吧!”楚昭冲着齐淮开口,齐淮舌头纵是打着结,也赶紧撸直了道:“臣告退!”
楚昭点了点头,齐淮好险才忍住没有抬头看楚昭一眼,只怕看上一眼,他更没办法挪动。
从他到冀州,从他对韦尚任他们表明了他要跟着楚昭混,或许有一丝钟氏的原因,更多的是他看出了楚昭的不简单。哪怕楚昭是个女子,她也能斗得过天下的男人。
如今看来,何止是争得过,楚昭完全是把天下的男人都玩得团团转。他,柴景,或许就连卫九,都只是楚昭棋盘上的棋子,他们的用处,楚昭早就已经想好了。
楚昭原本想让他做的事,当的臣子,如柴景一般,那么柴景大义灭亲,就是说楚昭虽然将他下到了大牢,却不会取柴景的命?
但是,接下来的楚昭会怎么做?柴景大义灭了亲,一个连亲兄弟都能杀的人,会令多少人生畏?齐淮都不敢想,若是事情传了出去,柴景在世家会是什么样的名声?
不,那恰恰就是楚昭要的,柴家是世家,百年世家,名声太显了,最要紧的是,柴景还年轻,正是朝气蓬勃的时候,而柴景已经官至兵部尚书了,这还是一个实权。
一个有权又年轻的人,如果还有够多的世家支持,为君都可以高枕无忧吗?
世家,楚昭要用,但是却不会允许如何前朝的情况再发生。用人是楚昭对于世家的态度,然而她绝不会允许世家再拧成团。
柴景以后要走的路,值于此已经全都在楚昭的掌握之中……
齐淮越想这心里就越是发颤,抹了一把冷汗,楚昭刚刚说,原本是让他成为那样的臣子的。
楚昭能想到把齐淮吓成什么样子了,不过,那何尝不是她想要的。
“陛下将柴尚书下狱,打算如何处置?”齐淮一出,华兰就出来了,华兰好奇地询问。
“不急!”楚昭轻声地说,华兰看了看道:“赵国大长公主?”
这件事里,赵国大长公主是挑事的人,杀了项家的子孙还装出一副受害人来搅事。
“你们是不是都忘了一个人。”楚昭突然地问了一句,华兰莫名。
楚昭幽幽地道:“在宫外认出朕,敢敲登天鼓的冯兆安。”
不说是真把这位给忘了!华兰也沉下了脸,楚昭道:“他在这件事里究竟扮演的是什么角色?”
别说楚昭在想,作为主审此案,负责跟进此案的韦益也在想,冯兆安在这个案子里,究竟是知情还是不知情的?
面见楚昭,韦益再次当面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当然也提出了他的疑惑,楚昭道:“似乎从赵国大长公主出现后,我们都忘了他的存在。”
事实求是地指出这点,韦益道:“陛下说的是。冯兆安此人,敲响登天鼓一事绝无偶然。”
“原本他并不想敲登天鼓,只是骑虎难下而不得不为。”楚昭将自己跟冯兆安碰到的经过与韦益说了一遍。
韦益眉头跳了跳,小声地道:“陛下为何让冯兆安击登天鼓?”
“大昭建朝至今,登天鼓都没有响过,若不响起,怕是天下人都当那登天鼓只是一个摆设。”楚昭让冯兆安击响登天鼓的理由十分充足,韦益是没见过像楚昭这样喜欢给自己找事的皇帝,甚是无奈。
“韦卿接下来打算怎么审理此案。”纵然柴景说了赵国大长公主或许是自导自演了一出戏,也不能只听一面之词,既然牵扯的人都已经齐全,尸体也运回来了,宝藏虽然是空的,总是不假。
如何审出这个案子,就是韦益该做的。
“臣意让他们三方对质。既然几方各执一词,就是让他们对质,或许能有预想不到的结果。”韦益想出的主意楚昭甚是认同。
与其费尽心思去想他们说的是真是假,还不如让他们自己证明自己说的话是真的。
“此案宜速,不可再拖。”楚昭催促韦益速速结案,韦益应下。
接下来的刑部大堂难得的热闹,前来旁听的百姓们第一次见识到世家们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也跟他们一般,风度全无。
很是让他们笑了一通,韦益就让他们在下面吵,韦尚任这个旁听的宰相也是淡定无比地听着他们将对方的丑事说了出来。
倒是记录的文书记得苦不堪言,毕竟要从对方的争执里辨别谁说的,七嘴八舌的,记起来真的有难度。
“别以为我们都不知道,当初你跟柴太尉孕有一子,此子虽死,尚有后,便是柴家如今的五郎。”卫四曝出这样的消息,现场死寂一般,赵国大长公主冲上去要撕了卫四的嘴,“你敢诬蔑我!”
“我诬蔑你?你我是亲家,各自的事情各自清楚,何必把你自己标榜得如此清高,你若不是仗着项家的势,早被夫家杀了。”是个男人都容不下一个女人给你戴绿帽子。
“若不是在我与你结亲之后才知道你做下如此不知羞耻的事,又不愿与前朝的皇帝起了冲突,这门亲事我早就退了。”卫四既然把这陈年旧事说出来,就不怕说到底。
“够了!”没想到审案还审出如此伤风败俗的事来,韦尚任的脸黑透了,赵国大长公主道:“他诬蔑我!”
“若是诬蔑,那你敢不敢跟柴五郎滴血认亲,敢不敢?”卫四既然说破了此事,又怎么会打没把握的仗,质问赵国大长公主。
赵国大长公主怎么敢,但是她不敢,不敢也不能认。
“你们就由着他侮辱于我?”赵国大长公主直问上座的诸位。
韦益道:“大长公主,你带我们去了一座空的宝藏,此事我们都没有跟你要个说法,眼下既然卫四指出你与柴太尉之间的关系,大长公主若是心中无鬼,滴血认亲又何妨?”
“倘若验过这后,证明大长公主与柴五郎没有半点关系,便是卫四杀人之后,更欲毁大长公主的声誉,我们自会依法而判。”韦益言外之意就是他们是审案的没错,但是赵国大长公主也该配合。
赵国大长公主怎么敢呐!指着他们道:“你们,你们沆瀣一气!”
“大长公主请慎言。审案查证,原就是依双方的供词查找证据而加以证实,如今卫四提出的事,正好是用来证明大长公主跟柴家关系,为何大长公主不肯配合?除非,卫四说的是真的。”韦益会被赵国大长公主给吓到吗?万万不可能。
韦尚任亦出言道:“大长公主是前朝皇族,本朝理当礼待,陛下从听闻大长公主的状告便下令三司会审,如果大长公主信不过陛下,信不过三司会审,这个审子了不必再审下去。”
“不审,不审就不审,明明是你们沆瀣一气,反倒成了我不讲理。”赵国大长公主是不想再纠缠下去,冲着韦尚任叫喊。
韦尚任皱着眉头道:“若是不审,大长公主知道诬告何罪?”
诬告定罪,是以所告之罪而判,赵国大长公主直指韦尚任,“你们是要逼死我?”
“非我等要逼近大长公主,而是大长公主不配合又顾左右而言她,你之所告,疑点重重,我等奉旨查案,岂有不查验之理。”韦尚任板着一张脸义正辞严。
“难道我等查验案情真假,为大长公主讨回公道,在大长公主看来就是逼死大长公主?”韦益补刀地问一句。
叔侄联手,韦尚任的人品摆在那里,赵国大长公主如何再无理吵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