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西街上一片繁忙,平地筑起一座高台,站上去视线范围可以触及东南西三座城门门口。夏侯晚每天都会迎着朝阳站上去俯视长安城。
在他的目光里,已经把长安城犹如一副沙盘一般装在心底,每个区域该做什么内容,每个季度能给朝廷贡献多少赋税,每年上下两季都补充多少兵丁……他已经在心里慢慢部署。
格局提高了以后,那些琐碎的小事都被他抛之脑后,加上曹也,董舒,司马家逐渐退场,长安未来的局势也越来越明朗,此刻的夏侯晚颇有种大事既定的心态,他甚至开始复盘夏侯楙在长安的十年,挑出来一堆问题……左边有一座的突兀的建筑,是五层高的通樊楼,这是夏侯楙的生意!右边南城楼附近也有一座突兀的建筑,是四层高的春熙坊,也是夏侯楙的生意。
夏侯晚脸上带出些鄙夷的神色,等他继位以后,首先就会拿这两栋楼开刀,整顿长安的商业环境。可他忘了夏侯楙已经把这两栋楼送给大司马的军队,曹爽已经先人一步接手了两家生意。
“主人,司马昭醒了。”逢乐官神色慌张的走上高台,正好迎上准备下楼的夏侯晚。
“醒了?”夏侯晚收回脚步,往东南方向看了一眼,那里正是行宫苑的方向。“这才过去两天吧,这么快就醒过来了,行宫苑有神医啊!”夏侯晚瞥了逢乐官一眼,语气中明显不满。
“卑奴无能,还请主人责罚。”逢乐官低下头。
“责罚,我责罚你还少吗?司马昭醒了不是什么好事,不过好在那个司马师走了,他一个人也翻不起浪花来。你去司情局走一趟,让东顺认清形势,也别被间军司抢走了饭碗。蜀谍的事,说到底还是司情局的事,他得参与进去。”
“卑奴明白主人的意思,东顺来长安五年了,官礼司一直没给他批房子,一家上下七八口人还挤在麻杆巷呢,我这就去安排,把他一家老小迁到东街的玲珑巷去。”逢乐官抬起眼皮等待夏侯晚批示。
“官礼司在董舒的带领下也越发没规矩了,不能因为人家司情局做的是得罪人的差事,就让人家住不好。你去办吧,东顺也是个明白人。”夏侯晚吩咐道。
逢乐官诺了一声,就准备退下。刚走下两三阶楼梯,夏侯晚突然喊了他一声。“你身体当真没什么不适吗?”
逢乐官心里猛地一惊,哆哆嗦嗦的转身回答道:“主人,不是没给卑奴放药么?”
“哈哈哈……逗你玩的。我怎么舍得给你放药。你去看一下蜀谍,司马昭醒了,蜀谍估计也会被大司马提走,该怎么说让他清楚明白,控制下药效,不要让他活得太久了。还有司马昭,活着也只会给他爹闯祸!”
逢乐官诺了一声,双腿发软的朝楼下走去。
此刻的司情局东顺领事,正带着一帮人扑到董舒的家里,要对董舒以做生意为借口的通蜀行为再次立案。可推开那扇漆黑的阴沉木大门,他们就被眼前的景象给惊呆了。
整座院子里干干净净的,所有房间门都开着,数以千百条毒蛇正肆无忌惮的在院子里和房间里自由漫步。有的在晒暖,有的在巡视,有的则盘成一团打算就地冬眠。
“有人吗?”一名从事喊了一声。
空荡的院子里只有回声阵阵,那些青的白的红的长条,似乎根本没兴趣看一眼陌生的人类。
“立刻驱蛇,对整座宅子进行搜查,金银财物,暗道地房全部检查清楚。另外去周边走访,把董府近一个月的情况整理出来!近三个月!”东顺攥紧了拳头,心里悲愤交加。自从间军司开始入手长安蜀谍的事情,他就一直想查一件具有轰动效应的案子向大司马证明自己的实力,可司情局的归属三番五次调整,每个领导都有各自的目的,导致司情局不能正常办案。
直到曹也死了以后,大司马才正式把司情局并入行宫苑,并让他暗中彻查董舒,这才查出来不少确凿的证据,可如今董舒竟然提前遁地了……
“东领事,您的嗅觉还真灵敏啊,董舒才逃走两天,你就带人过来了。”一个柔和的声音响起,慢慢释怀了东顺的拳头。
“是逢乐官啊。乐官快不要取笑我了,可否告知这里的情况,谁不知道您的情报系统在长安是独一份。”东顺转过身,走下台阶,迎上一袭白衣的逢乐官。
“哪里哪里,我也是刚收到消息,董大员这是蓄谋已久了,还特意使了障眼法,或许从他第一次被你们司情局带走,就已经开始谋划这个事了!”逢乐官轻飘飘的站在地上,整个人像一棵随风摆动的杨柳枝。
“乐官所说的障眼法,是什么意思?可否教知则个。”东顺来到逢乐官身边。
“也是逢某的猜测,说出来东领事可不要当真。董舒在长安这些年,累积无数家珍,这些东西要放在长安变现基本是不可能的,所以大概率是要运出去……这两天长安有大规模出城的,东领事应该知道吧……”
“乐官说的是曹长史回京,还有司马家大少爷回河内的事吧!确有这种可能,这两桩事情都是特批的,如果董舒混在其中出城,确实能躲过审查……只是董舒名声在外,会有人冒这个风险么?”东顺脸上挂满疑惑。
“那就要看董大员出什么价格了……”逢乐官一句话,基本打消了东顺的疑问。
“曹长史回京的事,是行宫苑内务司帮着办的,司马虚怀回河内是郝昭牵头司马师一块办的……这么说……”
“东领事,可不能再说了,那都是你们的机密。”逢乐官打断东顺的自言自语。
“多谢乐官提醒,若不是您的信息,我们还真要费一番功夫。乐官来此……?”
“我是来恭喜东领事的。”逢乐官笑了笑。
“下官何喜之有?”东顺憨厚的摸着脑袋。
“夏侯别驾亲批,在玲珑巷给你找了一座宅子,这会领事家里已经在搬家了,就你不知道而已。”逢乐官把直勾勾的目光看向东顺,东顺脸上的表情从震惊迅速调整为惶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