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晚,月亮冒出了脸来,山林里树影重重,时不时的传来点动静。
迷路的两个男孩瑟瑟发抖,不敢前进一步,却也找不到回头的路,但凡是有点什么小动静冒出来,都是对他们心脏承受能力的考验。
“哥哥,怎么办,我们会不会回不去了?”五岁的布衣男孩抓着哥哥的手,说话的声音带着哭腔,一张小脸泪痕未干,就添了新的痕迹,狼狈又滑稽。
哥哥年长两岁,但也是个小屁孩,心中自然也害怕,他横着脖子,抓着弟弟的手一路往前走,嘴里也在抱怨,“都怪你要追那只野兔子跑进林子里,这下好了,我们今晚上能不要走出去都成了问题。”
他们是山下普通人家的孩子,虽说是本地人,可是因为这座山上有着可怕的传说,大家都不敢靠近,对于林子里的路,大人都不熟悉,就更不用说孩子了。
弟弟知道是自己的错,他不敢反驳,紧紧的靠在哥哥的身边,害怕的看着周围的一切,“爹娘说山上有山鬼,如果被山鬼发现了,就会被他抓过去吃了……哥哥,我们会不会遇上山鬼?”
哥哥紧张的咽了口唾沫,拍了拍弟弟的脑袋,装作无事的说道:“那都是用来骗小孩的故事,这你也信?”
其实这个故事,很多孩子都是信的。
村子里的老人说过,很久很久以前,镇子里爆发了一场瘟疫,死了很多很多的人,后来来了一个道士,指出镇子里是有邪祟作孽。
多亏了那位道士镇压了邪祟,镇子里才恢复了太平,村子里的幸存者们也才能安心生活。
据说,当年那位道士就把邪祟镇压在了这座山上,那邪祟化身为山鬼,不甘被困,时常飘荡在山林之中,等着捕杀误入山林的人。
有砍柴人就曾经信誓旦旦的说:“我捡柴的时候远远的看到过山鬼,那是一个红衣白发的男人,青面獠牙,手犹如爪子一般锋利,三头六臂,可怕极了!”
“你吹牛!”猎户喝醉了也来凑热闹,“我看到的山鬼身段玲珑,面容极美,那宛若天仙一般的容貌,定是想勾人魂魄的,可那分明就是个女的!”
“山鬼是男的!”
“山鬼就是女的!”
村子里的人对山鬼是男是女争论不定,但不管是男是女,一定很恐怖就是了。
两个孩子怀着恐惧的心情,凭着感觉一路往前,慢慢的,他们看到了有火光闪烁。
乌云掩月,该是明亮炙热的火光,此刻却泛着幽幽的蓝色,宛若有冰冷的寒意,能随时冻住空气。
那红色人影却一直坐在火边,双手托着下颌,一动不动的盯着架子上烤着的野鸡。
那只野鸡冒出油光,香味随着夜风飘散,又到了两个孩子的鼻尖。
他们捂着咕咕作响的肚子,想去问远处的那个人讨点吃的,却又不敢靠近。
弟弟小声问:“哥哥,那是山鬼吗?”
“应该……应该不是吧,山鬼是吃人的,怎么会吃野鸡呢?”
“那我们可以请他告诉我们下山的路吗?”
两个孩子都有些害怕,花了点时间鼓起勇气后,他们才小心翼翼的靠近,等到近了,男人的模样也渐渐的清晰。
这是一个红衣白发的少年,身形消瘦,十七八岁的模样,肤色苍白,白色长发散乱,随风轻动,在火光的映衬下,竟犹如月华。
察觉到有人靠近,少年抬起眼眸,罕见的红色眼眸,如同鲜血的颜色,会将人的魂魄勾去可怕的阴曹地府。
两个孩子尖叫出声,他们慌乱的转过身就跑,却撞到了树,双双摔倒在地上。
接着,清脆的金属碰撞的声音回荡在他们的头顶。
他们睁开眼,不知何时,那位样貌诡异的少年已经站在了他们的面前。
白发少年的面色惨白,没有一点红润的血色,那红色长袍像是道袍,却松松垮垮的,在风中衣袂飘飞,更勾勒出那白色中衣之下,他那清瘦却很高的身量。
“叮叮当当”的金属碰撞声则是来源于他腰间佩戴着的腰坠,几枚被红绳串在一起的铜钱,在风声阴冷的夜色里,更是令人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白色的发,红色的眼眸,没有血色的肤色。
他在夜色里安静的看着他们,长发与衣袍随风起舞,那拉长的身影更加宛若密布的蛛网,等着吞噬猎物。
两个孩子从来没有见过这么诡异的人,更甚至觉得眼前的人根本不像是活人,他们失去了思考能力,只凭着本能想要逃跑。
突然之间,弟弟的一只脚被冰冷抓住。
那是一个不知何时出现的婴孩,同样红色的眼睛,白色的头发,穿着红色的衣服,简直就是一个缩小版的少年。
婴孩趴在地上,两只沾了油腻的手抓住了弟弟的腿,慢慢的咧开嘴角,隐隐露出了刚刚长出来的如同獠牙一般的乳牙。
他的嘴角几乎咧到了耳侧,再加上他满嘴的油,夸张又血腥,简直就是大人说过的鬼故事里存在的鬼中恶婴!
弟弟“哇”的一声叫了出来,“别吃我!别吃我!我好久没洗澡了,不好吃,真的不好吃!”
哥哥也扑过来救弟弟,“别吃我弟弟!”
他们挣扎之中,一枚珠花从怀里掉在了地上,白色梅花的形状,中间的花蕊是一枚红的像血一般的玛瑙。
那枚珠花很快进了少年的手中,被他仔细地端详。
两个孩子只觉得自己死定了的时候,听到了呆板僵硬的声音:“这枚珠花,你们从哪里得来的?”
哥哥哭着说:“我和弟弟去城里时,楚家大户在施粥,一位好心的小姐见我们可怜,送给我们的!”
也不知道他的话是有什么问题,大鬼不动了,小鬼也不动了。
两个孩子抓紧机会,赶紧爬起来逃跑,或许是他们的运气不错,居然误打误撞的找到了下山的路,遇到了在找他们的爹娘。
山林里,还是一如既往的冷。
红衣服的孩子自觉的顺着父亲的脚一路往上,爬到了他的怀里,他一只小短手还拿着一只鸡腿,在上面留下了乳牙的痕迹,扯了扯父亲的衣角,他“啊”了一声。
少年把孩子的虎头帽戴上,单手抱着孩子往不远处的那一间破旧的小道观走了进去。
火堆熄灭,黯淡无光。
他说:“我们去找你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