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枝枝从昏迷中悠悠转醒,缓了许久,她从地上站起,茫然的看向周围,是空荡荡的一片。
这里是像是荒郊野外,没有建筑物,也看不到那些热闹的人群。
楚枝枝恍惚之下,朝着那道孤独的背影走过去,“常昱……这是怎么回事,我们不是在镇子里吗,为什么我们现在会在这里?”
常昱并不言语,如今的他像是失魂落魄,与之前那般天真活泼的样子截然不同。
楚枝枝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害怕,裴雨舟不在,其他人也消失了,他们像是被遗弃到了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
她慌忙的往外走,试图走出这片荒野,但没过多久,她被一种奇异的力量挡住了去路。
楚枝枝试着伸手去触碰,有一堵看不见的高墙伫立于此,这种超出了她认知的事情,让她浑身冒出了鸡皮疙瘩。
她又跑回来,抓着常昱的手臂,紧张的说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我们会被困在这里?其他人呢!”
常昱终于有了动作,视线微移,落在了她的脸上。
楚枝枝从骨子里感到了一阵寒意,只因为常昱看她的眼神不再如同之前那般藏着好感,而是一种看到无关紧要的人时的冷漠。
楚枝枝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错,她以为她和常昱是好朋友,所以常昱才会对她那么好,可是现在,常昱让她感到了可怕。
在很久很久以前,或者是在常昱看管血池时,又或者是在常昱与师父一起将诡异之物镇压在小道观里时,一次偶然间的对视,一次不经意的触碰,常昱由此得到了怪异之物的诅咒。
师父在临终之前已经形销骨立,即使他道法高超,也无法改变病痛带来的痛苦,在羽化之前,他背脊也挺不直了,只剩下了皮包骨的人,竟也有了非人一般的恐怖。
“我这一生救过不少人,但也因此害了不少人,背负孽债,如今要受过,也是应该的,常昱,你是一个很有天分的孩子,若是你能走上一条和我不同的,未沾染血腥的道路,你定能成长为一代天师。”
道长抬起浑浊的眼睛,看着眼前的长大成人的弟子,有欣慰,也有担忧。
他修的这条道不好走,既沾了血,却又要守住道心,稍有偏差,就会万劫不复。
彼时的常昱却很有自信的说:“师父,我会守住本心。”
行将就木的长者叹息一声,“常昱,记住,你做的每一个选择都应该遵从本心,而不是依赖占卦。”
长者留下了最后这声忠告,背负着孽债,带着不会有答案的争议离开了人世。
但已经形成了依赖的习惯,深深的刻入骨子里,难以改变。
常昱始终都没有忘记幼时在林子里做的那个梦,如果那个时候是他慢了一步,他会成为人人唾骂的邪祟,被孤独的囚禁一段漫长的岁月。
而在这个梦里,其实还有后半段。
在某一天后,会有一个女孩出现,也许她并不知道他邪祟的身份,又或许是她知道了也不在意,她会和他拜堂成亲,会和他生下一个可爱的孩子。
在那个梦里,常昱看不清她的面容。
可是在他扭转了命运之后,每次闭眼,他总会回到那场梦里,在那洞房花烛夜里,他伸出手,将要掀起新娘头上的红盖头时,总会在下一刻醒过来。
常昱确实很有天分,他修炼有成,过去了两百年,还是少年之姿,在这些年里,他不曾犯下杀戒,他和师父走上了不一样的道。
可是梦里那个看不清面容的新娘越发的让他魂牵梦绕,最后,他决定踏上了寻人之路。
时隔多年,那曾经饱受瘟疫折磨的城镇如今已繁荣热闹,经历过当初惨况的人都已经作古,这里变成了他不认识的陌生模样。
也就是在这座城里,常昱遇到了楚枝枝。
铜钱占卦的结果是三枚正面,她便是他要找的新娘。
但凡是针对楚枝枝的人都遭遇了不幸,这是他的手笔。
楚家的人能够时隔两年找回楚湘,那也是他的手笔。
这当然不是因为常昱想做好人好事,只是他知道了裴雨舟与楚枝枝纠葛不清,而裴雨舟与楚湘是有婚约的,如果楚湘能回来,裴雨舟与她成了亲,楚枝枝自然就会和裴雨舟分开。
常昱在一个村落里找到了楚湘,当时她正在一家成衣店里,挑选着男人的衣服,听人说她已经成亲了。
常昱跟着楚湘在村落里逛了一路,她的笑容很耀眼,与人聊起丈夫时,嘴里虽有抱怨,但眉眼间的欢喜却是骗不了人。
不由自主的,常昱忍不住拿出了铜钱,这一次是三枚反面。
于是在楚湘提着东西回家的路上,他打晕了她,也让她失去了与丈夫有关的记忆。
事情应该回到原轨,楚湘该和裴雨舟成亲,楚枝枝则是属于他的。
楚家人自然更好忽悠,只要常昱摆出自己的身份,再告诉楚家老爷与夫人,他们的女儿被邪祟缠身,千万不能让她想起过去,否则她很可能再被邪祟找上,从而丧命。
所以楚湘失踪的那两年,被她的父母视为她经历了两年的折磨,哪怕是后来请大夫来诊治,大夫悄悄地透露了楚湘生过孩子的事情,他们也只会认为那一定是她被囚禁起来的时候,被迫生下了个怪物。
楚湘醒来后,所有人才会编造出了一个谎言,隐瞒了她那两年的遭遇。
师父曾说,让他相信自己的感觉去做选择,但从幼时的那个夜晚起,他好像就失去了靠自己去做选择的能力。
很多事情都出乎他的意料。
为什么他的铜钱占卦会出错?
为什么浮生能够离开封印之地?
浮生又究竟是什么时候在他的必经之路上打造出了这个虚假的镇子?目的就是为了引他踏进这个囚笼的陷阱。
楚枝枝忍不住哭泣,“我想出去,我想去找你裴雨舟……雨舟……他一定也在找我。”
楚枝枝时常说着要离开裴雨舟,做独立女性的话,可是真到了裴雨舟消失不见的时候,她才意识到了这个男人对她的重要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