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徽宗在一摊位旁,指着一些丝绸问道:“此些物品乃是何处所产?”
商贩应声笑道:“这位爷,您看!上好丝绸,江浙所产。”
宋徽宗明知故问之际,问道:“那东京难道无丝绸制造之处吗?”
商贩笑道:“不瞒您说,如今咱大宋,这江南的丝绸可超过了北方。”
宋徽宗转身又问童贯道:“刘老,哪里丝绸还甚好?”童贯笑道:“曹爷!这成都府路也较好。”
听了这话,宋徽宗笑道:“如此说来,我大宋丝织,北方可不如南方喽!”张明远也恍然大悟,明白过来,余众一听也相继笑将了起来。
到了一个瓷器花草盆景摊处,宋徽宗喜出望外,瞠目结舌,俯身细细看来。但见,眼前奇花异石、瓶瓶罐罐,顿时眉开眼笑,喜乐无比。
“几位爷,请看!上好的景德镇瓷,还有牡丹花,昨日刚从洛阳运来。还有水仙、君子兰、苏南翠竹、西蜀芙蓉。”没等商贩言毕,宋徽宗便上前一一察点去了,好像到了御花园一般,如入无人之境。
张明远也紧随其后,东张西望,两个侍卫也亦步亦趋,不敢怠慢。高俅跟了过去笑道:“曹爷!这景德镇瓷,质地细腻、色泽莹润,烧得好!”
宋徽宗扭了扭腰,拿起来,仔细查看,翻来覆去,认真道:“嗯,没想到真宗皇帝改名后的景德镇瓷,如此之盛!”
蔡京亦笑道:“曹爷,您还不知道?如今景德镇已是久负盛名,乃我大宋瓷城之都。从景德镇运送瓷器的船只,多如牛毛。”
宋徽宗心知肚明,但依然装傻充愣之际,亦笑道:“果真如此!甚好,甚好。”
童贯见宋徽宗有些满头大汗,腰酸背痛之状,就问道:“曹爷,梁老?管家?明远,那咱们就找一家客栈歇息一番,诸位意下如何?”
高俅道:“曹爷,两位爷。如此极好,那我们就去歇息一番。”宋徽宗道:“那就走吧,找处酒楼。”一语落地,众人便欲离去。
宋徽宗又忍不住左顾右盼,恋恋不舍的看着那些花花草草、瓶瓶罐罐,不忍离去。最终拿了三个瓶罐,众人便向汴河边的街市而去。
张明远东张西望,看向虹桥,感觉这孙羊店与虹桥不远,风光无限,而且孙羊店也是正店,虽说比不上樊楼的大名鼎鼎,在虹桥附近,也数孙羊店当仁不让了,故而,对宋徽宗耳语道:“陛下,明远以为孙羊店也不错,虽说比不得樊楼,可虹桥附近,当属孙羊店为第一。我们可望着虹桥的川流不息,听着附近的琵琶小曲,看着汴河的风光无限,想必别有一番风味,不知尊意如何?”
“去瞧瞧看。”宋徽宗对蔡京、童贯、高俅耳语后,他们虽一脸不悦,可也是强颜欢笑。
众人上前,看向这酒楼,这便是大名鼎鼎的孙羊店。彩楼欢门,热闹非凡。张明远也曾路过,并不陌生,只是此番前来有些不同,至于如何不同,百思不得其解。
只是陪同宋徽宗而来,就感觉有些莫名其妙。到了孙羊店,老板娘与伙计赶忙迎了出来,一看这帮人物,与众不同,气度不凡,料定是贵客临门,故而马上送到楼上去。
三个侍卫先进去查看一番,安排妥当后,宋徽宗、张明远、蔡京、童贯、高俅等人便径直上了一个阁楼雅间,此间处汴河之畔,又距虹桥不远,远望而去,桥上人流浮动,桥下商船过往,好不壮观。
店铺酒楼错落有致,汴河两岸风光无限。立于窗侧,远眺而去,真有一番旷远之感,别有一种览物之情。令人心旷神怡,让人备感洒脱。
宋徽宗心旷神怡,对张明远点了点头,微微一笑。蔡京等人也感觉,方才怕是有些自以为是,原来这孙羊店也是与樊楼不相上下,应有尽有。只是这店名有些俗不堪耐,寻常无奇,不似樊楼的雅致与内敛。
高俅吩咐店小二备了一桌,看得是虽非山珍海味,但却是美味佳肴,闻得是虽无香飘万家,但却为扑鼻满堂。再加上,美酒飘香,其香其醇,更是令人垂涎三尺,何况还用话语言说。宋徽宗、张明远、蔡京、童贯、高俅聚于一桌。三个侍卫也相聚一桌,不过是在外间而已。
只见,此处乃是一个装饰颇为文雅的所在,雕梁画栋,诗词歌赋挂在墙侧。宋徽宗方才一走进去,定睛一看,惊喜欢的不得了。有两幅画,一幅画上,画的是几条鱼在荷花旁边游来游去,另一幅画,画的是小桥流水与人家。张明远看着也感觉画作不俗,颇为赏心悦目。蔡京、童贯、高俅一眼看去心中也啧啧称赞。
宋徽宗看着汴河上虹桥处,欢声笑语,摩肩擦踵,顿时喜笑颜开,马上笑道:“如今酒楼林立,没曾料想,黎民百姓的日子过的如此之好。”
张明远道:“如若女真人不来滋扰,想必还会更好。”不由寻思,这不过是皇上的一厢情愿,就付之一笑。
蔡京眯眼一笑,忙道:“东京百姓怕是不在家中饮食,乃是酒楼做客了。”童贯笑道:“谁说不是,他们最爱东坡肉。”
高俅忙道:“童大人,你看看,方才说什么让陛下去尝一尝东坡肉,你这实在是有失体统。”童贯笑道:“东坡肉怎么了?”
蔡京捋了捋胡须忙道:“猪肉乃是平民百姓的食物,苏东坡是个曾经谤言过天子的人,又是曾被贬谪之人。他的东西,陛下如何可以去碰?说恐怕也是不合时宜的。如若是羊肉和驴肉,自然不说什么。”
童贯笑道:“微臣不知,还望陛下见谅,二位大人勿要见怪。如此说来,便是贵羊而贱猪,贵驴而贱猪了。”张明远摇摇头,一言不发。
宋徽宗语重心长道:“罢了,罢了。苏东坡,朕也是颇为欣赏。才高八斗,文思敏捷。诗词歌赋,大家风范。你们看那边是他的浪淘沙词,是米芾书法,不错,不错。”
众人转过头去一看,果然有一副字画在那边,颇为典雅。字画下面有一花盆,里面的牡丹花或红或黄或白,令人赏心悦目。
蔡京眯眼笑道:“陛下,那是印染字画。如今在东京城司空见惯,多如牛毛。许多画人的画作如若吃得开,市面上便有印染的稀罕物横空出世。”
宋徽宗又看了过去点了点头道:“苏东坡的词,米芾的字,都不错,不过蔡太师的书法也不错。”
张明远捋了捋胡须,微微一笑:“苏东坡的书法也不错,画作也不错,词作也不错,为人处事也不错。”
蔡京、高俅马上陪笑道:“明远先生一连几个不错,莫非苏东坡就很不错,怕是赶不上陛下的才华横溢了。”张明远便与之哈哈大笑开来,宋徽宗更是喜笑颜开。
顷刻,宋徽宗看着蔡京、童贯、高俅,神情肃穆道:“我大宋如此繁盛,都是靠你们了。功不可没,朕敬你们一杯。来,干!”
蔡京等忙拱手道:“太上皇,您过奖了不是。此乃太上皇洪福齐天,我们有什么本事。多年来,如若不是太上皇洪福齐天,老臣也是苦不堪言。”
童贯笑道:“是啊,太上皇过谦了,过谦了不是。”高俅亦笑道:“太上皇,我们不如吟诗作对,如何?”
宋徽宗笑道:“好,好。酒楼之外风光无限,助助雅兴也好!”
高俅言道:“如此便是赏心悦目了,太上皇,先请。”宋徽宗欲让,张明远、蔡京、童贯、高俅均笑道:“太上皇先请,太上皇先请。”
宋徽宗便站起来,慢慢独步到了窗侧,远远一望,只见虹桥就在不远之处。此时此刻依然人声鼎沸,热闹非凡。人群来来往往,熙熙攘攘如潮一般。叫卖声声入耳,竟然大有盖过酒楼里琵琶弹奏之势。走了走,转过身来便道:
汴河之间,桥上桥下显我大宋好风光。
蔡京、童贯、高俅面面相觑,齐声笑道“好,太上皇之联为我等开得好头。”一个个拍手叫好,齐声喝彩。
张明远心中虽不以为然,可既来之,则安之,故而也是喜笑颜开,赞不绝口:“太上皇果然妙语连珠,出口成章。”
宋徽宗摆了摆手,“过誉,过誉,诸公过誉。”笑出声来。蔡京又道:“太上皇此联,大气、文雅,有气魄,我等自愧不如,自愧不如。”
童贯笑眯眯的忙道:“太上皇如此,便是才高八斗。”高俅看向宋徽宗,笑道:“太上皇乃是才情高,如此佳句,大可流芳百世。”
宋徽宗指了指蔡京便道:“好啦,蔡爱卿还没有出对,如何这般过谦?该你了!如今你上了年纪,恐怕感触颇多,这诗文就更上一层楼了。”
蔡京捋了捋胡须,缓缓道:“好,诸位见笑了。”说着想了想,一路上的所见所闻,俨然已有了下句,不过他寻思:“目下太上皇是触景生情才出了上联,如若我脱口而出,岂不令陛下难堪。”想到这里,又装作冥思苦想之状,望了望窗外,走了走,又看了看。片刻笑呵呵的又动了动嘴,意欲说出来,可他又说道:“想一想,想一想。”
正在宋徽宗等人迫不及待之时,蔡京忙道:“有了,就献丑了。”他一语落地,忙道:
街道之中,人来人往实乃东京岁月忙。
宋徽宗忙道:“押韵到位,不错,不错。”众人随声附和,夸赞不已。
张明远素知蔡京才华横溢,可对出这般对子也是意料之中,虽说这人飞扬跋扈,可才华横溢,这对子无罪,不觉赞不绝口:“蔡大人果然非同凡响,出口成章。”
蔡京捋了捋花白胡须叹道:“太上皇算是给我面子了,愧不敢当。明远先生,过誉,过誉。”童贯道:“二位的对子是绝配了,给我出了个难题。”
宋徽宗捋了捋胡须,笑道:“童爱卿为何这般过谦!快说,不许停下来,请对出你的下联。”张明远也看向童贯,素知这厮巧媚善变,且看他如何作对。
童贯笑道:“我又不是天才,充其量不过一个稍微通明的糊涂虫而已,诸位如此才高八斗要想一想,就是太上皇这般才丰学富也要斟酌再三,何况是微臣了,怕是得冥思苦想才是。”
宋徽宗忙道:“休得过谦,快快说来,否则罚酒三杯!”
童贯无可奈何想了想,又走了走。看着蔡京,看着高俅,瞅着张明远。恭恭敬敬的往宋徽宗而来,他故作绞尽脑汁之状,喃喃的道:
摊位之旁,货多货少尽显店铺新气象。
宋徽宗赞不绝口,喜笑颜开:“不错,不错,果然出其不意,出口成章。”蔡京道:“实在不敢想象,童大人如此妙语连珠。”说话间捋了捋胡须,点了点头。
高俅恭维道:“童大人好句子,令人佩服。”张明远也大感意外,惊道:“不错,不错,童大人也是饱读诗书,口若悬河,才华横溢。”没想到这厮也是妙语连珠。
高俅还在思量,徽宗、蔡京、童贯便笑道:“‘大管家’,‘大管家’!该轮到你了,请速速对来?”高俅忙道:“如此之快,为难我了!”
童贯笑道:“曹爷,‘大管家’如若对之不出,如之奈何?”宋徽宗便道;“罚酒啊!”张明远灵机一动,又笑问道:“几杯?”
宋徽宗笑道:“何时对出,何时停杯。朕素知高卿酒量过人。”高俅笑道:“如此得了,我还是对出罢了。微臣上了年纪,不如年轻时候,酒量大不如前,还望陛下见谅。”
高俅看向宋徽宗和张明远、蔡京、童贯三人,又走来走去,转来转去。搞得几人晕头转向。
宋徽宗显出不耐烦之状,高俅一看如此下去如何得了,就以无可奈何之状看着众人,赶忙言道:
酒楼之上,欢声笑语高论盛世太平长。
宋徽宗、张明远瞠目结舌,喜出望外。蔡京、童贯也大惊失色,难以想象,两人面面相觑,举杯痛饮。宋徽宗随即笑道:“嗯,好,好。大管家不愧是大管家,实乃有见解,有见解!我等佩服,佩服不已。”
高俅道:“太上皇过奖了,大宋今日之辉煌万象,尽皆陛下洪福齐天、高瞻远瞩、运筹帷幄、统领有方,非我等堪比!不过是皇恩浩荡,我等才有这样的机会侍奉于陛下。乃是不胜荣幸之事,自然心甘情愿,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言毕,蔡京、童贯又欲下拜。
宋徽宗大手一挥,忙道:“不必如此,不必如此。尔等辛苦朕心知肚明,尔等之意朕也铭记在心,为大宋江山社稷,你们劳顿不少,为东京繁荣昌盛,你们功不可没。有如此太平盛世,实乃我大宋千秋万代之举,可以高枕无忧了。你们说是也不是?”一语落地,尽皆深以为然。
蔡京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听了这话,宋徽宗喜笑颜开起来。一个个也乐此不彼。
张明远却心知肚明,闷闷不乐,如若不是这三人,大宋焉有今日之祸,不过也是喜笑颜开,喜乐无比。
宋徽宗喝了一杯酒突然回想历历往事,笑道;“蔡爱卿,还记得当年朕登基大宝之初,那‘九鼎’之事么?”张明远自然不知道,很是好奇。
蔡京笑道:“没想到陛下还记得这件事。效仿周公,搞礼乐,实乃圣主明君所为。陛下当年登基大宝,可谓深得民心。如此必得效仿大周故事。微臣主持礼制局,编五礼新仪,在九成宫铸造九个宝鼎,都是陛下的英明神武感天动地,故而微臣才敢如此。”
童贯也记得这件事,向张明远介绍道:“九成宫内的九鼎,名字也巧夺天工。中间的叫做帝鼎,北为宝鼎,东为杜鼎,东北为苍鼎,东南为罔鼎,南为彤鼎,西南为阜鼎,西为晶鼎,西北为魁鼎。”
宋徽宗听了这话,捋了捋胡须,一本正经的接着道:“这件事朕终生难忘。朕绕着九鼎一一巡礼酌酒,到北边宝鼎之时,刚喝完酒,一声爆响,吓人一跳。”
张明远憋着不笑,追问道:“此为何故?”蔡京与童贯却眯眼一笑,高俅也笑了笑。宋徽宗哼了一声,三人才忍住不笑。
高俅道:“这件事二位太师与本官都提及过多次。陛下受惊了。那北方宝鼎破裂,里面的酒流了出来,陛下扫兴而归。众人七嘴八舌都猜测乃辽国兴风作浪的不祥之兆。”
童贯不等蔡京说话,便帮着蔡京打圆场,笑道:“蔡太师对此可是一番高论,令人佩服,甘拜下风。”
宋徽宗见张明远饶有兴致,就笑道:“蔡爱卿说,北鼎破裂,是辽国内乱自行分裂,如若辽国自相残杀,我大宋可乘此机会,收复幽云十六州了,此乃不世之功。”
蔡京眯眼一笑,叹道:“次日,陛下转惊为喜,亲临大庆殿,接受百官朝贺,列国使节也是歌功颂德,此乃陛下洪福齐天。”童贯与高俅不免又是随声附和,歌功颂德一番。
张明远微微一笑,勉强点了点头,心中颇多慨叹,一瞬间黯然神伤,看向窗外,但见汴河波光粼粼,岸边垂柳荡漾,几只鸟雀渐飞渐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