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德服人。”
“以德服人!”
对,她不是殿前失仪,而是以德服人。
真正的强者从不抱怨环境,笏板在武德伯手里硬生生挥出了红缨枪的气势。
令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片刻功夫,那些官员们东倒西歪、鼻青脸肿的躺着、跪着,边哀呼吟嚎,边声泪俱下的求永昭长公主做主。
偏偏,声音甚是含糊不清楚。
谁让武德伯连这些官员的臭嘴也没放过呢。
仔细看,光可照人的地板上还滚落着几颗牙。
短时间内,怕是没有脸再出现在人前叽叽歪歪,大放厥词了。
殿里,乱成了一锅粥。
萧仲春咂舌。
看来,武德伯之前弹劾他时,克制委婉的很。
明御史半是骄傲,半是头疼。
俗话说打人不打脸,更何况是这群上京城中有头有脸的人物。
这下,梁子真真是结大了。
明御史朝着武德伯疯狂使眼色,示意武德伯不要沉溺于欣赏战绩,而将接下来要做之事抛之脑后。
演戏,当演全套。
武德伯撇撇嘴,“扑通”一声跪伏在地“殿下,臣是粗人,大字不识,胸无点墨,行事素来没什么章法,但知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人毁我一粟,我夺人三斗。”
“他们蹬鼻子上脸,欺人太甚,臣忍无可忍,故而大打出手,以致惊扰殿下,有失体统。”
“臣自问,以暴制暴,不妥。”
“臣知罪,请殿下降罪,廷杖也好,鞭刑也罢,臣绝无怨言。”
“但,也绝不能轻饶了这些个张嘴就肆意构陷羞辱旁人的害群之马,必须得杀杀这股子不正之风。”
“万不能让几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
疼的哀嚎不止的官员愣住了。
害群之马?
老鼠屎?
若是这些词传扬出去,他们焉有清名在。
“胡……”
“胡搅蛮缠!”
有官员怒瞪了武德伯一眼,忍痛驳斥。
武德伯针锋相对,丝毫不退让“那也好过某些人胡作非为,胡诌乱谤。”
“这副敢做不担当的嘴脸,当真丑陋狰狞。”
“自始至终,本官所言所行皆有律可循,有理可依,即便本官愤而动手,也是某些人欺人太甚在先。”
“本官身正不怕影子斜,更不怕某些人狗急跳墙。”
“不服气的,站出来,你我当堂对峙!”
某些官员:他们又成狗了……
武德伯不愧是草莽反贼出身,骂起人说花样繁多。
“请殿下降罪!”武德伯叩首,继续道“臣不愿像某些人一般做缩头乌龟。”
永昭长公主轻咳一声,冷了脸,恍若寒霜,沉声道“尔等放肆!”
“这是小朝会!”
“尔等将涵养、礼仪置于何处,将尊卑、将本宫、将朝堂的威严置于何处!”
“还是说,尔等深觉此殿狭小,容不下诸位的雄心壮志和满腔热忱,须得靠这般不入流的倾轧,方可消心头郁气!”
“你们是官,要么功勋卓着,要么十年寒窗,过关斩将,才有立于御前的机会。”
“非但不思进取,反而推诿构陷、咒骂厮打,成何体统!”
“这官位,你们是要,还是不要了!”
大殿内,一片寂静无声。
旋即,陆陆续续跪下,乌泱泱跪了一地。
“倘若想好不要了,那就自己上表请辞归乡,正好给转年春闱金榜题名的学子腾地方。”
“休要占着官位,不谋己政,整日贻笑大方。”
“武德伯出身草莽,目不识丁,靠着一杆红缨枪建功立业,其余人呢?”
“读的圣贤书是假的?”
“习的圣贤礼时虚的?”
“可还之何为内化于心,外化于行!”
“本宫旁观了这场闹剧,真真是替你们臊的慌。”
“殿下息怒。”朝堂百官不约而同道。
永昭长公主走下御阶,一步步踏过大殿的地板。
跪伏的官员们,只能隐隐约约看到永昭长公主曳地的裙摆。
朱红蹙金宫装,掠过白玉地砖。
腰悬的龙纹玉佩与隐龙卫墨玉符相撞,荡开清泠泠的回响,每一下都让人心头一紧。
“武德伯自请廷杖、鞭刑,你们呢?”
那些个脸上挂彩的官员,咬咬牙,心不甘情不愿道“请殿下降罪。”
即日起,他们跟武德伯不共戴天!
皇平爷一时糊涂,任性妄为,把这么大的祸害留在了朝堂上。
只要武德伯立于朝堂,哪怕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也是在打他们的脸,
让他们这些不满永昭长公主揽权的臣子进退维谷。
“传本宫谕令。”
“凡构陷咒骂武德伯者,廷杖三十。”
“武德伯殿前殴打同僚,亦属大错,念其情有可原,其情可悯,全衣袍杖二十!”
“即刻行刑。”
“诸位可有异议?”
“若有,当堂上奏,休做小人行径,背后恶意中伤。”
武德伯抢先开口“殿下处事公允圣明,臣无异议。”
“臣等无异议。”挂彩的官员齐声道。
脱去官袍和廷杖三十,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更莫说,如此多的同僚一并受刑,同是天涯沦落人,大家都知根知底,谁也别笑话谁。
大殿外。
数面屏风把龙纹御道下的空地分隔成两半。
一边,长凳排排,略显拥挤。
一边,武德伯独享奢华单间。
李福盛朝行刑的内侍投去心照不宣的眼神。
而后,向着武德伯走去,压低声音道“长公主殿下体恤伯爷苦心和好意。然,众目睽睽下,委实不宜正大光明的偏袒,劳伯爷体谅。”
旋即,又语速极快的叮嘱道“伯爷只需喊疼喊的凄厉些,旁的交由奴才安排。”
“行刑!”李福盛一挥浮尘,蓦地抬高声音。
隔着屏风,挂彩的官员们清楚的看到武德伯趴在长凳上,内侍们高举栗木制成、外裹铁皮的廷杖,重重落下,随之响起的是武德伯直冲云霄的嚎叫声。
从没有一刻如眼下这般觉得瘆人的嚎叫声如此动听。
但,雀跃还未来得及蔓延,他们也感受到了火辣辣的疼。
另一边。
李福盛眼角微微抽搐着。
武德伯是不是对凄厉二字有所误解。
他说的是凄厉,不是中气十足,字正腔圆啊。
这叫嚎叫吗?
罢了,那些个臭嘴的官员们信了就行。
二十杖行刑完毕,武德伯晾晒熨烫的干净平整的朝服仿佛是从血水里捞出来似的,怎一个惨字了得。
李福盛抿唇反思,怕是廷杖上沾的血水多了。
下次注意。
“伯爷。”李福盛打量须臾,小声提醒“您的眼神过于清醒、明亮了。”
“细节,细节。”
“细节决定成败。”
武德伯:……
武德伯阖阖眼,再睁眼,已是一片绝望麻木。
“殿下,武德伯晕过去了。”李福盛扯着尖细的嗓子道。
武德伯:???
让她晕,还提醒她眼神!
李大监是不是年岁大了,脑子不好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