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国佑安三十七年,十月初一,在周敞的坚持下,举行大朝会,召集文武百官,公开审判荣王的累累罪行。
周敞立于金銮殿御座之下最上首的位置,下首身旁站着的则是刚刚受封为阜王的十二皇子风铄。现在他们是临帝唯二在朝的皇子了。
阜王风铄显得既紧张又兴奋。
周敞也是站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就没有半点儿新奇激动的心情,甚至内心比平日还来得沉静。
元亓和元介姐弟二人被安排在金殿内最下首的末位,以有功之臣及受害者家属的身份见证荣王的宣判。
这是周敞事先向临帝要的恩典,理由是荣王害死了元裕,但元家是两次击败蜃国的幕后功臣,朝廷不但应该为元家主持公道,还应该对其贡献加以褒奖。
临帝最开始是反对,虽然不是没有女子上金銮殿的先例,但本来荣王这件事情闹得人尽皆知就已经够丢皇家脸面,更何况,元亓的身份也是既特殊又敏感。
元亓不仅是元家的女儿,还是废弃的奕王妃。
两者加在一起,更是丢人他妈给丢人开门,丢人到家了。
周敞就拿出了元家此次支助战争的账本,更直言指出,之所以能在没粮没钱没药的情况下打赢与蜃国的战争,收复失地,都是靠得谁。
这是一场银子战争,若无元家鼎力相助,未必能将蜃国驱逐出边境。“战时令”的期效犹在,元家可还是朝廷最大的债主呐。
看在银子的份上,临帝也就有所犹豫。
“父皇,元家前后出了近千万两银子,可没说一句要朝廷偿还的话?”周敞使出最后的杀手锏。
于是临帝看在银子的份儿上,妥协:“既如此,朕破例允准一回。”
周敞也总算不负元亓所托,得以让元亓姐弟二人能够亲自在场见证荣王的最后下场。
荣王、兵部尚书彭派、吏部尚书周唐、西戍卫营总领等,跪于御台之下。
满朝文武分立两侧。
按照周敞原来的想象,这场朝会怎么也该有几百人,金銮殿上根本站不下,位阶低站不下的官员都应该站满了门外丹墀乃至丹陛之外去。
结果,该是临帝为了面子考虑,规模只控制在平日早朝的规模,就并没有想象中那般隆重。
临帝高坐金銮宝座之上,一言不发,只让大理寺宣读最终判决结果。
大理寺卿楚凉查了两个多月,查出荣王及其党羽千余众,卷宗都能堆满十车。
临帝为免皇家颜面尽失,一压再压,一减再减,但终归其结党营私,里通外敌,陷害朝臣,挑起两国战端,更为了支助蜃国银钱,不惜前后两次绑架元裕、元亓父女的事实无法掩盖。
单拿出一条就够诛九族。
荣王的九族就是临帝也包括奕王自己。
因此临帝最多只能下令将荣王削宗籍赐死,妻子儿女贬为庶人,荣王生母顺妃田氏则剃度为尼,去与前怡贵妃顾氏作伴,常伴青灯古佛。
兵部尚书彭派,因是荣王一党的中枢人物,理应重判,但因其唯一嫡子彭良已死,妻子蒋氏又是蒋家的女儿,只将彭派一人判了死刑,两位蒋氏夫人及府中女眷保住了性命,但沦为贱籍。
其余党**小官员,涉案尚有千余人之多,均被削爵削官,依法惩处。
最后还有文斐,虽然并非主谋,亦非自愿,但因被蒙蔽,稀里糊涂就牵涉其中,至少也有失察之责,被贬去官职,终生不得再用。
这番判决下来,周敞就觉太过轻判,不足以解恨。
但荣王一党作恶多端,再恨又能怎样,最多也不过就是一死。
除了死,还能有什么更高的惩罚吗?
荣王一言不发领了旨。
群臣亦无人异议。
荣王一党被全部带下。
临帝才和缓了面容看向周敞:“此次大败蜃国,奕王功不可没,不知奕王想要什么赏赐?”
周敞此前在奏疏之中已经为蒋孟和三军将士请功,三军将士都得到了相应的封赏,蒋孟也如愿以偿被封了“威武大将军”。
而周敞唯独没为自己要什么。
临帝这一句只是铺垫,所有人都知道接下来要说的话题才是重中之重。
周敞是真心不想居功,尤其是在经历过战场杀戮之后:“儿臣并无功劳,这都是三军将士奋勇杀敌的结果。若说要赏,父皇请赏赐元家一桩恩典,毕竟元家为了这次战争,前后捐献了千万两白银。”
此前就曾暗示临帝,这是一笔朝廷不用还的银子,现在又特意把“捐献”二字说得极重,明示就不能再显着了。
临帝轻易揭过了荣王之事,心情好上许多,也就能从善如流,问向元介:“哦,朕记得元家还有个伴读,是一直跟着阜王读书的?”
元介就出列,向上躬身拱手:“启禀陛下,臣元介是阜王伴读。”
临帝不欲旁人多联想元家与奕王曾经的关系,只问:“元家既与这次大战有功,想要什么赏赐?”
元介中规中矩回答:“此次大获全胜,全凭奕王殿下才智过人,元家不敢贪功,更不敢要什么赏赐。”
元亓站在元介身边,始终低眉敛目,没有任何反应。
临帝就想也轻轻带过。
周敞赶紧把话接过来:“父皇,虽然元介谦逊,但朝廷也不能不有所表示,儿臣代元家提出一个请求。请父皇将朝廷的铜矿、铁矿、煤矿的开采权、行销权下放给元家,让元家可以参与其中,一方面减轻朝廷负担,另一方面也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这个主意,可也是苦思冥想多日的结果。
周敞根据前世“朴实”的经济知识也知道,要说赚钱,那就得数那些资源有限还处于垄断地位的。
而若要形容一个人有钱,莫过于说其家里有矿。
为了完成对元亓“还钱”的承诺,唯有这一条路才行得通。
否则真等着朝廷还出“战时令”的银子,还双倍奉还,那得猴年马月,天荒地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