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龚考虑问题的角度不一样。
他所说出来的结果，和我想的，更截然不同。
若真的是这样呢？
茅昇，本身连半步真人都不是，他的资质，恐怕终其一生，都只是一个红袍长老。
他只能做代观主，做不了观主。
他一直想要求我回四规山，将我当成茅显君，不纯粹是因为他对茅显君有多少情感。
当初句曲山三个观主和茅显君应该关系更深，他们都只有厌恶和憎恨。
其实，追根究底的缘由是，茅显君的今生是我。
我归还传承，表现出了对句曲山的不贪婪。
才会有茅昇一口一个少观主。
他救我，一样是如此。
他若死，我便不能不管句曲山。
当然，事情我想得清楚，却不能因为这些缘由，而不去做。
这是茅昇用手脚，用命换来的。
“好了爷，别多想了，再退一万步，你出去说，只要砍个胳膊，断条腿，就能做真人，排着队来人呢。”
“时间拖得长，变故就多哇，你和小吴子分析的倒是不少，首先，咱们先去给小丘子排除一下嫌疑。”
老龚先说看病，又说排除嫌疑，就是不说，我们要去拷问邱汲，这也是他说话的角度不同。
关于茅昇这方面，我心情好多了。
前提是他能活下来。
魏有明先出房间，我随后跟上。
院里很安静。
只有我一人需要深夜行动，其余人都在好好休息。
我也没有叫上吴金銮。
眼下有老龚，已经足矣。
魏有明就像是知道路径似的，他一直在前方飘着。
我们很快就出了纯阳道观。
地上隐约还能瞧见一些血，是柳自愈和柳牟留下来的，没被清理干净。
老龚砸吧着嘴，一直在碎碎念，说打得好，打得妙。
不多时，进了古羌城内部，周围都是石材修建的屋舍院落。
魏有明脚下的速度愈发快了。
如果不是因为要等我，恐怕他现在已经到了邱汲面前？
又过了七八分钟，我们停在了一条路上。
这路极其宽阔，两侧的屋舍要矮小一些，还种了树。
夜空好像都变得更透彻，更黑，而黑色之中闪烁的星点，就更为透亮。
“好小子，住处用了术。”老龚阴恻恻地说。
“不是最近布局的吧？”我问。
“那肯定不是，这地方布置有年头了，我们进去是方便，爷你不好破哇。”老龚正琢磨着呢。
魏有明身上忽然散出一团灰黑色的鬼气！
鬼气朝着前路席卷，是要形成凶狱！
只不过还未形成，就无形中烟消云散。
这地方暗中设符，和云锦山没有什么区别。
“只能喊他出来了。”我沉声开口。
“喊的出来吗？他夜里不见客呢？又不能逼着见，退一万步说，他自己若没问题，走什么？晚上让我们看看不就是了？”老龚阴阳怪气的说。
这时，魏有明的身前，忽然多了一人。
不，不是人，是尸！
身上长满漆黑绒羽，伤痕不少的尸，尤其是他腹中一个洞，更触目惊心！
方士戴泓！羽化恶尸！
单纯尸身的强度，早就超过了真人极限，他的魂都快养成出阴神了！
魏有明忽然消失不见，他居然没入了戴泓的羽化恶尸中！
“啧啧，鬼院长也借尸还魂，那死方士待在尸丹里，他这臭皮囊，咱们还算用得上。”老龚眼神兴奋起来。
下一刻，戴泓的羽化尸踏前两步，进了那条路里！
肉眼可见，羽化恶尸消失不见。
这条路，有问题！
根本就不是明面上的路，是葬影观山术让人看的路！
噼啪声接连作响，还有不停的嗤嗤声，似是符在卷曲。
黑灰色的鬼气正在不停的溢散，范围更大，更为宽广，我和老龚被囊括其中。
眼前的一幕，完全变化了。
不再是一天宽阔平坦的大道，而是一条曲径小路，小路两侧并不是屋舍，只是高墙，而墙上的布置极为繁杂，大量的机关陈列，完全用葬影观山术来隐藏。
不光如此，还有许许多多的法器，镇物，更多数量的还是符。
魏有明控制着戴泓的羽化恶尸往前走，那些机关，符，镇物，就在不停的被触发，不停的启用，可在羽化恶尸身上，根本就没有丝毫作用！
请了五仙上身的刘太玄都不能伤恶尸分毫，遑论这里的机关？
再强的东西，也是人做的，人，就无法超脱一定范畴。
戴泓给自己吃了许多级别更高的丹，才会造就他现在的皮囊。
这也让魏有明无物可挡！
很快，魏有明就走出了十米。
“走……走哇……”老龚兴奋地催促我。
我正要往前。
更前方，却出现了一个人影，他急匆匆地朝着我们这里走来。
一眼就看出来，正是邱汲！
随着距离近了，能瞧见，邱汲整张脸都是铁青的，他身后还跟着两人，是羌人的族长和副族长。
“退！退！退！”邱汲声音格外大，颇有种目眦欲裂的肉痛感。
魏有明控制着恶尸后退，退到我们身旁后，恶尸消失不见，他站在原地，鬼气萦绕着前方十米，并没有被驱散，时而能瞧见是那条宽阔大路，时而又瞧见是小径。
魏有明只是破坏了其中机关，符篆，鬼气遮住天上星辉，让葬影观山术失效，并没有破坏这里的基础。
很快，鬼气完全收回，邱汲和两人走出那条路口。
邱汲双拳紧握，身体都微微颤抖。
那羌人的两个族长，无一例外，脸色都是沉冷。
魏有明弄出来的动静不小，或许不光如此，邱汲本身早就有安排和准备，其余几个方向，都乌泱泱来了不少羌人，将我们层层围住。
“罗显神，毁我护宅观星道，破我机关阵法，你是不是太过分了一点？”邱汲是强忍着怒意：“你究竟是好客，还是恶客？”
“哪有？这条路这么大说道吗？鬼院长就是看着好奇，试试呢。小丘子，你是身份高了，不拿我们当回事儿了，还是说，你真有点问题，白天能瞒得过，晚上怕露馅儿，就躲在这种地方？”
老龚率先开口，笑眯眯的说：“把你魂抽出来，让院长看看，你要是没病，古羌城皆大欢喜。”
那正副两个族长，脸色都一变。
其余羌人更是怒不可遏。
“你……是阴阳先生，你是阳神鬼……你，看不出来吗？”邱汲面色一颤，嘶哑回答。
“你越反抗，我就越觉得，你有问题，毕竟，这是你们古羌城自己的问题，当年那个惊才绝艳的叛徒，天知道都有什么本事？万一就骗了我呢？我又不是怪老头，觉得自己从来不会错。”
“你乖乖不动，鬼院长很快的。”老龚忽地手脚俱全，他稍稍塌肩，绕着邱汲走了一圈，品头论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