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队一路向南,晃晃悠悠的走了二十来天。
在中午歇息的时候老李头又佝偻着身子走了过来。
“少爷,再行两天就将到达鬼门关,过了鬼门关,就是江南道。老奴预计,按现在这速度,再三十天可以到上京。”
“哦,不急。鬼门关?”西门映雪忽然皱起眉头声音提高了一些。
“少爷,也就是一个关隘的名字,和我们西凉的阴山关一样。不过,这鬼门关道路很窄,还有些长。”老李头说道。
西门映雪蹙眉想了想,又问道:“有多长?”
“有一百里地。”
“那可真有些长啊……”西门映雪仰起头来看了看灰蒙蒙的天,然后说道:“把王将军叫过来,另外,叫风来见我。”
“是,老奴这就去。”老李头躬身告退。
夜寒蝉走了过来,看着来回踱步的西门映雪问道:“怎么了?有问题?”
“不知为何,我总觉得有问题。”西门映雪停下来说道:“得先布置一番才妥。”
此刻一个身材魁梧的将军虎步行来,正要行礼,西门映雪摆了摆手说道:“王动,把地图拿出来。”
“是,少爷。”王动将地图交给了西门映雪。
西门映雪席地而坐,将地图摊开,很认真的看了起来,眉头却越皱越紧。
过了数十息,他才开口道:“王动,我们在鬼门关口扎营。我会令风带三千鹰骑提前一天过鬼门关。让他的人在那边关口守着,然后我们务必快马过去。你带三百重骑前行,我们自会跟上。留两百重骑下来守关,等我们安全过关,他们再过来。”
“是,少爷。”王动领命道。
西门映雪又看着地图,一根手指在地图上缓缓移动,然后停在了一个点上。
那个点叫西山。
“晚上,我们是不是在这里过夜?”西门映雪问道。
“是,少爷。这里是一处山谷,地势比较开阔,视野很好,无人能够隐藏。”王动说道。
这一路的行程安排都由他和老李头所定,自然无比小心。
“好,就按你的安排去做,去吧。”
车队继续前行,西门映雪神色却有些严峻。
夜寒蝉破天荒的没有马上开始修炼,他有些不解的问道:“你担心什么?还有人敢明目张胆的来刺杀西门小王爷?他不怕姑父带三十万铁骑把他踏平了?”
西门映雪捏了捏下巴说道:“刺杀这种事情,从来就不是明目张胆的。而且,小心一些总没错吧。小心驶得万年船啊!”
“好吧,你说的有道理。不过,有我在,没人伤的了你。”夜寒蝉自信满满的说道。
西门映雪点了点头没有再说。
夜寒蝉一心痴于禅,似乎对危险并不在意。
但西门映雪却不一样,他可不想出现意外,更不想就这么死了。所以他想了很多东西。
“如果有危险,那么必定是大危险。”这句话是他临行前夜西门霸天说的,说的很有道理。
大危险,大危险会是什么?
如果真有危险,那么敌人肯定将他们一行摸透,包括外围的三千鹰骑。
敌人敢来,自然是有十分的把握。
那起码是上万的精锐铁骑,才能保证不让他逃掉。
或者,也可以是一名天阶境的强者,也能把他们全部留下。
夜寒蝉是地阶中境,老李头是地阶上境,只有天阶境,才可以留住他们。
而且,这种可能性是最大。
上万精锐铁骑来围杀就算事成,也必会留下线索。
如果西门映雪真挂了,南唐没人愿意承受西门王的怒火,哪怕皇帝也不行。
所以不能留下线索。
那么,只能是来一人了。
西门映雪靠着车厢揉了揉眉头,脑子里不停的思索着应对的方法。
天上忽然下起雨来,有些大,雨点打在路上,溅起一股股灰尘。
西门映雪看了看愈发低矮的云层,心里想到:看来,这雨一时半会停不了啊。
他看着帘外的雨有些出神,然后又忽然想起断水刀堂的一记刀法。
卷珠帘。
断水九刀的第二刀。
于是他又开始画了起来。
画纸上有雨滴从天而来,如珠帘般挂在灰蒙蒙的天空。
地上是一洼一洼的浑浊的水,水上是一朵朵水滴溅起的浪花。
一只巨鹰从天边而来,它一头撞入了雨中,撞破了珠帘。
它振翅,翼展千米。
它挥翅,珠帘卷起,它的翅膀上开了无数的水花。
它的身下,却无半点雨滴……
画成,收笔,帘外的雨仿佛顿了一下,夜寒蝉再次转身。
西门映雪再次满脸苍白,他迅速抽出方巾捂住嘴巴,方巾上开了一朵红色的花。
“我知道你是天才,但,你何必呢?”夜寒蝉皱着眉头说道。
“咳咳……没事,就是看着这雨,突然很想画画。”西门映雪看了看方巾,这是他第一次吐血。
这幅卷珠帘超出了他的能力范围,最主要是那只巨鹰,消耗了他极大的神识和灵气。
那只鹰就是刀。
卷珠帘是断水九刀中唯一用于防御的一刀。
一刀出,风不能进,雨,也不能进。
西门映雪又摸出一粒丹药吞了下去,脸色才缓缓开始好转。
“这幅画,我怎么看不出符意呢?”夜寒蝉揉着鼻子很是疑惑的问道。
“你修炼的时候,怎么从来没有揉过鼻子啊?”西门映雪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
“修炼就入定进了禅境,哪里会想到揉鼻子。”夜寒蝉顿了下又说道:“你还没回答我呢。”
“符意就在画中,并没有激发,哪里会显现。”西门映雪说道。
“我不了解这玩意儿,不过,我觉得我应该对你重新评价了。”
“你以前怎么评价我的?”西门映雪好奇的问道。
“不学无术,游手好闲,好吃懒做。”
西门映雪脸色顿时一变,生气的说道:“我这么优秀的少年,在你眼中就这么不堪?”
“那是以前,现在我彻底改观了啊。”夜寒蝉忽然笑了起来。
“以前也不是这样的,算了,你的看法并不重要。现在呢?现在怎么看?”
“一朝悟符道,是为绝世天才。而能够修炼至吐血,那绝对是最勤奋的天才。”夜寒蝉无不佩服的赞叹道。
“我那是画画,不是修炼。”
“符道画画就是修炼。”
“好吧,我是个勤奋的天才,你可要努力了哦。”
“表弟,偶尔吐血对身体有益,但如果经常吐血,那就是病了。你可保重!”夜寒蝉转身入定,继续神游禅境。
……
马车进入西山下的谷地,老李头撑着一把油纸伞小跑过来,接西门映雪进入营房。
“喂,喂,还有我呢,送把伞给我。”马车里顿时传来夜寒蝉的大叫声。
西门映雪笑了笑,将一颗夜明珠置于房顶,房间顿时亮了很多。
老李头又送夜寒蝉走了进来说道:“少爷,晚饭稍等就好,老奴自会给您送来。”
“嗯,你去吧。”
雨越下越大,密集的雨点敲打着房顶,传来激烈的噼里啪啦的声音。
这时有一快马冲到了营地前百米,一个将军跳下马来飞快的跑向营房。
“站在!”数十重骑手提长枪拦住了来人。
“叫王动过来。”来人没有反抗。
没一会儿时间,王动来到了营地门口。
“我是风,奉命来见小王爷。”风说完就递了一个牌子过去,王动接过仔细的看了看,说道:“随我来。”
“少爷,风前来拜见。”王动在营房门口高声说道。
“进来吧。”西门映雪坐在摇椅上晃悠着。
“风,我们两天后到达鬼门关,我令你提前一天通过鬼门关,然后派千人上两边山腰。如果敌人设伏,两边山腰是最好的位置。留下的两千骑,就守好关口,不得放超过百人入关。”
西门映雪想了想又说道:“把骑兵的警戒范围扩大一些,一有异常,快马来报。”
“标下领命!”
“去吧。”西门映雪挥了挥手,风拱手转身,消失在风雨中。
……
西山顶上有一人,他背着两把长剑站在风雨里,但他既没有吹到风,也没有淋到雨。
他距离峡谷中的营地很远,远到几乎看不见营地里的灯火。
但他的双眼中却闪烁着两粒火星。
他默默的看着那几乎看不到的地方,面无表情。
他身边的雨忽然像见了鬼一样的四散开去,他的气势瞬间暴涨。
西门映雪和夜寒蝉正在用饭。
五百黑铁重骑正在轮班巡逻。
老李头和十名女仆在一起订明天的食谱。
没有人知道在那极远的山顶有一个背着两把剑的人。
直到那人已气势如虹,西门映雪才豁然站了起来。
一把剑从夜空而来,刺穿狂风,刺破暴雨,剑身泛着耀眼的银光,仿若流星一般,从天而降。
隔着营房,西门映雪没有看见那把剑,但他却又无比清晰的看见了那把剑。
那把剑从西山顶上出,直奔他所在的营房而来。
夜寒蝉手中突然多了一根禅杖,西门映雪手里多了一幅画卷。
老李头佝偻的腰突然直了起来。
就在此刻,十辆马车的最后一辆有一把刀劈开马车,劈碎风雨,劈烂了这夜的黑。
向那把若流星般的剑,劈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