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鸢这几日军备忙,起得早。且天不亮,夜宝儿就在外头刨门喊起床。
时安夏也跟着起来。
岑鸢无奈将她按回温暖的被窝里,“天冷,你再睡会儿。”
时安夏顺势攀着他的胳膊不撒手,“我不困,想陪你用个早膳。”
岑鸢低头看着小娇妻,眼中带着几分宠溺,“天寒地冻的,哪怕再睡一个时辰也好。”
时安夏笑,“夜宝儿不允。”
许是听她这般说话,夜宝儿摇着尾巴拱开门进来,爪子刨开帐幔,半立趴在榻边摇头晃脑。
夫妻俩相视而笑。
岑鸢板着脸立规矩,“去!坐姿要端正!你又不是宠物犬,这般谄媚做什么?”
夜宝儿忙夹紧尾巴,退了一步,坐姿端正,令行禁止。
时安夏像个宠孩子的母亲,忍不住拍了一下丈夫的手,“现在又不是训练时间,你吓唬我宝做什么?”
她招了招手,“宝儿,过来,摸摸。”
夜宝儿左边歪头看了看岑鸢,怕!
右边歪头看了看时安夏,想!
到底没忍住,瞥着小眼神,贼兮兮地一步一步挪过来,坐姿还是端正,狗头却伸老长让时安夏摸。
时安夏揉着狗头,哈哈笑倒在榻上。
岑鸢无奈,也忍不住指着夜宝儿笑,“成精了你是!”
“我们夜宝儿除了不会说人话,什么都懂。”
夫妻俩逗了会儿狗,双双下榻。
岑鸢替时安夏拢了拢衣襟,温声叮嘱,“你多穿些,莫要着凉。”
二人梳洗停当,用过早饭。
时安夏便站在檐下目送岑鸢带着夜宝儿出门,仍是那句,“夫君,我等你回来用膳。”
岑鸢站在晨光中应下,与眸色明亮温柔的小妻子道别。
行了几步,他又倒回来,走到檐下,当着北茴等人的面,低头亲吻妻子的额头。
北茴等人羞得都转过脸去。
时安夏也羞红了脸,却不像早前那样推开岑鸢,反倒大着胆子踮脚轻吻了一下他的脸。
他说,这叫早安吻。
她记下了。
待岑鸢走远,北茴才红着脸过来禀报时安夏,“夫人,护国公府那位姨小姐天不亮就来了。我安置在偏厅侯着。”
“谁?”时安夏一时没反应过来,“唐楚月?”
北茴点点头。
时安夏想了想,“再摆个早膳吧。”
等唐楚月被领过来的时候,热气腾腾的桂花糕已端上了桌。
“先吃,省得你说,到我府上,我亏待了你这长辈。到时出去告我不敬老可怎生是好?”时安夏笑着端坐椅上。
唐楚月:“……”
满肚子的话,被那抹笑,和这句“不敬老”给晃糊了。
她摇头,“我不饿。”
时安夏淡淡道,“你饿。”又补充了一句,“早膳有毒,你不敢吃。”
唐楚月:“……”
这个坏姑娘啊!不怼我你能死是怎的?
她赌气拿起桂花糕吃起来,就着软糯小米粥,吃得香香甜甜,热热和和。
一肚子的话不止糊了,都快要忘了。
唐楚月吃了一整个桂花糕,才发现时安夏没吃,就那么坐在对面盯着她吃。
她忍不住顺口问了一嘴,“你怎的不吃?”
“说了有毒啊,我为何要吃?”时安夏歪着头,笑得像只狡黠的扫尾子。
唐楚月:“……”
又伸手拿一个桂花糕,反正都中了一次毒,也不介意再中一次。
时安夏见她吃饱了,起身道,“走吧,消消食儿,多走几步死得快。”
唐楚月站起来,半弯着的身子僵了一下,闷闷的,“夏儿,你就不能跟我好好说话?”
“不能。”时安夏眸里闪烁着细碎温暖的光,分明是笑着的,“你大早上跑来我府上质问我,还指望我跟你好好说话?”
“我还一个字都没说!”唐楚月气鼓鼓。跟这外甥女打交道,她从来没占到过便宜。
“你倒是想说来着,这不是被桂花糕毒哑了么?”时安夏走在前头,手里揣了个汤婆子。
入冬了,还没下雪,冷得刺骨,但瑞香花开了。她领着衰头耷脑的唐楚月去赏花。
瑞香花是西月前年就要求种植的。冬季开花,小花一团一团,紫色一片,粉色一片,白色还有一片。
远远看去,配上晨冬迷雾,极美。
除了美,它还香。未曾走近,一种很神秘的香味就飘过来,令人精神一震,顿时神清气爽。
西月之所以要种瑞香花,是因为它的花和根能入药,可活血散瘀止痛。除此之外,此花还能做香料和香囊。总之瑞香花全身都是宝。
时安夏一路给唐楚月介绍着,不知不觉已身在瑞香花的包围之中。
她扭过身来,似笑非笑看着唐楚月,“饭也吃了,花也赏了,要问就问吧。”
唐楚月:“……”
她一路被时安夏牵着鼻子走,脑子里早就空白一片,几乎快忘了自己来此的目的。
想了半天,才憋出几个没有意义的字,“那个,嗯,就是……”
时安夏反问,“你信我说的,还是你父亲说的?”
唐楚月咬了咬嘴唇,“我自然是信你。父亲说,你给我母亲下了药。他肯定是骗我的,对吧?”
时安夏淡淡几个字,“他没骗你。”
唐楚月:“!!!”
眼泪忽然流出来,不知道是为了母亲,还是因为外甥女这般有恃无恐。
外甥女太嚣张了,哪怕骗她一下说没做过呢。
时安夏等她哭完了,才缓缓道,“就只会哭?难道你不想问我为什么要这么做?你不问问我下的是什么药?”
“呜呜呜……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下的是什么药?”唐楚月抽抽着问,眼泪又流出来了。
时安夏转过身去,声音极淡地反问,“如果我把你设计到梁大人小儿子床上去,你一觉醒来,天都塌了,整个人生都毁了。你恨我吗?”
唐楚月心头陡然一跳,“不,你不会这么做!”
“你只需回答我,你会恨我吗?”
“会。”
“你会恨得想弄死我吗?”
“会。”唐楚月拳头都握紧了,从骨头缝里生出了惧意,“夏儿,你不会这么做吧?”
她还有大好的姻缘,明公子就要来下聘了。可她相信,以她外甥女如今的权势,想要设计她易如反掌。
她就是那砧板上的鱼,任人宰割。一刀拍下去死了还好,怕就怕只是拍晕了,一刀一刀凌迟。
一想到那场面,唐楚月怕得忘了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