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禧宫的那一日,好像只是个错觉。文鸢在宜修面前依旧是看不上安陵容,不怎么搭理。宜修也没多想,只当那天是文鸢气不过去多说了两句罢了,也未放在心上。可只有文鸢和安陵容自己心里清楚,那些未曾说出口的心思。
今年的气候与往年大不相同,夏日里的暑气比往昔淡了许多,宫中又正值文鸢与甄嬛都怀有身孕,且甄嬛还在禁足状态,胤禛考虑之后,就没有去圆明园避暑了。
时光匆匆,不过眨眼间,便从盛夏步入了深秋。文鸢的肚子愈发明显地挺了起来,行动也变得迟缓谨慎。
这日,安陵容带着宜修赏赐给文鸢的物品过来
“莞嫔肚子也大起来了,而且还是皇后娘娘亲自出手保胎,估计会生下一个健康的孩子吧。”文鸢抚摸自己的肚子,有些酸溜溜的说着。虽然胤禛下了禁足,但是甄嬛的待遇一点没有少,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只要甄嬛肯低头,肯定能过得到原谅。
“这可不一定。”
文鸢回头望向安陵容,后者脸上脸上挂着那一如既往的柔和笑容,可文鸢却莫名一颤,恰似春日里藏在繁花间的冷箭,让人无端生出几分警惕。
“女子孕中切不可过分伤心,若是情绪大起大落,严重时可是会一尸两命的。”安陵容声音轻柔得如同春日微风,却又似裹挟着丝丝寒意。她抬眸,恰好对上文鸢满是疑惑的目光,顿了顿又补充道:“这话,可是皇后娘娘说的。”
“哦哦……”文鸢愣了好一会儿,才像是突然回过神来,试探着问道,“娘娘的意思,是想让我去告诉莞嫔,她家里出事了,对吗?”
这话一出口,安陵容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她难以置信地看着文鸢,心中不禁泛起嘀咕,这人莫不是真像话本子里写的那般,被什么东西夺舍了?这和前段时间的她简直判若两人。
就在气氛陷入僵局之时,景泰及时出现,打破了这令人尴尬的局面。
“小主,御膳房新做的阿胶红枣糕已经送来了,您快尝尝,可别错过了这热乎劲儿。”景泰一边说着,一边不着痕迹地碰了碰安陵容的肩膀,同时,悄悄将手心里一直紧紧攥着的纸团借着袖子落下,随后又若无其事地扶住文鸢,引着她往一旁走去。
待安陵容离开,景泰才暗暗松了一口气,在心底暗自庆幸。方才差点就把小主的交代忘了,还好安嫔娘娘及时抬手,总算是有惊无险,完成了任务。
这一打岔,安陵容说的话也就被文鸢抛到了九霄云外。日子一天天过去,她的身孕愈发明显,随着月份逐渐增大,宫里按照惯例,允许母家派人进宫陪伴。
到了瓜尔佳夫人进宫这天,一大早文鸢便满心欢喜的在宫殿的门口来回踱步,眼神时不时望向宫门的方向,望眼欲穿。
终于,瓜尔佳夫人出了景仁宫的门,就马不停蹄的赶路。穿过一道道宫门,当她踏入储秀宫的那一刻,母女二人的目光交汇。瓜尔佳夫人看着眼前快将近一年没有见过的女儿,眼眶瞬间湿润了。
因为就这一个女儿,瓜尔佳夫人很是娇惯,三个儿子对这唯一的妹妹也是疼爱有加,文鸢又是惯会撒娇卖痴的,可不就多疼爱了。送她入宫是家族的决定,不是她能阻止的,但是担心是怎么都控制不住的。
瓜尔佳夫人疾步上前,在距离文鸢几步之遥的地方停下,弯腰行礼。
“臣妇参见祺贵人。”
“额娘,您快起来,这是做什么!”文鸢见状,心急如焚,奈何孕肚沉重,行动多有不便,只能赶忙示意身旁的张嬷嬷:“嬷嬷,快把我额娘拉起来。”
张嬷嬷心领神会,上前几步,轻轻扶起瓜尔佳夫人。文鸢紧接着伸出手,紧紧拉住她的手,往屋内走去。
待进了门,瓜尔佳夫人压抑许久的情感瞬间决堤。她一把将女儿搂入怀中,动作轻柔而小心,特意避开了文鸢高高隆起的肚子。
过了好一会,瓜尔佳夫人才慢慢松开女儿,目光温柔地落在文鸢的肚子上,轻轻抚摸着,关切地问道:“娘娘这肚子也有八个多月了,晚上睡得可还安稳?”
“都好,太医说我身子康健,这孩子又是个乖巧的,所以没怎么受苦。”
“那……”瓜尔佳夫人微微迟疑,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终究还是将心底的疑问问了出来,“娘娘可曾问过,这孩子是男是女?”
“我悄悄问过太医了,都说是个女孩。”文鸢有些郁闷,但还是回复。
“公主好,公主好。”
没想到听到结果,瓜尔佳夫人像是如释重负般,眉头瞬间松开,脸上浮现出欣慰的笑容 。文鸢对于额娘的反应一愣,有些摸不着头脑。
瓜尔佳夫人抬眼,看了看一旁的景泰,后者立刻心领神会,给张嬷嬷使了个眼色。张嬷嬷会意,轻咳一声,将屋内伺候的宫人都带出了房间,为母女二人留下了一个安静、私密的空间。
“额娘为什么说公主好,难道不应该是生个阿哥才有可能……”文鸢没说完,她进宫就是为了使家族更进一步,所以不应该期盼她生个阿哥吗?
“这事儿不怪你不知道,就连我,也是在入宫前,你阿玛才告诉我的,”瓜尔佳夫人怜爱地注视着文鸢,抬手轻轻抚了抚她的发丝。她凑近文鸢,声音压得极低,几乎是在耳边呢喃,“你可还记你石莹姑姑?”
文鸢瞬间瞪大了双眼。石莹姑姑?她怎么可能不记得,作为唯一一位正式册封的皇太子妃,当年瓜尔佳氏的石莹姑姑,是何等的荣耀加身,风光无限。只是命运无常,太子被废,让瓜尔佳氏也随之陷入了长久的沉寂。
“那你还记得,你石莹姑姑有一子,弘皙阿哥。”
文鸢呆愣在原地,脸上的表情从最初的震惊,逐渐转为迷茫,傻愣愣地望着额娘,嘴巴微微张开,却半晌说不出一个字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