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爷曹高离开之后,知县段百庆在书房里来回踱步,心中反复权衡利弊。片刻后,他停下脚步,整了整那身象征着威严的官服,清了清嗓子,高声喊道:“来人呐,准备升堂!” 不多时,二堂便被衙役们布置妥当。段百庆迈着沉稳的步伐从后堂走出,缓缓坐在公堂的正位上,脸色瞬间变得冷峻严肃,大声下令:“去,把那个击鼓鸣冤的人给我带上来!”
施俊在堂口已经苦苦等待了三个时辰,心中的焦虑如同燃烧的火焰越烧越旺。此时,终于听到衙役传唤:“老爷升堂了,跟我们走吧。” 施俊深吸一口气,强压着心头的怒火,气冲冲地随着官差走向二堂。进入二堂,施俊抬眼望去,只见那知县段百庆年纪轻轻,身形却瘦骨嶙峋,活像一只皮包骨头的猴子。他双肩高耸,后背微微弯曲,坐在公堂之上,还努力挺直腰板,试图彰显威严。施俊看到这知县的模样,心里莫名地涌起一股厌恶之感,但此刻身处公堂,也只能暂时咽下这口气,勉强挤出一丝恭敬,行礼道:“父母太爷在上,学生施俊向您行礼,愿您明镜高悬,为学生主持公道。”
知县段百庆却根本不吃这一套,他猛地将惊堂木用力一拍,眼睛瞪得滚圆,仿佛要吃人一般,嘴巴一撇,尖声尖气地呵斥道:“哼!施俊,你可真是胆大包天!你自幼诵读圣贤之书,却连基本的礼仪都抛诸脑后。不在家中好好读书,修身养性,反倒整日在外面与那些不三不四的人鬼混,胡作非为。按照常理,本应请你的老师前来,狠狠革去你的秀才功名。你可别小瞧了我,我完全有权力代劳。来啊,速速革去他的秀才之名!” 旁边的师爷闻言,立刻应了一声,迅速拿起笔,在早已准备好的革条上奋笔疾书。在这宋朝时期,秀才的地位极为尊贵,一般情况下,知县若无充分理由,是不能轻易对其动用刑罚的,所以必须先革去功名才行。
施俊见状,心中恍然大悟,明白这知县肯定是收受了东方明的贿赂,特意来刁难自己。他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愤怒,大声说道:“父母太爷,您怎能如此不公?您连让我开口说话的机会都不给,就要革去我的秀才功名。且不说革除功名之事应由我老师定夺,就算您要定我的罪,也得有真凭实据吧?是您亲眼所见我有不法之事,还是听信了他人的谗言?如今我妻子被恶人抢走,这朗朗乾坤之下,竟有人如此胆大妄为,您却视而不见,还不准我申诉冤屈,反倒先给我安上莫须有的罪名。您这样做,如何对得起头上的乌纱帽?”
知县段百庆却面不改色,再次将惊堂木重重一拍,提高了声调,大声吼道:“在我治理的这片土地上,向来太平无事,百姓安居乐业,路不拾遗,夜不闭户。除了你这个不安分的家伙,哪里有什么不法之徒?你休要在此胡言乱语,污蔑本官!” 施俊听了,忍不住仰头大笑起来:“哈哈哈哈,父母太爷,您可真是睁眼说瞎话。我妻子被太岁坊的东方明公然抢走,这是众人皆知的事实,您却矢口否认,还说没有不法之徒。您到底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 知县被施俊的话气得满脸通红,像一只被激怒的公鸡,他再次用力拍响惊堂木,怒吼道:“住口!清平世界,朗朗乾坤,岂会有人敢明目张胆地抢人?分明是你蓄意捏造谎言,企图诬陷他人。你好大的胆子!” 施俊也毫不示弱,向前迈了一步,大声说道:“您别以为我不知道,您肯定是收了东方明的好处。我告诉您,您要是不管这件事,我绝不会善罢甘休。我会立刻前往府衙告状。您既然已经知晓此案,我这就不算越级诉讼。您可要想清楚了,您的所作所为迟早会被揭露,到时候您可就后悔莫及了。”
知县段百庆这下彻底被激怒了,他的脸涨得像猪肝一样红,双手紧紧握着惊堂木,不停地拍打着公案,声嘶力竭地喊道:“好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施俊,竟敢在公堂上咆哮,公然蔑视本官。来啊,给我把他拉下去,重打四十板子,让他知道什么是王法!” 施俊气得浑身发抖,双脚用力跺地,破口大骂道:“你这个贪官污吏!你为了东方明的贿赂,就丧尽天良,要对我下毒手。你以为这样就能堵住我的嘴吗?除非你今天把我打死,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我一定会想尽办法扳倒你,让你为今天的所作所为付出惨重的代价。我与你势不两立!”
那赃官段百庆把脸一扭,装作没有听见施俊的怒骂。衙役们立刻一拥而上,将施俊强行拉了下去。他们粗暴地扒掉施俊的中衣,举起板子就要行刑。好在负责行刑的皂班衙役们心中都清楚施俊是官宦子弟,而且也觉得他可能是被冤枉的,所以手下留情,没有使出全力。即便如此,施俊还是疼得死去活来,四十板子打完,只见他的后背和臀部皮开肉绽,鲜血不停地流淌,将地面都染成了一片红色。施俊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想要继续争辩,知县却不耐烦地大手一挥,吩咐道:“把他给我关进大牢,退堂!” 说完,便拂袖而去。
第二天,施俊被从阴暗潮湿的监牢里提了出来,带到公堂之上,就要被当堂起解。负责押送他的两个长解,一个叫祁怀,一个叫吴碧。由于他们的名字谐音很有趣,所以大家都在背后偷偷叫他们 “齐坏无比”。两人押着施俊踏上了发配之路。
这一天晚上,天色渐暗,他们来到了一座龙王庙前。施俊早已疲惫不堪,双脚像灌了铅一样沉重,每走一步都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他哀求道:“二位差官大哥,我实在走不动了,能不能在这庙里休息一下?” 祁怀看了看那破败的龙王庙,冷笑一声,说道:“哼,行啊,到你姥姥家了,你就好好休息吧。” 施俊一听,满脸疑惑,说道:“我没有外祖母啊,大哥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长解吴碧在一旁幸灾乐祸地说道:“谁叫你有个漂亮媳妇,还惹上了不该惹的人。你就别抱怨了,这都是你自找的。你死了可别怨我们俩,这都是我们太爷的吩咐。” 施俊一听,心中大惊,连忙 “扑通” 一声跪下,苦苦哀求道:“二位大哥,你们都是在公门当差的,应该懂得积德行善啊。我施俊是被冤枉的,求你们大发慈悲,饶了我这条性命吧。我家中还有年迈的母亲需要我照顾,我不能就这么死了啊。” 祁怀却面无表情,不为所动,他缓缓举起手中的钢刀,冷冷地说:“少废话,这是我们的任务,你就认命吧。” 说完,便朝着施俊用力砍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只听 “噗哧” 一声,一支袖箭如闪电般飞来,正中祁怀的咽喉。祁怀瞪大了眼睛,手中的刀 “哐当” 一声掉落在地,整个人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噗咚” 一声栽倒在地,当场气绝身亡。
吴碧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脸色苍白,双腿发软。他惊恐地看着祁怀倒下,眼睛瞪得大大的,嘴巴张得足以塞进一个鸡蛋,心中充满了疑惑和恐惧,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正在这时,突然听到 “吱” 的一声阴森的鬼叫,一个吊死鬼从庙外飘然而至。吴碧吓得转身就想跑,可是他的双腿像被钉在了地上一样,动弹不得。那鬼手中的哭丧棍 “叭” 的一声,不偏不倚,正好打在他的肩头。吴碧只觉得一阵剧痛袭来,身体失去平衡,一个踉跄向前扑去,重重地摔倒在地。
这鬼自然就是徐良假扮的。徐良见吴碧摔倒,立刻一个箭步冲上前去,迅速解下腰间的腰带,三两下就把吴碧的手脚捆了个结实,像捆粽子一样,将他四马倒攒蹄地扔在一旁。然后,徐良快步走到施俊面前。施俊此时已经吓得魂飞魄散,看到徐良,身体不停地颤抖,声音也变得颤抖起来:“你…… 你是人是鬼?难道你要杀了我,让我做替死鬼?我是被人杀死的,你是吊死鬼,你是不是想让我也上吊自尽?” 徐良赶忙摘下头上的孝帽子,露出脸来,说道:“兄长不要害怕,我不是鬼。我提一个朋友,你就知道我是来救你的。” 说着,徐良 “扑通” 一声双膝跪地,恭敬地说道:“请大哥在上,受小弟一拜。” 施俊也连忙跪下,说道:“还没请教恩公贵姓大名,您说的朋友是谁?” 徐良说道:“小弟姓徐,名良,江湖人称山西雁。我的好兄弟艾虎,外号小义士,他与你可是八拜之交,难道你忘了?” 施俊一听,眼睛一亮,激动地说道:“原来是徐良大哥,我听艾虎兄弟多次提起过您。恩公今日救我性命,真是如同再生父母啊。我施俊感激不尽。” 徐良连忙扶起施俊,说道:“大哥言重了。只是不知大哥为何会遭受如此冤屈,又要被发配到哪里?” 施俊叹了口气,眼中满是悲愤,说道:“徐大哥,此事说来话长啊。” 接着,他便把自己的遭遇一五一十地详细说了出来,“我也不知道要被发配到什么地方,只知道一直走,若不是徐兄长今日及时赶到,我恐怕早已命丧黄泉,成为这荒郊野外的一缕冤魂了。”
徐良一听,气得咬牙切齿,双手紧紧握拳,大声骂道:“好个可恶的恶霸东方明!还有那贪赃枉法的知县段百庆!这两个狗东西,我绝对不会放过他们。还有这两个助纣为虐的狗腿子,若不将他们绳之以法,我就不配在江湖上闯荡,不配叫多臂人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