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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天二死了。

在这一洞天福地之中,他终究未能逃脱命运的枷锁。不到千年的岁月,他便撒手人寰,坠入因果轮回。然而,他的死,仿佛在这片天地间投下了一颗石子,激起无尽的涟漪。

天道无情,轮回不止。

王天二魂魄出窍之际,只觉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着自己,穿越虚空,坠入一片混沌。四周是茫茫无际的幽冥之地,冥河滔滔,奈何桥横亘在前。

“王天二……”一道苍老而幽冷的声音响起,幽冥司掌者孟婆立于桥旁,眸光如渊,看穿了他的前世因果,“你本该在这洞天福地中活得更久,然而你妄图窥探天机,破坏秩序,触犯天道,今生缘尽,需入轮回,偿还前世之债。”

王天二苦笑,他并非不知自己命数未尽,而是曾在机缘巧合之下,窥见了这洞天福地的秘密。他试图打破天地枷锁,超脱轮回,可惜功败垂成,身死道消。

孟婆递来一碗孟婆汤:“饮下此汤,前尘尽忘,入轮回。”

王天二盯着那碗汤,心生不甘。然而,他能有什么办法呢?天道运转,谁能逆之?他终究叹了口气,一饮而尽,随即身影淡去,坠入轮回道中。

一座凡尘小镇,夜色朦胧,万家灯火之中,一户普通人家传来婴儿的啼哭声。

“是个男孩!”接生婆欣喜道,将婴儿抱起。孩童眼神清澈,却带着一丝无法察觉的沉静,仿佛已见证过世间沧桑。

王天二,重生了。

这一世,他名为王平,乃是一个普通人家的子嗣。父母皆是寻常农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幼年时,他便显得比同龄孩童聪慧异常,五岁能诗,七岁能文,十岁便在镇上颇有名声。可他自己却隐隐觉得,自己的灵魂深处,仿佛有一层淡淡的迷雾,遮挡着某些记忆。

他偶尔会在梦中看见一座瑰丽的仙境,那里仙气缭绕,飞瀑流泉,奇花异草遍布,仿佛是他生命中的一部分,可当他试图回忆时,那些记忆又如流沙般溜走。

王平并不知晓,他的魂魄虽经轮回,但因他前世的执念太深,导致这一世仍有一丝微弱的感应。

十五岁那年,王平偶然遇见了一位道人。这道人身穿青袍,仙风道骨,见到王平后,眼神微微一亮,似有所觉。

“小友,你可愿修行?”道人问道。

王平愣住了,心底似有某种声音在呼唤他。他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自此,他踏入了修行之路,跟随青袍道人入山修行。起初,他只是修习最基础的道法,可随着修炼的深入,他渐渐觉察到,自己对修行之道的理解远超常人,仿佛这一切曾经经历过。

他的师尊震惊于他的天赋,而王平自己亦感到疑惑。他的修行速度远胜同门,一些晦涩难懂的典籍,他只是略一翻阅,便能明悟其中奥义。

直至某一日,他在宗门藏经阁中翻阅一卷古籍,书中提及“洞天福地”四字,他心神猛地一颤,脑海中瞬间闪过无数画面——飞瀑、云雾、仙鹤、丹炉……以及他曾经的名字——王天二!

记忆复苏的那一刻,他恍然大悟,自己并非普通人,而是曾在洞天福地修行过的存在!

得知前世记忆后,王天二心神震动。他终于明白,自己为何对修行如此熟悉,何以拥有如此天赋。

但同时,他也意识到一个问题——他的死亡绝非意外。

前世,他因窥探天机而陨落,而如今,他再度踏上修行之路,这是否意味着,前世的因果仍未结束?他是否仍在天道的掌控之中?

他决定探寻自己的真正死因,探寻洞天福地的秘密。他日夜苦修,仅用了三年,便达到了超凡入圣的境界,震惊整个修仙界。

这时,他终于得知,洞天福地并未消失,它仍然存在,只是被更高层次的修行者封印。那个地方,隐藏着一桩天大的秘密。

“我要回去。”他暗下决心。

王天二暗下决心,眼神中透出不容置疑的坚定。然而,只有他自己知道,胸膛深处某个角落的恐惧,像一条毒蛇缠绕着他的神魂,不断噬咬,令他始终无法真正安宁。

他明白,这个恐惧并非源于人世间的危险,亦非凡俗之敌所能带来的威胁,而是那横亘在记忆深处、无法言说的“大恐怖”。

“你是谁?”

曾在梦中,他无数次向虚无中的存在质问。可每当他呼唤,这声音就仿佛是被世界所屏蔽,喉咙干涩,思绪空白,醒来之后唯留冷汗浸湿衣襟。

王天二隐隐觉得,自己所要追寻的“洞天福地”真相,或许正与这道无形的恐怖息息相关。

某夜,月色如银,山林寂寥,万籁俱静。王天二盘膝而坐,借助神魂之力,试图探寻梦中的秘密。

在深层的意识之海中,他再次被拖入那个让他魂飞魄散的梦境。

天地一片暗红,山川裂开,巨大的缝隙之中流淌着浓稠的鲜血。天空布满阴霾,猩红色的雷霆滚滚而动,仿佛是上古天罚降临的余波。大地上散落着无数尸骸,有人族修士,也有异兽妖怪。

在这血色天地间,有一条遮天蔽日的巨龙缓缓游动,鳞片如同青铜浇铸,瞳孔冷漠而古老。它每一次呼吸,都仿佛吸走天地间所有的生机。

梦中的王天二站在一处断崖之上,身体僵硬,无法动弹。

巨龙的声音仿佛从混沌初开便已存在,低沉而威严:“龙守天下,三千年修真记忆……你,可曾记得?”

王天二想要开口回答,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

忽然,天地间狂风骤起,断崖下的尸骸纷纷站起,变成了浑身布满鳞甲的怪物,空洞的眼眶中燃烧着猩红火焰,朝着王天二嘶吼扑来。

“你是……谁!”

他终于咆哮出声。

巨龙在天穹中缓缓抬头,声音淡漠而遥远:“吾乃劫数。”

王天二从梦中惊醒,汗水浸透衣衫,眼神中满是惊惧。

这不是第一次梦到巨龙。

而且,在他的前世记忆尚未完全恢复时,关于“龙守天下”的传说已经模糊地浮现在脑海中。

传闻,自上古龙历七万八千年时,极南冰川中曾有一头熊族大修,在渡劫大圆满之际梦回前世,方知自己竟是一尾锦鲤,宿世不过被捕食的鳞族生灵。自那日起,熊族便禁绝鱼类,以至于族中数百凡胎荒兽饿死。

而《海灾记》中的蛟龙血修,则是因吞食无数人族精魄,被天罚劫雷降下,梦回前生,才知自己曾是佛门弟子,因果反噬,终究堕入妖途。

诸多传说,都在不断映照着王天二的梦境,仿佛在提醒着他——某种东西,跨越无数纪元,一直存在,并且悄无声息地吞噬着众生的轮回。

那东西,或许就藏在洞天福地之中。

“你想知道自己前世的真相吗?”

某日,青袍道人忽然对王天二问道,眼神深邃如渊。

王天二抬头,眼中尽是震惊。

道人缓缓道:“世间所有存在,皆有轮回因果。你死而复生,便是因果未尽。”

顿了顿,道人的声音低沉了几分:“但有些存在……无法轮回。”

王天二心中剧震:“是什么?”

道人沉默良久,缓缓吐出四个字:“大恐怖。”

半年后,王天二已突破元婴境,修行愈发迅速。

夜半时分,苍穹上隐隐有血月升起,天地间充满诡异的压抑感。

那夜,王天二盘坐在山巅,观想道法,灵识出窍,神魂浮游于天地之间。

就在这时,一道低沉而悠远的龙吟自虚空传来。

他睁开双目,只见漫天星辰缓缓坠落,黑色的雾气自天地四方蔓延而来。

他想要催动法力,却惊骇地发现,自己的灵力竟被完全封锁。

“王天二……”

那熟悉的声音再次在耳畔响起,仿佛从时间的尽头穿透而来。

一片苍茫的龙影浮现于虚空,双瞳漆黑,鳞片暗金,周身环绕着缕缕死气。

“你可知……你今世的魂魄,本就不属于人族?”

王天二瞳孔猛缩,整个人如堕冰窟。

巨龙俯视着他,声音低沉而悠远:

“你前世,乃是鳞族之中一条生灵……千年锦鲤。”

“当年,你以千年修行飞升入福地,妄图窥探天机,反遭天道抹杀。”

“今世重修,不过是因果未尽罢了。”

王天二大吼:“不可能!”

巨龙缓缓靠近,阴冷的气息渗入骨髓:“你可曾想过,为何你能在修行路上一日千里?”

“为何每次梦中,都能看到天地崩毁?”

“为何你对洞天福地的秘密如此执着?”

“因为……你本就属于那个时代。”

王天二瞳孔中倒映着巨龙庞然的身影,喉咙干涩得说不出一句话。

天穹之上,雷霆滚滚,仿佛有无数只眼睛在窥视这片天地。

巨龙缓缓张开血盆大口,一道赤红色的光束直射向王天二的眉心。

瞬间,王天二的神魂仿佛被撕裂般的剧痛,所有前世的记忆全部苏醒。

他看到自己曾是洞天福地中的一尾锦鲤,历经千年修行飞升化形,却因窥探天机,成为天道弃子,被永远抹杀于轮回之外。

但他不甘心。

即便魂飞魄散,他也要挣脱天道的束缚,重回人间!

巨龙的声音低沉而悠远:“你既入轮回,终究难逃因果。”

“今生,你是人族。”

“来世,你又会是什么?”

王天二缓缓抬头,眼中闪过一抹决绝。

“我既为人族,此生,便要逆天改命!”

巨龙冷笑,声音回荡天地:“逆天者,终将成为……大恐怖。”

天穹之上,雷劫炸响。

王天二披发仗剑,直面苍穹,迈出了逆天之路的第一步。

寂静的虚空中,意识化作的意志缓缓游弋。

这片虚空仿佛横亘在时光的尽头,连光线都显得迟缓而扭曲。星云静默流转,黑暗中只有那些散发微光的记忆碎片悬浮,像是流转于大恐怖边缘的历史残痕。

王天二的意志凝聚在那片小小的现世界记忆星云前,缥缈的丝线从底部缓缓升腾,仿佛无数因果交错,缠绕在更庞大的“龙守天下”记忆星云周围。

他隐隐感到,一切的秘密都被埋藏在这片被刻意遮掩的小星云中。

在意志的牵引下,虚空的迷雾被一丝丝拨开。

一道模糊的光束从星云深处透射出来,照亮了一颗布满裂纹的黑紫色记忆石块。

那石块仿佛某种被封禁的存在,狰狞的纹路如同古老符文,散发着腐朽和幽暗的气息。石块表面,依稀可见游动的影子,仿佛有无数面孔在扭曲哭嚎。

——大恐怖的气息。

王天二的意志微微颤动。

这块黑紫色的记忆石块,远比表面展现出来的更加可怖,仿佛只要靠近,意识都会被它吞噬,堕入不可名状的深渊。

但他知道,自己必须将其摘取。

因为它,是“龙守天下”记忆星云真正的根基。

“我是谁?”

这个问题如同诅咒般在他意识中萦绕不去。

黑紫色的石块轻轻浮动,散发出淡淡的光泽,仿佛在等待王天二的触碰。

终于,他的意志缓缓探出,触及那块狰狞的石块。

瞬息之间,整个虚空轰然震荡!

无数记忆碎片从星云中跌落,破碎的画面如潮水般涌入王天二的意识之中。

映入意识的第一幅画面,是一片破败的星辰废墟。

无数巨龙的尸骸沉浮于虚空,鳞甲脱落,血迹斑驳。

而在这片废墟中央,一条青色锦鲤被囚禁在黑色琉璃般的水晶棺中,浑身鳞片残破,周身缠绕着无数黑色的锁链,灵魂被剥离,只有微弱的生机还在苟延残喘。

“吾乃鳞族锦鲤,曾历千年修行,欲飞升洞天福地……”

锦鲤缓缓睁开双眼,眼瞳中映照着浩瀚星空,意识中带着无限的悲凉和痛苦。

“吾曾欲脱离轮回,窥探天机……却不知自己,早已沦为棋子……”

画面急速流转,锦鲤化形为人,踏入洞天福地,名列真传,参悟道法,步步登天。

然而,每当夜半修行之时,意识中总有一道模糊的龙影浮现,耳畔传来低沉的诵念声:“龙守天下,三千年修真记忆……你不过是它的皮囊。”

每一次梦醒,锦鲤的修为都会突飞猛进,但同时,神魂也会被某种看不见的力量侵蚀一分。

直到他窥探天机,才发现自己修行的根基,竟然是由亿万生灵怨魂所凝聚的龙魂星云。

他曾经的修行,不过是给“它”积蓄力量而已。

——“它”便是大恐怖。

一个超脱轮回之外,吞噬众生因果的存在。

王天二的意志在记忆中沉浮,剧烈的刺痛席卷而来。

他终于明白,为何自己今生的记忆星云如此微弱。

因为现世界的记忆星云,才是大恐怖存在的根基!

这片小小的星云,承载着他作为人的一切情感、执念、希望和恐惧。

而从星云升腾而起的丝线,便是他的灵魂本源,被大恐怖层层束缚,拖拽向“龙守天下”记忆星云之中。

只要他完全恢复前世的修为,现世界的记忆星云便会彻底崩溃,他的魂魄将被大恐怖吞噬,成为永恒的囚徒。

“这才是天道的陷阱……”

王天二的意志微微颤抖,意识中的迷雾被完全拨开。

但就在此刻,那块黑紫色的记忆石块突然剧烈震动,缠绕在其上的丝线猛然断裂,无数狰狞的影子挣脱出来,化作无形的囚牢,将他的意志层层包裹。

黑紫色的光辉弥漫虚空,低沉的诵念声再次响起:

“龙守天下……三千年修真记忆……吾即劫数。”

意识被囚禁在黑暗之中,王天二仿佛被投入了一片无尽的深渊。

但就在这绝望的边缘,他忽然看见了那片微弱的现世界星云。

光芒微弱,像是尘埃般渺小。

然而,正是这片星云,托举着一切记忆。

王天二的意志缓缓凝聚,低声呢喃:

“我今生是人族……”

“既为人族,此生便要逆天改命。”

话音落下,那片微弱的星云突然剧烈震颤,丝丝缕缕的光芒从中升腾,化作无数锋锐的光丝,刺穿囚牢,直刺黑紫色的石块。

“因果未尽,轮回不止?”

“若无现世,何来轮回!”

刹那之间,现世界星云猛然爆发出璀璨的光辉,冲破大恐怖的枷锁。

黑紫色的石块在光芒中裂开,露出一枚漆黑的鳞片。

那鳞片中,竟然封存着王天二上一世最深处的执念。

“我是谁?”

他缓缓伸出手,抓住了那枚鳞片。

当鳞片落入手中,整片虚空猛然崩裂。

无数星辰坠落,记忆碎片四散纷飞。

王天二的意志重新回归现世。

他缓缓睁开双目,天边雷霆滚滚,青袍道人早已离去,唯有天地间隐隐回荡着大恐怖的低吟。

从这一刻起,他的命运已不再属于任何一片星云。

现世界的星云,正在缓缓燃烧,将因果锁链一寸寸斩断。

“此生,我为人。”

“若无轮回,何来劫数?”

风起,雷鸣。

王天二负手而立,遥望苍穹。

他知道,自己已经踏上了一条真正逆天改命的道路。

前方的因果仍未终结,但从这一刻起,轮回将不再主宰他的命运。

——自此,世间再无“王天二”,唯有人族王平。

“若天道囚我,我便斩天。”

“若劫数吞我,我便成劫。”

——轮回不止,逆命者生。

王平一身功力收放自如,在宗门拜别老道后,便下山去了

他穿着一身青衫,负剑缓行,踏入风云山脚。

山道蜿蜒而上,青石铺就的小径被岁月打磨得光滑透亮,偶有山风拂来,卷起落叶旋舞,夹杂着淡淡草木清香。

阳光透过山林的枝叶缝隙洒落,斑驳光影交错,仿佛一幅天然画卷。远处的山崖险峻陡峭,崖壁上藤蔓缠绕,偶尔有鹰隼盘旋鸣叫,打破这片寂静。

王平脚步平稳,神色从容,仿佛闲庭信步。

但若有人仔细观察,便能发现他周身气息沉凝如渊,内敛不露,行走间脚步轻盈无声,仿佛与这片天地融为一体。

他的目光如鹰隼般锐利,隐隐扫过周围暗藏的岗哨。

风云宗号称帝国第一宗门,岂会容外人随意踏足?

在明处,那些身着蓝色劲装的风云宗弟子正三五成群巡逻,腰佩长剑,面色冷峻;在暗处,更有不少潜伏的影卫,藏匿于林间与崖壁后方,目光如刀,密切关注着一切风吹草动。

“好一个铁桶江山。”

王平嘴角微微一勾,眸中闪过一抹讥讽。

风云宗看似固若金汤,实则不过是仗着宗门势力,趁着帝国统治者的忌惮,表面上维持着彼此的微妙平衡,实则暗流汹涌,早已剑拔弩张。

王平缓步前行,脚下踏过一块青石时,忽然耳尖微动。

前方林间微风吹拂,枝叶轻轻摇曳,平静之下透着一丝异样的波动。

“藏得倒是挺深。”

王平唇角微扬,脚下步子不停,依旧保持着悠然的步伐,仿佛未曾察觉。

当他踏出第三步时,指尖轻轻一弹,一粒细微的石子悄无声息地飞出,没入前方的灌木丛中。

“叮!”

一声极其轻微的金铁交鸣传出,随即那灌木丛微微颤动,一道黑影从中电射而出,身形瘦削,手中寒光乍现的匕首直刺向王平的咽喉。

“滚!”

王平冷哼一声,手腕一抬,两指并拢,宛如拈花摘叶般轻轻一夹,便将那匕首死死钳住,寸许不得寸进。

黑影脸色骤变,想要抽刀后退。

但王平手指微微一旋,匕首便已脱手飞出,“噗嗤”一声,反而穿透了对方的肩膀,鲜血瞬间浸染衣衫。

“你……!”

黑影惨叫一声,踉跄倒地,满脸骇然。

王平俯视着他,淡淡道:“风云宗什么时候沦落到让些无名鼠辈来探路的地步了?”

黑影满脸惊恐,正欲开口求饶,忽然脖颈一歪,瞳孔瞬间涣散,气绝而亡。

“啧。”

王平眉头微皱,伸手在尸体后颈处一抹,果然发现了一根细如牛毛的银针。

“果然够谨慎。”

他低声呢喃,目光朝风云山巅遥遥望去。

那里云雾缭绕,殿宇隐现,宛如仙境。

但在王平眼中,这不过是一座披着仙家外衣的巨大牢笼。

沿着山道一路而行,越往山巅,空气越发寒冷,林木稀疏,四周的巡逻弟子也愈发严密。

王平没有急着硬闯,而是选择沿着一条人迹罕至的偏僻山道缓缓攀登。

一路上,他时而驻足,时而隐匿,避开了数次明哨暗岗,宛如夜行鬼魅般悄然接近山巅。

直到深夜时分,他终于来到了风云宗后山禁地。

此处云雾浓郁,古木参天,一座高耸入云的石塔静静矗立在崖壁之上,塔身斑驳,似经历无数岁月洗礼,透着一股苍茫古老的气息。

塔顶之上,一道浑厚的气息若隐若现。

王平眸光微闪,缓缓闭上双目,神魂意志探出,感知着四周的波动。

很快,他便察觉到,在那塔顶之下,竟封印着一座巨大的魂阵,隐隐有黑色的死气在塔底徘徊。

“果然是这里。”

王平心中一动,前世的模糊记忆瞬间涌现。

风云宗,乃是昔年鳞族血脉转世之人所创,门中秘传的风云诀,实则是古老的噬魂秘法,能吞噬生灵魂魄,以助己身修行。

而这座石塔,便是风云宗真正的根基所在。

只不过,这一切的秘密,早已被大恐怖所污染,化作轮回因果的一环。

王平轻声呢喃,双目缓缓睁开,眸中寒芒一闪而过。

他不再犹豫,纵身掠入塔中。

塔内昏暗幽深,墙壁上镶嵌着几颗暗淡的夜明珠,散发出微弱的光辉。

空气中弥漫着腐朽和血腥的味道,四周的石壁上铭刻着密密麻麻的古老符文,透着阴冷邪异的气息。

王平屏住呼吸,缓步向塔底走去。

每一步踏出,耳畔都能听到微弱的哀嚎声,仿佛无数冤魂在低语哭泣。

“你来了……”

忽然,一道低沉沙哑的声音在塔底响起。

王平脚步微顿,抬眼望去。

只见在塔底中央,一座黑色石棺静静悬浮,棺盖半掩,一缕缕黑气不断从缝隙中溢出,化作无数狰狞的鬼影在空中游弋。

而在石棺旁,盘膝坐着一名须发皆白的老者,浑身缭绕着浓郁的死气,眼眸深邃如渊,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威压。

“风云宗三长老?”

王平眯眼打量,语气淡然。

老者缓缓睁眼,目光如刀,沉声道:

“你身上的气息……不像人族。”

王平冷笑:“你这副半人半鬼的模样,又算什么?”

老者嘴角微扬,露出森然笑意。

“敢来此地者,皆为献祭。”

话音未落,塔内阴风骤起,无数鬼影从墙壁中涌现,将王平团团围住。

王平神色不变,手掌缓缓抬起,指尖凝聚出一缕剑光。

“今日,我便送你归轮回。”

话音落下,剑光一闪而逝。

黑暗之中,鲜血溅落。

塔底的哀嚎声逐渐微弱。

王平负剑而立,淡然望着地上的老者尸体,转身离去。

这一夜,风云宗后山禁地,寂静如死。

但无人知晓,这片死寂之中,冥冥之中有一道更为幽深的气息悄然复苏。

王平缓步走出石塔,指尖剑光未敛,余韵未散,寒意透骨。山风呼啸,卷起衣角,仿佛在低语哀嚎。

月光斜洒在他身上,映得那青衫一半明亮,一半沉暗,恍若行走在生死边缘的孤客。

王平伫立在山崖边,俯瞰着云雾缭绕的风云山。

死寂的夜色中,暗流汹涌。

他没有立刻离去,反而缓缓盘膝而坐,闭目凝神。

神魂探入泥丸宫,意识星云之中,那枚布满裂纹的黑紫色记忆石块缓缓浮现,沉沉悬浮在星海中央。

“风云宗……”

王平心念微动,记忆石块微微震颤,缠绕其上的丝缕因果之线开始松动,露出内部的景象。

画面断断续续,仿佛蒙尘的古镜,映照出一个个支离破碎的片段——

风云宗建立之初,乃是由一位鳞族转世之人创立。

他本是极南冰川之中的一条锦鲤,渡劫成功,脱去鳞甲,化形为人,入凡世修行。

但血脉中的本能并未完全磨灭,随着修为日深,那隐秘的噬魂秘法开始觉醒,代代相传,直至今日。

“鳞族血脉……原来如此。”

王平心中一震。

怪不得风云宗的功法阴冷邪异,修行者往往伴生怪病,死后魂魄不散,反成养料。

这哪里是什么正道仙门,分明是一座供养恶鬼的血池牢笼。

而塔底那座黑色石棺,便是风云宗供奉的祖师遗骸。

以血养尸,以魂养法,以命养宗。

这是一座彻头彻尾的魔宗!

王平缓缓睁开眼,眸中寒芒一闪而逝。

前世的记忆在脑海中浮现,一片模糊中,依稀记得自己曾与风云宗交手,斩杀一名风云宗长老,夺得一卷残破的噬魂秘法。

那卷秘法,正是他后来成道的关键之一。

王平喃喃低语,目光落在不远处的石塔上。

这一世,他虽未曾参悟噬魂秘法,但已踏入轮回的棋局之中,若任由风云宗延续下去,恐怕自己终究难逃被因果反噬的命运。

“既然如此,便让我亲手斩断这段因果吧。”

他缓缓起身,目光如刀,直指塔底。

王平脚步轻盈,身形宛如鬼魅般再次潜入塔内。

一路向下,越往塔底,阴寒之气愈发浓郁。

四周的符文隐隐散发出微光,驱散黑暗,但也形成了一道无形的屏障,将塔底的气息牢牢封锁其中。

王平指尖一抹,一缕剑光悄然没入墙壁,符文微微震颤,随即黯然熄灭。

屏障破开,扑面而来的死气几乎将人淹没。

石棺依旧悬浮在半空,棺盖微微震颤,仿佛随时都可能掀开。

王平深吸一口气,脚步缓缓踏前。

“因果未尽,轮回不止。”

一道低沉沙哑的声音再度响起,仿佛从无尽幽冥中传来。

王平冷哼一声,手中剑光一闪,直接斩向石棺。

“噗嗤!”

剑光劈入棺盖,溅起大片黑色血雾。

然而下一瞬,一只枯槁的手掌猛然从棺中探出,五指如钩,直抓向王平咽喉。

“早等着你了。”

王平眼底寒光闪动,反手一剑斩落,直接将那只手掌斩断,黑血飞溅,落地便化作滚滚黑烟。

“吼——!”

棺中传出一声凄厉嘶吼,似人非人,似鬼非鬼,震得塔内符文纷纷崩裂。

王平身形暴退,手中剑光连斩数道,将袭来的鬼影尽数绞灭。

“区区残魂,也敢逞凶?”

王平冷笑一声,抬掌一翻,一枚灵符脱手飞出,贴在石棺之上。

“镇!”

灵符瞬间燃烧,化作金光符文,牢牢压住石棺。

石棺剧烈震动,棺盖猛然炸开,一道枯瘦人影从中蹿出,周身缠绕着浓郁死气,双眸空洞漆黑,狰狞可怖。

“噬魂老祖?”

王平眯眼打量,心中暗自警惕。

这老怪物虽已死去多年,但残魂未散,借助宗门秘法和供奉鲜血,竟在石棺中滋养多年,如今已近乎半鬼半尸的存在。

“生魂……我嗅到了你的味道……”

噬魂老祖沙哑嘶吼,双目中黑光涌动,身形诡异扭曲,猛然扑来。

王平面色不变,手中剑光暴涨,一剑劈出,直接将其腰身斩断。

“死的东西,还想挣扎?”

王平冷声道,脚尖一点,直接踏碎了那残魂。

“轰!”

塔内符文彻底崩溃,死气消散,整个石塔轰然坍塌。

王平缓步走出废墟,回首望了一眼,那座曾供奉噬魂老祖的石塔,已然化作一片焦土。

夜色沉沉,山风呼啸,将血腥气息吹散。

“风云宗的因果,到此为止。”

王平低声呢喃,随即头也不回地迈步离去。

这一夜,风云山无人知晓,风云宗的真正根基,已被斩断。

但这仅仅只是轮回的开始。

因果的丝线仍在冥冥之中牵动,等待着下一场风暴的降临。

王平缓缓闭上双目,意识再度沉入星云之中。

黑紫色的记忆石块缓缓碎裂,化作点点星光,消散在意识星海之中。

而属于王平的宿命,也才刚刚揭开冰山一角。

数日后————

烈日炽烈,天地间仿佛都被火焰炙烤,空气中弥漫着滚滚热浪,仿佛连呼吸都带着灼热的气息。黄土路面延伸至远方,视线尽头是一片模糊的绿意,似乎是唯一能让人心生希望的凉意所在。

少年名叫消炎,年约十六七,面庞削瘦,肤色略显黝黑,汗水顺着额头滑落,浸湿了额前的碎发。他身材并不高大,甚至略显单薄,但那背上的黑色巨剑却比他的身体还要宽厚,仿佛一块沉甸甸的铁碑,压得他肩膀微微下沉,步履沉重。

“呼……呼……”

消炎大口喘息着,咬紧牙关,额角青筋微微凸起,每一步都深深踏入黄土之中,留下一个个沉重的脚印。每一次抬脚,尘土四溅,仿佛要将他的双腿深深吞没。

他的手掌死死抓住背带,肩膀被勒得泛红,露出细密的汗珠。但即便如此,他的眼神却没有半点退缩,黑色的瞳孔中隐隐透出一丝坚毅,像是烈日下被烤炼的铁石,虽饱经折磨,依旧顽强不屈。

消炎原本不过是风云宗一名杂役弟子。

自小父母双亡,被宗门执事收养,才勉强得以在风云宗中讨生活。可杂役弟子的身份,注定了他只能在宗门底层打杂,日复一日地扫地、挑水、劈柴,任劳任怨,却始终难以跨过那道身份的门槛,踏入修行的大门。

但他从未抱怨命运,心中始终怀揣着一个卑微却坚定的梦想——修仙问道。

哪怕一生碌碌无为,他也要尝试一次,哪怕是最微末的道法,哪怕只能炼体气血,他也要修行。

风云宗的弟子们常常对他嗤之以鼻,称他为“扫地炎”、“挑水郎”,在他们看来,一个卑微的杂役弟子,哪配谈什么仙道?

直到那一天,王平出现。

那日清晨,天光微亮,消炎如往常一般在宗门后山挑水,肩挑沉重的水桶,沿着崎岖小路步履蹒跚,汗水湿透了破旧的麻衣。

正当他走到山腰处时,一道淡漠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

“挑水十载,步履沉稳,气血内敛。你可愿随我修行?”

消炎猛然抬头,目光所及之处,只见王平身着青衫,负手而立,神色淡然,仿佛已在此等待多时。

那一瞬,阳光透过枝叶洒落在王平身上,将他的身影映得如同谪仙。

消炎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位宗门中的传奇人物,半晌说不出话来。

王平并未催促,只是静静等待。

良久,消炎猛地跪倒在地,额头重重磕在石板之上,声音嘶哑而坚定。

“弟子愿随师尊,誓死不悔!”

从那一刻起,消炎便成为王平的开山大弟子,也是唯一一位弟子。

拜师之后,王平未曾传授半点道法,反而赐予了消炎一把足有千斤重的玄铁巨剑,命他每日背剑行走山路,直至能够如履平地。

这一背,便是三年。

三年间,消炎每日从后山挑水归来,再背剑走遍宗门每一条山路,无论风雨,无论寒暑,从未有一日懈怠。

弟子们依旧嘲笑他,称他是个背剑的傻子。

可消炎始终不曾反驳。

他只是在心中默默告诉自己:

“师尊让我背剑,必有他的道理。”

黄土路尽头,一座破败的茶棚静静矗立。

消炎迈步走近,将巨剑从背上缓缓卸下,重重插入地面,泥土开裂,溅起大片尘土。

茶棚中的旅人纷纷侧目,露出诧异之色。

谁都没有想到,这个看似不起眼的少年,竟能背负如此沉重的巨剑走上数十里。

“老板,来碗凉茶。”

消炎随手掏出几枚铜钱,声音平静而沙哑。

老板忙不迭地端上一碗凉茶,目光忍不住落在那柄巨剑之上,眼中满是惊疑。

消炎接过茶碗,一口饮尽,冰凉的液体滑入喉咙,顿时将胸腔中积蓄的热气压了下去。

他抬起袖子,随意抹去脸上的汗水,重新背起巨剑,默默继续赶路。

直到他走出很远,那茶棚中的旅人才低声议论道:

“这少年究竟是何人?”

三年修行,消炎未曾出手过一次。

可他的脚步越来越稳,呼吸越来越绵长,气血愈发雄厚,身体仿佛一块被千锤百炼的铁石,隐隐透出一丝厚重锋芒。

王平从未夸赞过他,但每当夜深人静时,王平都会遥望后山,眼中露出一丝欣慰。

这世间大道万千,唯有苦修不欺人。

“我这一生,或许只能教出一个弟子,但若有一天他能以力破道,踏碎青天,便足矣。”

这一路,注定崎岖艰难。

可少年眼中的火光却从未熄灭。

烈日之下,他缓缓攥紧剑柄,脚步一如往常般沉稳。

“师尊曾言:背剑十年,剑自出鞘。”

“我背了三年……剑,快要出鞘了。”

黄土漫漫,少年身影渐行渐远,直至没入天地之间。

两旁零零落落的矮树枝叶稀疏,偶尔一阵干燥的热风吹来,卷起尘土,使得整条路都陷入一种令人窒息的沉闷之中。

在这无垠的荒凉中,一道踉跄的身影缓缓移动。

消炎背负漆黑巨剑,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脚步虚浮,额角汗水顺着脸庞滑落,滴在泛白龟裂的泥土之上,瞬间被炙热的土地蒸发,化作丝丝白气。

那柄奇异的漆黑巨剑,几乎与少年等高,剑身宽厚,剑刃微钝,表面布满了一道道晦涩难明的纹路,宛如远古时代留下的符文,隐隐透出淡淡的玄奥波动。

剑身漆黑,似能吞噬阳光,表面偶尔有一缕暗紫色光芒自剑纹中浮现,如同沉睡的凶兽,在炎热的空气中缓缓喘息。

“呼……呼……”

少年重重喘着粗气,嘴唇干裂,胸膛剧烈起伏,体内的灵力流转缓慢,如同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所禁锢。

“这鬼东西……到底是什么?”

消炎咬紧牙关,低声咒骂,声音嘶哑。

他清楚地感受到,自己体内那本就微薄的灵力,正在被漆黑巨剑以极其缓慢却不可抗拒的方式吞噬。

三年来,王平从未向他解释过这柄剑的来历,只是让他每日背剑而行,走遍风云山脉的每一个角落。

起初,消炎以为这不过是师尊磨炼他的意志,直到第一天背起这柄剑,他才意识到自己大错特错。

这柄剑,仿佛是一座黑色牢笼,将灵力禁锢,甚至连血气流转都变得迟缓。

在这柄剑的压制下,哪怕是最简单的行走,都变成了一场煎熬。

他不知道师尊为何如此笃定,但他明白,自己绝不能放弃。

牙关一咬,消炎猛地双臂一撑,强行从地面爬起。

“呼……”

他长长吐出一口浊气,眼神坚定。

缓缓盘坐在树荫下,调息片刻,努力驱散身体的疲惫。

然而,他体内的灵力依旧如同泥泞中的小溪,缓慢且凝滞。

这柄剑,不仅在压制他的修为,甚至连肉身气血都被一丝丝吸摄。

但在沉厄压制的同时,消炎敏锐地察觉到,自己体内的血气,正在被极其缓慢地炼化。

这种炼化,极为细微,甚至连他自己都察觉不到。

只有在极度疲惫之时,才能隐隐感受到气血中生出的一丝淡淡精纯之力。

盘坐片刻,消炎缓缓闭上双眼,摒去杂念。

体内微薄的灵力缓慢流转,像是烈日之下奄奄一息的蜉蝣,在筋脉中艰难前行。

他按照师尊传授的《炼骨诀》,默默运转灵力,任由气血随着呼吸缓缓流转,滋养筋骨。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

随着灵力周天运转,少年周身渐渐腾起一缕淡淡的白色雾气。

但就在这时,背上的巨剑微微一颤,一道玄奥的剑纹悄然亮起。

嗡——

一股奇异的波动缓缓蔓延,直接将体内灵力死死压制。

灵力运转骤然停滞,仿佛被什么力量硬生生打断。

消炎闷哼一声,脸色瞬间苍白,额角冷汗直冒。

“又来了……”

三年来,每当他尝试运转灵力,都会被这股无形的压制所阻断。

而这,正是王平对他设下的另一道磨炼——剑炼血骨,禁绝灵力!

这一剑,封绝灵力,炼化血骨。

十年之内,若无法打破剑中压制,消炎终将泯然众人,沦为废人。

但若熬过这十年,血骨精纯,肉身淬炼至极致,哪怕灵力低微,也能以力破道!

王平曾言:“大道三千,力为尊。以力破道,虽入门艰难,却能超凡绝尘。若你能承剑十载,将来纵使灵力尽废,亦可一剑断山河!”

许久,少年缓缓睁开双眼,眼神中透出一丝倔强。

“剑压灵力?吞噬气血?那又如何……”

他缓缓起身,重新背起漆黑巨剑。

每走一步,身躯都在微微颤抖。

但他没有回头。

这一刻,尘世中无人知晓。

三年之后,这个默默背剑而行的少年,将以血骨之力,横扫九州,踏破天门!

(第218章到此结束,感谢观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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