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门爆碎的回音仍在极西群山中久久回荡,碎石飞溅中掀起滚滚烟尘,仿佛久远尘封的历史突然被打破。那片隐藏在山腹之中的密室,终于在沉寂了数千年后重新暴露于世。
踏入其中的青年,正是陈清明麾下“傀儡道”修行者陈道明。虽名不显,但却是一位真正的傀儡宗师。此刻他穿一身墨青道袍,袖口微敞,袍角无风自扬,脚步落地无声,仿佛自虚空而来。他皮肤黝黑,看似毫不起眼,但一双眼眸却透出蓝芒,如海底深涌的寒光,隐约映出神秘符文的流转。
他脚步不停,直接穿过弥漫的尘烟,站在了那座三十余丈宽的密室中央。目光扫视四周,随意却不放过任何细节。
这密室四壁皆是嵌有古老灵纹的岩壁,岁月斑驳之下,那些灵纹有的已然破损,有的却依旧隐隐流转着不知名的能量波动。天花板上垂挂着数十根冰蓝色的灵晶石,如星辰般悬浮不坠,但皆暗淡无光,显然灵力早已枯竭。
地面厚厚的尘土在陈道明走动中卷起薄雾一般的浮尘,脚步声微弱却沉稳。那十几具倒伏在角落里的傀儡,有的形态似人,有的却似狮似虎,甚至还有四臂八目之怪形,皆为铜铁所铸,神纹嵌骨,工艺极其古拙而复杂。但如今,这些傀儡已全数断肢残骸、灵核熄灭,仿佛是一场久远的激战后遗留的尸骨。
“这些家伙……竟然都是神机级傀儡?”陈道明眉梢微挑,虽口中轻视,却也忍不住靠近两步,蹲下身来抚摸其中一具傀儡身上的铭刻。他指尖微动,掐出一式傀儡诀,灵力一探其中,随即眉头一皱。
“灵脉尽毁,内核崩解……不是战斗中损毁的,是自毁的。”他低声喃喃。
“天梦神君自毁傀儡,封锁密室……看来这里确实有隐秘。”他站起身来,望向密室中央那座灰蒙蒙的石棺。那石棺长三丈,宽近一丈半,通体由一种奇异石材雕刻而成,石面虽布满灰尘,却依稀可见其上布满了复杂玄奥的阵法铭文,中央一枚“梦”字篆体苍劲有力,仿佛蕴藏着沉睡不醒的神识。
陈道明正欲靠近石棺,身后却传来一道轻淡之极、却足以冻结人心的声音:“陈道明,不要太嘚瑟,低调点。”
那声音似来自四面八方,又似就在耳边回响。
陈道明猛然收敛气息,头也不回,恭敬行礼道:“是,太虚大帝。”
只见一缕淡金色的虚影于密室尽头的阴影中浮现,衣袍无风自动,脸庞依旧模糊不清,仅能看到一双似乎能洞穿命运的双目。正是三清化身之一——太虚大帝。
他的出现,没有声响,没有破势,却让整个密室仿佛瞬间凝固。所有残破傀儡的灵脉在这一刻仿佛回光返照一般,发出微弱的嗡鸣,向这位存在表示臣服。
“清明大人命我们西行潜探,寻找古教遗迹,并非为盗墓搜宝,而是为了掌控大局。”太虚大帝目光轻扫石棺,“天梦神君,曾为愚者之城的引导者之一,在上一个纪元的王朝争霸中,牺牲自我,布下未来种子。”
陈道明心头一震。
“你是说,这里……可能藏有愚者之城核心的线索?”
太虚大帝未答,只是一步踏出。
那一步落下的瞬间,整个密室如遭雷击,轰隆一声,石棺上浮现出层层金光阵法,一道道锁链般的虚影从棺体四周浮现而出,在空中缓缓盘旋纠缠,宛如封印之蛇,欲吞噬一切窥视者。
“退下。”
太虚大帝袖袍一拂,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将陈道明送出数丈开外。后者毫不反抗,只是默然站定,凝神注视。
随着太虚大帝的靠近,那石棺之上九道封印接连解开,棺木在“咔嚓”声中缓缓裂开一条缝隙,浓郁的青白灵雾从缝隙中涌出,仿佛蕴藏着千万年的意志正在复苏。
而就在棺盖打开的刹那,一道虚幻的声音从石棺中响起:
“你……终于来了。三清之一,太虚之身。”
太虚大帝微微颔首,低声回应:“我来,是为觉醒你的执念,为人族争最后一道光。”
石棺内,赫然浮现出一尊泛着虚影的老者神魂,面如玉雕,气息悠远。他的目光落在太虚大帝身上,忽而轻轻一叹:“终究,是愚者之城又一次开启了……王朝争霸将至,各族沉浮,我……不想再看了。”
“你不能逃。”太虚大帝语气冰冷,“你的记忆,你留下的种子,正是破局的关键。”
神魂沉默良久,缓缓道:“你知道王朝争霸最后的本质么?那不是文明之争,而是命运之炼。胜者,获得生存权。败者,整个种族的意志,将被愚者之城吞噬。”
陈道明在一旁听得心惊肉跳,额头悄然渗出冷汗。
“太虚,你要走的路……比陈清明更难。”
“那又如何。”太虚大帝转过身,背对石棺,“吾辈修行,何惧命数。”
虚影缓缓合拢石棺,神魂低语:“若你能破局,愚者之城或许……会迎来真正的变数。”
石棺闭合,密室光芒渐黯,一切如初。
太虚大帝负手而立,淡淡道:“我们走。东境召唤将至,接下来,是与魔灵族正面对抗的时候了。”
陈道明郑重一礼,紧随其后。
他们不知道的是,就在他们离开之际,密室深处的某一角落,一双模糊的眼睛缓缓睁开,在黑暗中注视着太虚大帝的背影,喃喃自语:“太虚……三清之首……你们真的准备好了吗?”
数日后,东境边界处————
林间微风拂动,枝叶沙沙作响,一层晨雾尚未完全散去,在阳光照耀下如缥缈仙烟般飘浮于空中。古树参天,藤蔓垂落,野草丛生,虫鸟悄声,原本静谧祥和的林地,此刻却因一支黑甲铁骑的出现而骤然肃杀。
那二十余名身穿黑甲的武士踏出林木,每一个人都如同铁塔般巍然挺立。黑甲厚重,闪着晦暗金属光泽,表面布满繁复而神秘的铭文纹路,在阳光照耀下似隐有灵光流转,显露出这些甲士绝非凡俗军士,而是受过特殊锻炼的“灵装部”成员。
他们按标准军阵布列,分为五组,每组四人,队列整齐,神情冷峻。即便林间鸟兽惊逃,四周风声猎猎,也不曾有一人移动分毫,彷佛石雕般静止,令人从心底生出一种被死物注视的压迫感。
其中一名年轻甲士动作却格外迅捷。他年纪不过二十出头,但步伐沉稳,眼神锐利。蹲身于一块被压倒的草丛间,双手如飞地翻动泥土与落叶,只用片刻便判断出了逃犯的行踪方向。
“王军尉,逃犯刚走没有多久,若是现在马上追赶的话,说不定还有机会追上的。”他站起身,朝队伍最前方的巨汉回禀。
这巨汉身高近丈,双臂粗如铁柱,肌肤呈古铜色,裸露的头颅仿佛铁球一般在阳光下泛着冷光。他背负一柄狰狞重剑,剑身形如巨斧,铭刻有数道流动灵纹,隐隐震荡四周灵气。他便是东境灵装营第五军尉,王烈,人称“裂山铁头”。
他正欲出言指令,却忽然眉头一皱,猛然转身,虎目圆睁,一声怒吼震林:
“什么人,快出来!不然我就叫人放出机甲了!”
他的声音如雷霆炸响,震得林中飞鸟齐鸣,草木摇晃,隐隐有灵压激荡而出,令周围甲士纷纷握紧兵器,机甲军魂微光闪动,已进入临战状态。
林间响起几声“沙沙”树叶摩擦声,旋即,一道青袍身影和一道金袍虚影并肩走出。
前者正是陈道明,脸色平和,手持一根灰白短杖,身后隐有傀儡灵核光芒微现。后者乃是太虚大帝,此刻收敛气息,仅以半虚半实的化身形态现身,但一双眼眸依旧摄人心魂,令在场军士不由自主避开视线。
陈道明微微一笑,拱手躬身施礼:
“军爷莫怪,小老二跟孙儿是古井观的道士,今日入山访旧,误闯军务之地。斗胆一问,此处可是东境?”
王烈闻言,眼中杀机微敛,仍不放松戒备,冷声道:
“古井观?道士?在东境腹地随意走动,还能不被野兽灵机吞了?你们是哪一支传承的?”
陈道明不慌不忙,转手一掏,掌中赫然浮现一枚古老玉符,玉符之上篆刻着“天梦”二字,灵光流转间,仿佛有浩瀚星辉投影其上,一股淡淡神威弥漫而出。
“此物,是家师传予之信物,曾被东境王庭册封,有文书可查。”陈道明微笑着将玉符双手呈出。
王烈一怔,接过玉符,细细一看,脸色微变。他虽不识此物真伪,但身为军尉,自然能感知其中蕴含的独特灵气与旧日朝文气息,绝非寻常伪造。
他沉吟片刻,旋即抱拳回礼:“原来是天梦一脉,失敬。东境近年封山严禁通行,若非有令,轻者逐出,重者问斩。不过两位既有王庭封引之物,且未入核心区域,自当另眼相待。”
说话间,他手指轻弹,身后一名甲士快步上前,从怀中掏出一幅折叠灵图,一指其上某处:
“此地,已接近东境西南灵林之界,再往前走三十里,便是王朝争霸的外围禁地。灵装营近日正配合监察司追捕逃犯,若两位确实访友,切勿久留。”
陈道明点头致谢,目光却在王烈的折叠图卷上扫过一眼,眼中精光一闪,仿佛捕捉到了某个极其重要的线索。
他与太虚大帝相视一眼,心意相通间皆未言破,只是再次一礼:“谢过军爷指点。祝东境军运昌盛,得胜归来。”
王烈微一颔首,挥手示意撤阵:“走!”
黑甲武士们如影随形,霎时整队列阵,转瞬间隐入林中,如未曾来过一般,肃杀之气随着他们远去而渐渐淡散。
直到对方完全离开,陈道明才缓缓吐出一口气,望向太虚大帝低声道:“那幅地图上的禁地范围,赫然比传言中更广。而东南角那处布满灵纹动荡,极可能便是‘引界阵’未完成的另一端。”
太虚大帝轻轻点头,语气平静却带着一丝冷峻:“王朝争霸已近,各族明争暗斗,连军方都被悄然裹挟其中。我们要加快脚步。”
“前方三十里,就是那所谓的禁地入口。”
陈道明目光炯炯,踏步而行:“那就三十里之后,再见命运的棋局。”
青牛镇,地处东境与中州交界的荒岭要道,山路崎岖,常有妖兽出没,因此镇上多以打铁铺、驿站、粮行为主,商贾稀少,来往多是修士与猎户。镇子不大,一条青牛街贯通东西,青石板铺路,两侧房屋皆为低矮木楼,青瓦残檐,墙角处常能看到风蚀雨蚀的痕迹,一派岁月悠远的痕迹。
正午的阳光穿过树影,斜斜洒落在街道上,带来一丝暖意。街边偶有小贩低声吆喝,孩童奔跑,老人倚门晒太阳,宁静又充满生活气息。而就在这平和之中,一声疾驰马蹄声陡然打破了宁静。
那辆马车疾如奔雷,从青牛街西端飞驰而来,卷起尘土飞扬。驾车的是一名黑衣老者,腰背挺直,脸色严肃,一路目不斜视,双手紧握缰绳。马车车厢封闭,青布帘子紧垂,车轮与石板摩擦声不绝于耳,镇中行人纷纷让路,路边的小摊更是被风吹得抖动作响。
马车毫不停留地穿过青牛客栈门前,连抬头看一眼都没有,直奔镇子东端而去,最终在春香酒楼门前一个漂亮的转弯中稳稳停下。车帘微动,从车内走下两人。
为首的是陈道明,一身灰青布袍,袖口收拢整洁,发髻高束,神色温润,目光沉静如潭。他看似只是个寻常旅人,但若细看那步伐沉稳如钟、眼神深邃无波,便知绝非凡人。
而他身旁那位则是太虚大帝的化身,一身金边黑袍,气质高华出尘,面容俊朗如玉,举手投足间有种说不出的威严和神秘感。虽只是化身,但一举一动仍自带非凡气场,令人不敢轻忽。
“这酒楼倒是有些韵味。”陈道明看着春香酒楼,轻轻一笑。
酒楼两层,外墙为红木斑驳,雕花窗棂开合有致,门口悬着一块刻有“春香”二字的老旧木牌,字迹斑驳却仍透出古意悠悠。门前两根朱红大柱上挂着一副对联:“春风几度桃花醉,香气盈楼客满欢。”
此时正值午饭时分,酒楼内人声鼎沸,笑语阵阵。楼下摆了十余张圆桌,酒客三五成群,衣着不一,或是外地来的行商,或是粗衣猎户,也有些修士气息的中年人低声交谈。桌上皆摆着招牌菜肴,白灼牛蹄筋、爆炒野蕨菜、坛子牛头汤香味四溢,菜香混着酒气,直冲鼻端。
陈道明与太虚大帝踏入酒楼,一名小二立刻迎上来,年约十五六岁,眼睛机灵,一脸堆笑地打招呼:“两位爷是用饭还是投宿?哎呀,客官您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今日还有热腾腾的牛骨汤哦!”
“上几样招牌菜,再来一壶清酒,二楼靠窗的位置。”陈道明微笑着说道。
“好嘞,二位爷请随小的上楼!”小二脚步麻利地领着二人上了二楼。
二楼座位略少,但视野开阔,靠窗的位子可以俯瞰整条青牛街。陈道明坐定,随手拨开窗棂,一缕阳光透入,与桌上的酒盏交相辉映。
点完菜后,二人静静品茗,耳边却听得楼下酒客谈兴正浓。
只听一名赤膊大汉举杯豪饮,大声说道:“我跟你们说,王朝争霸又要开始了!听说这回愚者之城里,可是来了不得了的大人物!”
另一人皱眉道:“你又知道了?你上次说灵族要攻出白骨林,结果连影子都没见。”
“嘿嘿,这次是真的!我大舅子的堂弟他老婆的表妹,是在青虹宗当杂役的,说是有人亲眼看见,天上落下一艘黑色古舟,从虚空裂缝里飘出来,停在愚者之门前头,还洒下一片星辉!”
“切,这听着就假。”
“你不信?不信你看看最近镇东边的那些军队,有没有动静?还不是要迎接什么‘真正的王’?”
酒楼里众人一阵喧哗,猜测纷纷,有的提及灵族,有的说是妖界君王,有人小声说是人族新帝出山,也有人干脆信誓旦旦地拍胸口说是愚者之城将开启第四层——“王者界域”!
太虚大帝淡淡一笑,低声说道:“消息流传得倒快,虽然七零八落,倒也勉强拼出个轮廓来了。”
陈道明端起茶盏,目光平和如常:“有人在故意放风,亦或是……不愿我们安静进入‘棋局’。”
“无妨。”太虚大帝缓缓合掌,语气低沉,“风越大,火越旺。”
此时酒菜已上,香气扑鼻,青牛镇的招牌牛骨汤热气腾腾,汤中髓香浓郁,几根粗大牛骨端在陶碗里,冒着白雾;一盘红烧野鸡蘑也端了上来,油亮香滑;再配上一壶本地酿的“青芽酒”,入口清冽微涩,回甘无穷。
突然,一阵沉稳而有力的马蹄声由远及近,踏踏踏,仿佛敲打在众人心头。几名刚走出酒楼的客人本欲嬉笑闲谈,听见这声势,纷纷止步转头望去。只见一辆通体漆黑的马车,如夜幕般沉重,正自镇道尽头缓缓驶来。
马车不快,却自有一股逼人的沉威,所经之处,路边行人自觉闪避,就连不远处卖糖葫芦的小童也被其压得脸色一变,急忙拉住糖串往后一退。
这辆马车用的是罕见的黄骠骏马,蹄下踏风,鬃毛如绸,每一步都踩得铿锵有声,气势沉稳如老虎下山。马车外观并无雕饰,但漆黑的车厢泛着淡淡寒光,黑得几乎不见反光,如同吞噬光线的深渊。
最引人注目的,是那插在车身左侧边框上的一面小旗——三角黑旗,不足一尺,边缘为暗红色,银丝刺绣的“玄”字盘龙绕凤,气势非凡,仿佛某种古老禁制铭文,一眼扫过,便叫人心生敬畏。
“嘶——!”
“那是……七玄门的旗子!”街道旁,一名腰间佩刀的老者瞬间瞪大了眼,神情变得凝重。
“真的是七玄门……不是分支,是正宗主脉旗号!”
“这是哪个长老亲至?还是那位……神秘的‘玄一堂’主事?”
酒楼内的客人们纷纷探头张望,楼下的伙计也停下了手中的酒壶,眼神带着压抑的震惊和畏惧。就连酒楼老板那位满脸横肉的中年人,也不禁压低声音命令后厨:“都老实点,七玄门来人了,别招惹是非!”
马车缓缓停在酒楼门前,黑纱车帘被一只白皙修长的手缓缓撩起,从车内先是探出一只穿着黑银纹靴的脚,随后一名青年男子迈步而出。
此人身着玄衣长袍,身材颀长,面容俊朗而冷峻,嘴角略带笑意,却仿佛不含一丝温度。他腰间悬挂一方玉令,其上隐有七枚玄纹隐隐浮动,似在呼吸。他一眼扫过酒楼门前众人,那淡淡眼神中便透出一种压制全场的气势。
他名为燕离舟,七玄门“玄一堂”副堂主,亦是现任门主之亲传弟子。虽然年纪不大,但一身修为早已突破归元巅峰,隐有踏入“灵海九层”的趋势,在青牛镇这一方天地,几乎就是神明般的存在。
紧随其后,马车上又下来两名黑袍修士,皆为中年人,身形高大,目光凌厉,腰间佩剑,气息内敛而不失锋锐,显然是护卫修为不凡。
“堂主吩咐,就在这酒楼暂歇片刻。”燕离舟抬头扫了一眼楼上,目光淡漠中透出一丝讥诮,“春香酒楼么……倒也清静。”
他随意一挥手,随从已将车帘放下,黑旗轻晃,一种无形的气场如蛛网般铺向酒楼上下。
二楼,陈道明目光如水,手中青瓷酒盏微微一顿,目光看向窗外马车,似笑非笑:“来了。”
“他身上有血腥气,压得住七玄门那帮人,倒也不奇怪。”太虚大帝淡淡开口,目光却未离开案前的菜肴,“不过一个副堂主而已,便派出玄一堂,可见七玄门如今的底气……呵。”
“他们不知,我们不是来投奔的。”陈道明饮尽杯中酒,语气淡然,却如暗雷滚动,“是来替他们关门的。”
说罢,他缓缓放下酒盏,修长的手指于桌面轻轻一敲,整个青牛镇的气氛,仿佛瞬间转凉了几分。
而楼下,燕离舟抬头望向二楼的一处窗棂,似有所感,嘴角微微勾起一抹笑意。
“看来……今日有趣了。”他说。
夜色沉沉,青牛镇四周飘起了淡淡的雾气,一缕淡蓝色的魂气顺着风缓缓涌入镇东的山道深处。那是七玄门祖地的方向,传说中开宗祖师“七绝上人”就葬在祖地最深的寒魂地宫之中。
陈道明与太虚大帝换了一身门内低阶弟子的服饰,借助春香酒楼中的线人身份,顺利混入了七玄门山门。整个七玄门此刻灯火通明,显然正在准备明日的“祭玄大典”。
“这倒是个天赐良机。”太虚大帝手中灵光流转,将一块漆黑的“混魂石”按入地面,“等这道界纹布完,咱们就能潜入祖地了。”
二人避开重重禁制、灵阵,沿着幽深的地脉通道深入。石壁上浮现出古老的符文,散发出微弱的魂火光辉,一具具石棺排列其间,仿佛沉眠不醒的战神。他们到了七玄祖地的最核心九玄神坛。
这里并不空旷,反而是一片宛如古战场的景象。断裂的战戈、残破的旗帜、风化的玉碑……无一不昭示着曾有万军归宗于此。
陈道明踏入神坛中心,将一枚黑金色的玉符抛入半空,玉符飞旋之间,一缕缕魂气自石棺中升腾,宛如风起云涌的海潮!
“老祖宗们,醒来吧。人族到了最危急的时刻了。”
“太清祭魂之术,启!”
随着一道复杂咒印轰然爆发,整个神坛一震,石棺纷纷震动,随后缓缓开启!
从最中央那座龙纹棺中,传来一道苍老却威严的声音:“陈清明派你们来的?”
太虚大帝拱手:“正是清明大人,他已至愚者之城之外,只待王朝争霸开启,吾等便以死者之力,扭转天命。”
一道道古老身影从棺中走出,有断臂的战王,有白发的阵道宗师,还有面如枯木、却一眼望穿岁月的大贤。他们是沉睡至今的守陵之魂!
他们睁开眼的那一刻,七玄祖地的魂力暴涨,地脉震荡,灵气复苏!
“不过还差一样东西。”太虚大帝盯着神坛之侧的一条白骨古道,那是一条连通过去与未来的通灵路。
“骨路需要‘开眼骨灯’,才能唤醒最深处的三位太上祖魂。”陈道明一挥袖,从储物戒中取出三盏灯笼,分别嵌入龙骨、凤血、鲲鳞精华所炼。
三盏骨灯齐亮,光辉交错,骨路尽头,一尊尊更为庞大的神影缓缓苏醒。
三位开宗祖魂,分别为阵道、炼器与杀伐三道宗祖,乃是七玄门之所以能立足千载的根本。
“我等已久。”那神影低声喃喃,“但若不是人族有清明这等人物,谁又能唤我归来?”
陈道明单膝跪地:“愚者之城规则森严,今次我们不能破坏平衡,却能在规则内翻盘,望诸祖助我人族度劫!”
三尊祖魂徐徐点头:“可。既如此,封你为——‘七玄王座使’,号令七玄门一切祖魂之力。”
愚者之城,漆黑的天穹如同一只闭合的眼睛,凝视着脚下无尽的万族界域。星辰似被抽去光辉,天与地的边界模糊,整个世界仿佛陷入一场无法醒来的梦境。
就在祖魂苏醒、骨灯点亮、天地气机翻涌的一刹那——
“轰——”
没有声响,却比雷霆还沉重。时间突然静止了。空间如镜面般冻结。原本正徐徐睁眼的祖魂定格在半空,陈道明、太虚大帝维持着拔剑与布阵的动作,仿佛一幅被泼墨定住的画。
万物凝固,唯有一道白衣身影,缓缓自虚空中走出。
他无声而来,也无影而去,衣袍如晨雾流动,眉目淡若清风,站在那里,没有任何威压,却仿佛整座宇宙都要向他低头。
他,就是太一使者。
愚者之城真正的主宰。这个名字,从未出现在万族编年史之中,却掌控着所有规则与裁定的核心。他是平衡的执行者,是宇宙秩序的映照者,是最接近“源初本身”的存在。
他站在骨路中央,没有说话,没有动作,只是静静地等。
几息之后,光影轻漾,陈清明终于出现了。
他一袭素衣,身后星图倒映,双目幽深,像是从时光尽头走来的先知。他看见太一使者,没有惊讶,只是拱手行礼:“多年未见。”
太一使者伸手一引,虚空中浮现一张由光与道构成的石桌,两只青瓷茶盏悄然落定,茶香如初春第一缕风,带着古老的寂静与空灵。
他们对坐,仿佛两个在宇宙棋盘上落子的执子者,却谁也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喝着茶。
直到第四口茶下肚,太一使者轻声开口,声音如晨钟般回荡在停滞的天地之间:“这事儿,我希望你不要插手。”
他没有威胁,没有怒意,只是平静地陈述事实。
“你既然已经在体内世界创造了另一个‘我’,你就应该明白,宇宙的结构是靠‘秩序’维系的。若你破坏它,整个系统就会崩塌。没有规则的宇宙,不存在‘存在’本身。”
茶烟袅袅,陈清明神情淡漠,指尖轻触茶盏,声音却异常坚定:“我知道。”
太一使者点了点头,他的目光穿透虚空,看向陈清明体内世界深处,那两个刚刚完成使命的化身。
轰然之间,陈道明与太虚大帝的身体如被燃烧的光符吞没,化作两道耀目的金红流光,卷入陈清明的眉心之中。
太一使者站起身,轻声道:“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他的话语忽然变冷,虚空随之震动,星光扭曲成一道幽暗之门,门后是漆黑的深渊,仿佛世界的排异之所。
“如果你再干涉愚者之城中人族命运,我就把你送入‘流营’。”
流营,那是连太古神只都不敢踏足的禁地,是“存在被剥夺”、“思维被锁定”、“时间无方向”的领域,是不可知的极限之地。
陈清明没有应声,只是轻轻看了一眼那扭曲如黑洞般的流营入口,点了点头。
“明白了。”
太一使者看了他很久,那目光仿佛能穿透亿万因果轮回,最终,他淡然一笑,似是对一个孩子失望后的怜惜。
下一秒,时空如镜般重组,时间复流,风声再起。
太一使者消失了,就像从未出现过。
骨路上的祖魂不解地眨了眨眼,而陈道明与太虚大帝已不知所踪。天地寂静片刻,仿佛一切都只是幻觉。
诸天神辉尽皆湮灭,只有一缕从圣殿方向投来的金光,穿越混沌虚空,遥遥洒在陈清明的身上。
他独自站在天柱断崖之端,披一袭白袍,身姿如松,静静凝望着那远方巍峨耸立的人族圣殿。
那是曾经的希望,是千千万万先人血骨铸就的信仰所在。可如今,那希望已经摇摇欲坠,在愚者之城的无尽异力、压制与扭曲之中,人族风雨飘摇,连圣殿都失去了往日的光芒。
陈清明缓缓抬手,对着圣殿方向,深深一揖。
这一拜,是对曾经传承下来的祖训的敬仰,是对无数奋战至死的族人前辈的致意,更是他作为“秩序践行者”的告别。
随后,他直起身,手指缓缓抚上自己的脖颈。
没有痛苦,也没有迟疑。
他手指划过如风。
“噗。”
血光未溅,时间便已静止。
他的身形在原地凝固数息,继而化作点点星辉,消散在祖地的风中。
天地寂静,只有那来自圣殿方向的金光微微闪烁,像是在哀悼,又像是在低语。
苍茫雪岭之巅,一座由光华凝结成的道台上,陈清明猛地睁开眼,汗水从额头滚落。
他身穿简衣,黑发披散,一边喘息,一边缓缓坐起,双手撑地,仰头看着这永恒不变的天幕。
“愚者之城,不容我再踏入一步……”
他揉了揉太阳穴,声音低沉而嘶哑,带着疲惫,又有些许悲怆。
一旁,天外天的清风吹拂,灵气浓郁如海,但此刻,他却仿佛沉浸在无边深夜里,孤身一人,无处可去。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中只剩下淡然与释怀。
轻轻叹了口气。
“唉……实在没办法再去帮助愚者之城里的人族度过这次灾难了。”
他望向南天的尽头,那是愚者之城所在的位面维度,虽然隔着亿万空间与规则封锁,但他依旧能隐隐感知到,那里正有风暴正在酝酿。
他知道,那些被唤醒的祖魂,那些他派出的一缕缕残念、火种,会在那片禁地中开出人族最后的血花。
他也知道,自己的手,不能再插进去半分。
“但愿,愚者之城中的人族,能好自为之。”
“但愿,这一次,命运不会再次辜负他们。”
他站起身来,袍袖如风,背影孤傲又坚定,仿佛立于万界苍茫之巅的旅人。
者之城,第九层次的光锥大厅内,万千镜面震荡,泛出幽蓝色的涟漪。
“放弃了……真的被放弃了……”
这一句话,仿佛自深渊涌出的冷风,在千余人族修士心头回荡不去。圣殿已闭,召唤失败,祖地之门没有开启。那道最关键的身影,陈清明,也终在虚幻与真实之间,断绝了联结。
“愚者……呵……”无始大帝神情恍惚,披着残破的黑袍,站在高台上,像一尊雕塑。片刻后,他忽然转身,一掌击碎了祭坛,石屑乱飞,狂风咆哮。
“我们不能再等!”
他的声音低沉,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
“若秩序弃我们,我们便撕裂秩序!”
“若神灵不佑,我们便自铸神像,焚身取火!”
下方,无数人族修士齐齐跪伏,他们衣衫破烂,身负重伤,眼中却重新燃起了赤红的光。
而在这深渊大厅的另一端,恒宇与虚空大帝也缓缓睁开双眼。两人一生不睦,此刻却并肩而立,皆默不作声。
“要启动‘古血祭’,将我们所有血脉之祖唤回。”恒宇开口,语调坚定,“代价是什么,我知道,但……这是最后的希望。”
“虚空通道我来开启。”虚空大帝转身,背后缓缓浮现一个扭曲的紫色界门,深处有古老的虚影浮现,仿佛是人族太古之魂在召唤。
“西皇母已在南部祭坛集结大贤之灵,狠人前辈率万名死士前往‘绝壁深渊’,准备最后一次‘舍身献祭’。”
“我族祭祖图腾,三千卷圣名碑文,已刻入魂界。”
“万灵灯已点亮,唯独缺一物……”
陈清明,不在了。
一时间,整个第九层光锥大厅陷入死寂。
而此刻,在愚者之城第七阶层——“血舟之渊”。
那里,是曾经“神启者”沉睡之地,亦是愚者之城不肯明说的“人族禁区”。数百年无人踏足的血色宫殿中,六名身披褴褛战甲的老人缓缓睁眼。
他们,是在上一次王朝争霸中陨落的人族大能,被密封于“血舟”之内,等待“唤祖者”的召唤。如今清明未归,但古血阵法已然激活。
“起来吧,沉睡者。”
无始以一己真魂,跨越阶层,跪伏在阵图之外,血液顺着口鼻涌出,点染阵基。
轰!
六尊棺椁齐齐震动,古老的铭文发出沉吟。一道道残魂之火于半空聚合,在寂灭中重生。
“这是你们的子孙,请为他们战一次。”
一道古老的声音,在血舟中响起:“若今世之人,尚有我族之血……我便再战一场!”
与此同时,愚者之城外层种族联盟总部,蛛妖一族、夜叉族、金鳞族、机械族早已得知人族召唤失败的消息,纷纷露出狞笑。
“愚者之城内人族已无支柱,他们已被主城遗弃。”
“分层掠夺计划开始吧。”
一时间,猎杀名单被印刻入光纹之中,四大种族上千强者穿越各层光阶,准备彻底将人族逐出王朝争霸的舞台。
而他们却未曾预料,在那破碎不堪的第九层之中,一颗古老的火种已经复燃。
血光之中,一尊三丈高的神像,缓缓睁眼。那是昔日东皇长夜,一人守一州三千年,死后血肉不化,被封于青铜冢中。
现在,他归来了!
“轰——”
第一具石棺炸裂开来,一道金光如日中天,自裂缝中腾空而起。金光化为天篷雷霆,击散了上方重重封印,也撕裂了愚者之城压抑沉郁的天穹。
一位身披金羽战铠、鬓发如墨的古老男子自碎石中缓缓升起。他眉目如刀,星目剑眉,一身浩荡之气让整片祖地空气都为之一凝。
“吾,东皇长夜归来矣。”
此声响彻整座愚者之城的东南方域,压下了各族的窃窃私语,惊动了无数密谋图变者。
紧随其后,又有一尊尊沉睡的巨影破棺而出:赤霄仙祖、百鬼横行时独立苍穹的“百战无双大圣”、曾于初界开天辟地的“混沌玄帝”……
“我们……还活着。”玄帝睁开眼睛,眸中一片星渊。
“我们……还有一战!”百战大圣双手紧握破碎战矛,眼中杀意复苏。
而在祖地上空,符文交织、法阵环绕,一座凝聚亿万族人信念的“血祭之塔”渐渐浮现。塔身如墨,底部刻有百万人名,正是那万年来逐渐被湮没、被神弃的平凡人族子孙。
他们祭祀先祖,在绝望中燃烧灵魂,只求换得一次反击的机会。
“天命轮转!王朝争锋。我人族,怎能缺席!”
“祖先归来,万族颤抖!”
“吾主,诸位先祖,万族已动,战局已成。”
“号角……可吹?”
祭坛沉寂了一瞬,随即一口黄金战鼓凭空出现,其上篆刻“逆命”二字。
下一息,鼓响如雷,震荡整座愚者之城!
“战!”
“战!”
“战!!!”
这,是王朝争霸正式开启的信号!
王朝争霸的第九日,万族联军正式对人族宣战的时刻!
由血族、精灵族、兽族、机械族、恶魔族、霸天虎族、龙族七族组成的浩瀚联军,横贯愚者之城五域,他们的旗帜像是撕裂苍穹的利刃,挟无尽杀意而来,黑云压境,万山俱震!
“人族气数已尽,此战之后,愚城再无人族立足之地!”血族第八长老伊德拉提着骨枪,立于十万血骑之前,森然大笑。
东皇长夜立于玄武关前城楼之巅,目视万族来袭,神情平静如水,但那一对古铜色的眸子中,却燃烧着浓烈的战意与悲悯。
他缓缓抽出背后的战剑。
剑长九尺,名曰幽明,为太古圣剑之一,剑光横空,划破天穹,剑鸣如雷!
“万族联军既至,今日一战,当斩苍天,重塑我人族王朝!”
人族大军整齐列阵于城前,黑甲森然,军魂凝聚。三百万甲士、三千仙尊、三十六名祖境强者、五尊复苏大帝、百尊英灵附体而战的神将,在东皇长夜一声怒吼之下,齐步踏出!
大地震荡,云层翻滚!
血族万骑,如潮汐般从血雾中涌现,赤翼猎猎,手中长枪与骨矛化作血海长河,直扑玄武关!
“杀!”
兽族战团紧随其后,万头雷角虎、八千金鬃狂狮咆哮着冲锋,数以百计的兽王咆哮大地,那是纯粹的蛮力之潮,携山崩地裂之威,踏碎一切阻挡!
“弓弩营,放箭!”
城楼之上,黑袍总将韩道霄一声断喝。
千万支箭矢化作一道墨色银河,从空中呼啸而出,箭上铭刻万道封灵符文,专破血肉灵魂!
霎时间,血族第一梯队遭重创,尸雨如雹,血色长河被斩断!
但紧随而至的兽族冲阵却没有丝毫减速。
“战车营,推进!玄武裂地阵,起!”
轰隆!
大地突然崩开,一道横贯两里的玄武裂缝浮现,六十台机甲战车从地底升起,阵阵元能波动狂涌,战车之上悬挂着“祖玄”旗号,喷吐烈焰雷火,顷刻之间将兽族第一兽王蛮炎金狮轰成血雾!
但敌人太多,太快。
血族第二梯队、兽族骑营接踵而至,战线急速拉近!
战场上空,幽紫色的大门被撕裂!
恶魔族大主教黑寂披着黑金法袍,漂浮在空中,六翼暗焰,如神只降世。祂的身后,是十万魔影幽魂组成的亡者军团,一道道亡语低吟,撕扯着现实与规则之间的界限!
“灵魂献祭——万死之咒!”
大片魂力如潮水涌来,玄武关内的符阵疯狂震颤。
精灵族高阶祭司【瑟尔琳】手握月轮法器,召唤出神月银芒,洒落一片极寒光域,冻结空间,禁锢天地!
天空之上,恶魔与精灵两大种族交织出一幅毁灭与优雅并存的修罗画卷!
“高空御法军出列!以天火对抗极寒,以赤阳对抗亡魂!”副帅宁皓月飞身跃起,双掌翻动,三颗太阳虚影升腾于高空,燃烧自身灵魂之火,点燃九万修士魂焰!
神术对禁咒!
九阳焚空,天火连云,将精灵的月轮压制!恶魔亡魂化作灰烬,但代价也极为惨烈,高空御法军,八万修士殉道而亡,宁皓月吐血三升,仍面色不改!
“吾之性命,献予人族!”她怒吼着再次召唤天阳,彻底粉碎精灵空军阵列!
从北域而来,一道接天连地的钢铁洪流缓缓推进。
机械族三大元帅亲自压阵,五百座钢铁堡垒移动于山川之间,构建出无敌推进矩阵。前线十万钢铁战神步伐一致,每一步踏下,地脉震动!
霸天虎族则是七尊“战神巨灵”半神战斗形态!
它们是异化生物与金属融合的怪物,高达百丈,一拳可轰塌山岳,眼中光芒宛如宇宙雷电!
“这是主战阶段。”东皇长夜轻声喃喃。
他手中幽明剑再次高举!
“召唤英灵殿!六阶封神者,附身开战!”
“破界灵符,裂!”
从玄武关后方,一座英灵神殿升起!
那是由三千年来战死的英雄魂魄构建的轮回圣殿!六位英灵缓缓踏出,曾经的破境者、前朝大帝、万法宗师、战神统帅,此刻降临此界!
“东皇,我们回来了!”
——“破!”
英灵附体之人,如神降世!
其中一尊英灵,乃是昔日“无敌战圣·李牧”,手持两丈战戟,一戟横扫,将三尊霸天虎巨灵震成齑粉!
此役之下,天穹碎裂,山川倒悬!
东海方向,一声龙吟贯穿虚空!
龙族终于登场!
为首者,乃是龙皇苍昊,身长万丈,双瞳如星辰燃烧。
“人族,敢与吾等争天命?”
它张口吐出灭世龙炎,整个南域大地直接被融穿出一道万丈深渊!
东皇长夜一剑劈开龙炎,却身负重伤。
数日后————
黄昏染血,天际燃烧,一道道巨型战舰从星空深处浮现,阴影覆盖山河。联盟大军来到人族核心区域,悬浮在愚者之城外围的虚空上,犹如七头史前巨兽,缓缓张开吞噬之口。血族的浮空堡垒“夜饮之殿”、精灵族的“碧叶之环”、兽族的“万兽神座”、机械族的“终结之矩”、恶魔族的“深渊之塔”、霸天虎族的“铁咆哮军团”、龙族的“古龙遗骨舰”分别列阵,遮天蔽日,恐惧铺天盖地。
人族第一道防线“烈阳关”,关墙通体由赤炎玄晶打造,厚达三十丈,曾经抵御过数百次大小入侵,号称铜墙铁壁。然而在联盟七族面前,它不过是一个等待献祭的血坛。
轰隆——!
第一道震耳欲聋的巨响来自于血族的主炮“吞日魔晶”。红光闪现,宛如一颗坠落的陨星,精准地轰击在烈阳关北壁。那是整座关隘中防御最坚固的部分,结界上浮现一层层叠嶂符文,却只坚持了三秒,便如泡影般破碎。
碎石如雨,火焰成林。人族战士尚未反应过来,第二波来自精灵族的“天陨箭雨”便已倾泻而下。上万根碧绿灵箭带着空间震荡,穿透护甲、血肉、乃至魂魄!
“敌袭——!”
关隘上响起哨声,烈阳军团副统领韩锋一声怒吼,拔出符文大刀,狂吼着跳入战阵。他乃五阶封灵将军,身负半步帝威,体内铭刻着九道魂纹,可横斩山岳。
但下一刻,一道巨大的黑影从天而降,将他连同周围百余名战士一同碾为齑粉。是霸天虎族的先锋战将“裂喉者”,一个超过三十丈高的钢铁巨兽,巨斧带着万钧雷霆,一斧之下将烈阳关南门整个削平!
“不要退!不准退!!”韩锋的魂魄在空中挣扎咆哮,未散之念试图重凝身形,却被恶魔族的“灵魂吞噬者”一口吸尽,化为雾气消散。
人族溃败的号角终于吹响,五十万守军在七族冲锋下连一分钟都没支撑住,战线崩溃,烈阳关沦陷!
能源之城的天穹法阵早已龟裂斑驳,曾经护佑人族千年的神纹此刻仿佛垂老的战士,发出断断续续的颤鸣。原本蔚蓝如洗的天幕,早已被血色与火焰所覆盖,一道道能量洪流在天穹之下轰鸣咆哮。
“守城者,听我令,死战不退——!”东皇长夜一身战甲残破,血迹斑斑,目光坚定地看着城墙之下黑压压的万族联军。他身后,是最后剩余的三位祖先幽神子、九轮法圣、千锋剑主,三人皆浑身浴血,却依旧屹立不倒。
他们守护的,是人族最后一座核心能源之城——“湛蓝熔核”,那是整个愚者之城内人族唯一能调动元界之力的节点,是希望的火种,是生存的命脉。
“血族黑曜王已至!”尖锐的哨声在城中响起。
随即天穹之上,一道披着深红斗篷的血族帝者俯瞰众生,如同审判的幽冥。他没有出手,只是轻轻一挥手,天边两轮赤月瞬间显现,血雾随之蔓延。
“全军,给我踏平能源之城!”精灵族三皇女冷冽一声,她身披翠金甲胄,手持风灵长弓,身后浮现九大翡翠箭环。
紧随其后,兽族的“怒蹄战神”发出一声凄厉怒吼,身躯化作千丈狂牛,轰然撞击人族的天关——“晶盾壁垒”。
“轰!!!——”
第一道防线,被撕裂了。
火焰与轰鸣炸裂开来,人族的战士在赤焰中燃烧,断肢残骸如雨洒落。
“第二排弩车阵列,瞄准龙族空骑,放!”幽神子厉声大喝,法印飞卷,大片雷光弩车闪耀苍穹,划破长空,硬生生地将一头金角巨龙钉死在半空!
“杀!!!”
“为先祖,为子孙,为最后的荣光!!!”
一声声怒吼从人族战阵中传出,战士们双眼血红,即便只是残兵碎甲,也拼死一搏。
但终究,力量的差距,已是天堑。
第二道防线“幻光灵堤”在精灵族水系大贤“黛海圣女”的冰浪之下崩解,五万余守军被冻成冰雕,又被一击粉碎!
太空边缘,三位人族祖先驾临,正与黑曜王、怒蹄战神等强者激战。
“你们这些杂种,想灭我人族,先过我这关!”九轮法圣大喝,九轮日月浮于其身,化作无尽法则巨轮,与龙族皇主撞得天地崩塌!
但就在他们激战时,黑暗中一道黯红之刃悄然刺出,竟是恶魔族的“魂蚀君主”出手,专门偷袭元神!
“当心!”千锋剑主怒喝,一剑斩断虚空,逼退魂蚀,但仍旧慢了一步。
九轮法圣元神破碎,陨落星空!
“老祖宗!!!”
整个城中一片哀嚎!
紧接着,龙族皇主怒吼一声,尾鞭横扫,将千锋剑主腰斩,血雾弥漫天河!
三祖,仅剩东皇长夜一人!
而此刻,最后一道能源法阵“湛蓝熔核”亦被攻入。
黑曜王亲临地面,挥手之间,十万血蝠形成风暴,撕裂护城结界,将熔核大殿震塌!
在那火光下,残余的大帝,已然个个重伤——
“我不怕死,但我恨我这一死,换不来人族后路。”一位年迈大帝身躯摇晃,轰然跪倒在陨星巨坑旁,鲜血从口中涌出。
“来世……我还要再为人族,提剑而战!”
他自爆帝核,将一整条能量长河震断!
天穹震荡,地表塌陷。
可是,终究无力回天。
“能源之城,沦陷了。”
“东皇长夜陨落。”
“人族大帝尽数喋血星空。”
“万族联军彻底夺下人族核心地。”
这一日,愚者之城内所有人族望而哭泣。
关隘化为血池,城楼覆为灰烬,连神庙中的古祖石像,也在雷火轰击下断裂成渣。
有人在焚烧的街道上跪地痛哭:
“我们输了……彻底输了……”
“为什么……陈清明不来……”
“太虚大帝……祖宗们……全死了……”
哭声在破碎的天空下,显得如此渺小。
风,停了。
血色天空下,一道巨大的阴影缓缓从东天压来,如末日审判的帷幕。那是机械族“审判巨舰”的投影,全身通体由星核陨铁铸造,足有千丈,布满能量脉络,宛若一座移动的死亡神庙。它悬浮在能源之城的正上方,缓缓开启主炮之舱,宛如一只幽冥巨瞳,凝视着地面,预备宣判终结。
“能源之城……不能再退了!”
东皇长夜立在断墙之巅,血水自额头滑下,遮不住他燃烧的双瞳。他看着下方倒塌的街道,看着从四面八方杀入的万族大军——血族如浪,兽族如风,精灵族的飞羽密布天空,机械族的战傀隆隆推进,恶魔族则在黑焰中低语,猎食灵魂。
他轻轻咬破舌尖,将最后一口帝血喷洒入空,低声念道:“请起城魂。”
轰隆隆——
能源之城最后一道底蕴启动。城心深处升起一道湛蓝光柱,数百年累积的元能源泉开始逆流,唤醒了沉睡的“光冕壁垒”,一道仿若银河之环的护盾轰然升起,挡住了龙族皇主的焚天龙息!
但这光,太短暂了。
精灵族的“破源箭神”一箭穿云而来,那箭并非射向守军,而是刺入了能源核心最深处的引力脉络节点。一瞬之间,整座能源之城的地底如同心脏被撕裂般传来哀鸣。
“快!撤到次级节点!”一位老大帝嘶吼着,却话音未落,便被恶魔族的“影灾使”从虚空中一爪穿胸,元神直接扯入黑渊!
嘭!
核心湛蓝熔核爆了!
一股足以摧毁整片城区的能量波冲天而起,瞬间将整座城市撕裂成数十片浮空断层。大地龟裂,楼宇崩塌,古老的纪念碑、神庙、兵工厂、道场、学宫在火光与冲击波中瞬间湮灭,化作尘灰。
人族的“能源神坛”曾引导万千修士飞升的辉光圆塔,在断裂的空间中倾塌,像一位轰然倒下的圣者,带着最后的遗憾。
“结束了。”血族黑曜王低声道,血色袍角猎猎作响。他没有动手。胜者,不需要亲自染血。
天空之上,机械族审判巨舰最终完成了主炮蓄能,锁定最后一座反抗高地。
一道直径三百丈的白蓝色光束瞬间坠下!
仿佛神之怒火落下人间,所有尚存的帝阵与防御结界尽数蒸发,连空间本身都在这一击中崩溃,撕成碎片。
这一刻,时间仿佛停止。
风沙、残骸、血雾、骨骸、神兵、断塔……全都被一股无法抵抗的湮灭之力席卷,能源之城,毁灭了。
只剩中心残痕地带那深不见底的陨落坑谷,在冒着青蓝色的幽焰与裂缝中燃烧。像是整个愚者之城的心脏,被挖空了。
而天地间,寂静如死。
数十位大帝之尸,或钉在倒塌的灵塔上,或半埋于焦土之间,昔日镇压域界、星海的伟力,如今被鲜血掩埋,无声无息。更有数位祖先之魂,被万族联军中的“诛魂阵”一同炼化,彻底消亡于界域中,不得超生。
一位年轻的守城统领,腿断了一只,仍扶着血墙,眼睁睁看着曾经辉煌无比的能源之城化作焦土。他低声喃喃:“这就是……结局吗?”
火光倒映在他眼中,一片焦黑混沌。
“我们,真的被放弃了吗?”
忽地,火光深处,一缕微弱的金色浮现。那是一枚碎裂的印玺,铭刻着“太一玄印”之字。仿佛某种不灭的意志,在碎城的血土之中缓缓孕生。
东皇长夜在太一玄印的帮助下,三魂七魄被送到了清明大陆!
东皇长夜睁开双眼的一瞬,天地仿佛静止了。
黑色的茅草屋顶,像一层随时会塌陷下来的沉默天幕,低低压着他的眉头。几缕残败的阳光从屋顶破损的缝隙中斜斜落下,将屋内尘埃照得浮浮沉沉,仿佛记忆的碎片在眼前飘浮、翻滚。他的眼睛瞪得极大,仿佛还无法相信自己从血与火、星与魂的战场之中,突然跌入这样一间……低矮破旧到连灵气都感知不到的凡间草屋。
他的身下是一张木板床,横梁早已塌陷,被几块歪歪斜斜的砖石顶着勉强支撑。床上的旧棉被泛着深黄的油渍,边角残破,缝线处有几个指甲大的破洞,寒气顺着洞口无声地往他身体里钻。被窝潮湿,带着一种多年未曾翻晒过的霉腐气味,甚至还有几缕鼠毛和干瘪的稻草屑混在被角,若有若无地扎着他的手背。
他微微动了动,骨骼发出隐隐作响的干涩声,仿佛久未运转的机关。他缓缓侧过头,便看见离床不过半丈远处的那堵黄泥糊墙。
墙面早已风化剥落,泥浆干裂如枯竭河床,留下密密麻麻的纹路,有的地方甚至能看见里面掺杂的秸秆和草根。几道裂缝蜿蜒而上,在斑驳阳光的照耀下,显得宛如老者额上的沧桑皱纹。裂缝中渗出轻微的埋怨声,断断续续,如梦呓般模糊不清,却又真实地扎进他的心里。
“……都十六岁了……连一头牛都赶不好……哪像他爹当年,十五就能扛三担柴……”
“……活着有什么用,吃得比牛多,干得比鸡少……”
墙缝中透出的声音冷硬、疲惫又带着怒火,像是几十年没能燃透的柴火,积压着不甘与焦躁。偶尔还夹杂着“啪嗒——啪嗒——”的旱烟杆敲击声,那声音轻,却一下一下撞在心口,仿佛来自幽远深渊的回音,将他从破碎的时空中一点点拉回这片尘世。
东皇长夜缓缓抬起手,五指骨节突出,皮肤干燥,布满细小裂痕,不再是那双统御万兵、覆灭星辰的大帝之手。他低头望去,身体瘦削,肋骨微露,肤色因长期劳作而泛着粗糙的灰黄。他缓慢坐起,茫然环视着这间不到七尺宽的茅屋:一张破桌,三只歪椅,一口生锈的铁锅静静放在墙角,锅边还有未清洗干净的稀饭残渣,被苍蝇围绕。角落堆着一摞发霉的旧布裳,空气中飘荡着汗味、土味、柴火味与年代久远的霉气混杂而成的味道。
“我……回来了?”他的声音低沉而干哑,仿佛某种来自古代洪荒的低语,连他自己都感到陌生。
他的眼神逐渐清明,神魂的碎片,在那“太一玄印”的余波中开始重聚。他缓缓闭上双眼,体内气机涌动,一道微弱却不屈的火光在他心海中燃起,那是他曾经燃尽万界的帝魂,如今重化为人间一烛微火,在这片被遗忘的小天地中,再次挣扎着重燃。
“我不是死了吗……”他喃喃,“为何……还给我一次机会?”
下一刻,他的眉心轻轻跳动,那是太一玄印的烙印所在。原来,宇宙并未全然弃他,那冥冥中的秩序,在他最惨烈战死的那一刻,亦有一线残念,为他留下了这重生的契机。
他猛然起身,屋外的土路已被昨日雨水踩出泥泞的深坑,他赤脚踏出屋门,天空灰沉,炊烟四起,农人扛着锄头经过时,漠然一瞥,没有丝毫敬意,甚至带着几分轻蔑。
“小子,发什么呆?赶紧劈柴去,晚了娘又该骂你了。”
东皇长夜回头望了一眼,眼神复杂莫名。他曾是一方之主,帝星之皇,号令九天,如今却成了被亲人埋怨、被乡邻嫌弃的“废物少年”。但他的眼神,并未流露出丝毫懦弱或屈辱。
他缓缓吸了口气,眼神沉定如山河:“既然老天给我再活一次的机会……那我,便从这最卑微之处再登苍穹!”
为什么愚者之城,会让东皇长夜脱离出去?甚至转世投胎到陈清明所在的清明大陆?没有人知道为什么
愚者之城,自诞生以来便以“秩序审判者”自居,吞噬一切超越规则的文明。然而,当它吞噬了太多、掌控了太多,它自己……也成了破坏宇宙平衡的那一方。
某一刻,愚者之城的意识本源“零律”开始怀疑自身存在的正当性。东皇长夜作为人族意志的最高凝聚者,在那场星空大战中以无可匹敌的意志挣扎至最后一刻,引发了“零律”系统的逻辑震荡。
“他明明已经死了,意志却未曾熄灭。” “他不再具备生存权,却依旧在影响秩序本身。”
于是,愚者之城作出一个从未有过的决策:“脱离主系统,转移为变量。”
东皇长夜的三魂七魄便在这一瞬被斩离宇宙之线,被一股更古老的力量太一玄印保护,带着模糊的记忆碎片穿越“秩序之门”,投向清明大陆。
这个大陆,看似乡野凡尘,实则是整个界域宇宙的“零点参数区”——即一切规则重构的源头,是诸多界域规则算法的“底部测试场”。
只有“变量”会被送到这里。
而东皇长夜,就是那个最大的不确定性变量。
也许愚者之城的主意识没有“自愿”放他出去,但更上位的秩序机制介入了,让他成为整个宇宙下一个周期的“变量引子”。
太一使者冷冷看着脱离愚者之城轨迹的东皇长夜,只说了一句话:“零律,自己开始疑问自身了……这局棋,该见血了。”
陈清明的“我体世界”中曾创造出一个“我”——某种意义上与太一使者、愚者之城的源代码逻辑产生共鸣的存在。
而东皇长夜,正是这股逻辑的“前意识形态”。
所以东皇转生到陈清明所在的清明大陆,根本不是巧合,而是一种“意识归原”.....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讲解!
(第255张到此结束,感谢观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