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传庭看着倒在血泊中的侍郎,朝陆天明躬身大吼,“大将军杀的好!”
李建泰跟着大吼,“该杀,大将军该杀尽朝中混蛋!”
陆天明摆摆手,示意他们快去永清。
一刻钟后,咻咻咻~
大约四百火箭溜砸到漷县城墙和附近的民居,城头一片火海,城下尘土飞扬。
阿济格挨揍后很有耐心,并没有追杀亲卫营。
陆天明看着连连摇头,多尔衮留阿济格守漷县十分明智,他们会守住这个突破口,明日就能全军占领通州。
大军今日出山,晚上能到西郊,明日就能到位,这才是战争,不是任何一方想象的样子,但又都得应对。
陆天明在通州和东郊漫天火海中返回京城,东边所有城镇全部得毁掉,避免东虏拆卸木头打造攻城梯。
京城不怕梯子,外面的县城却受不起。
但黄台吉并没有如陆天明想象的那样,让大军进入通州,崇德帝非常稳重,令吴克善带骑军和爬犁进入沼泽,放火烧掉枯黄的芦苇。
这样可以扩展南线,开辟漷县之外另一条通道,稳扎稳打,获得二百里空间。
正月十九的晚上,双方只有一个主题,行军。
黄台吉从正东倾向东南方向,明军也不得不倾向永清、固安、霸州一线,顺天府周围有二十五大军在连夜调整。
陆天明回到京城,在外城左安门登上城门楼,了望一眼东南两边的情形,开始巡视城防。
有再多的想法,今晚上也无法实现,火铳兵到位后,还需要大量辎重,三天内双方都没能力开展兵团大战。
乾清殿。
这次不仅有内阁、内廷,六部尚书和侍郎都在。
崇祯负手来回踱步,步伐明显焦躁。
皇帝的心态很坚挺,无论天下怎么变幻,这世界的中心永远是他这个皇帝。
不清楚前线的情况,不掌握具体的人事,让他浑身难受。
外面跑来一个禁卫,门口大吼,“启奏陛下,漷县、武清、固安沦陷,大将军派兵救援永清、固安、霸州,烧毁通州后撤回京城。”
崇祯一摆手,返回御座端着闭目养神,等陆天明觐见。
等啊等,等啊等。
禁卫一直说陆天明在外城,巡视城防乃应有之义,再等等。
等了一个多时辰,戌时结束都没等来。
外面又来了个禁卫,门口躬身,“启奏陛下,大将军今晚在外城,等候大军调遣,传话首辅大人,身为督师不巡视前线,躲乾清殿享清福,难免失职。”
众人大怒,指桑骂槐,你说谁呢。
户部尚书侯恂对着空气训斥,“荒唐,失陷城池,妄图住在外城逃避朝廷问责,首辅大人难辞其咎。”
颤巍巍的阁臣钱士升也附和道,“没错,忠勇侯年轻气盛,一点激将法就上当,如何承担国战大责,首辅大人应亲临指挥。”
温体仁懒得搭理他们,但嘴角忍不住露出一丝讥笑,这时候你们还犯贱,真不知哪来的胆子。
“温体仁!”钱士升突然大叫一声,“身为督师,朝廷沦陷三城,你竟然有脸笑,阵亡将士百姓何其心寒。”
温体仁淡淡瞥了他一眼,还是没有开口。
御座的皇帝看到他们争斗,眼里有光,轻咳一声化解尖锐,“温卿家,去看看怎么回事,明日早朝朕不想稀里糊涂。”
温体仁这次躬身离开了,崇祯摆摆手,示意其他人也休息,把乾清殿的情况传出去就行了。
一个小内侍逆着朝臣来到乾清殿,门口踌躇片刻,曹化淳看到后主动来到门口。
“督公,传旨的户部左侍郎张器殉国了。”
曹化淳一愣,“殉国?传旨跑到漷县?”
“奴婢不知,尸骸也没回来,护送他的亲军如此汇报。”
曹化淳明白了,摆摆手示意小内侍滚蛋,回到偏殿屁都没放一个,不出意外,忠勇侯早朝会自己解决,咱家多事做什么。
陆天明真的一直在城墙上,五军都督府、京卫、五城兵马司、兵部、包括温体仁的督师属官和大将军通信中转,全都在城墙上。
东直门、朝阳门、东便门、广渠门、左安门、永定门、右安门等东南两个方向的城门楼全部转了一圈。
大明朝和黄台吉有个绝对的默契,双方会围绕京城作战,但又不会在京城城墙打攻防战。
崇祯二年京城极度空虚时,黄台吉都是来装装样子,更别说现在。
陆天明的目标,大军必须在京郊作战,恢复大兵团战事能力,恢复煌煌天朝的自信。
所以温体仁一开始就没出去,他一直在朝阳门的箭楼搞物资调度。
至于黄台吉为何不会攻城,只有两个字:没用。
京城除了两个拐角的便门,其他城门都有巨大的瓮城,箭楼高达五层,上面的射击孔多达三百个,南北二十里的城墙,死多少人能补多少人。
城墙虽然高低不同,平均厚五丈、高五丈、顶部宽四丈,加箭楼有九丈,每隔百步一个炮台,二百步一个敌楼。
这不是‘墙’,这是‘世界壁垒’。
嘉靖朝就是这规模,人家本身就有这条件。
隆庆、万历、天启、崇祯,没有加固城防,但也没有破败,且相比嘉靖朝,崇祯朝的君臣吸取教训,京城防御更变态。
宁远那些吹上天的红夷大炮,崇祯三年京城就有十门,登莱巡抚孙元化雇佣佛郎机人铸炮三十门,孙承宗没有调到锦州,全部送到京城了。
温体仁就在调拨这些火炮,如今东边城墙上红夷大炮四十门,虎蹲炮、流星炮、佛朗机炮,零零总总加起来八百多门,把武库里能用的家伙全拿出来了。
京城的守将是小公爷啊,这些玩意不能移动,守城时候军械就多的过分了。
别说用了,看着都觉得浪费。
加上宽大的护城河,不能说易守难攻,只能说东虏死光了都进不来,不填护城河,攻城梯连垛口都够不到,东虏至少得打造几百个攻城塔,累死他们。
打下京城唯一现实的办法是断粮围困,让里面的人开门。
单纯用军事手段想攻陷京城,就算陆天明不调兵,靠京营班军、五城兵马司、京卫值宿等这些‘破烂’军户,黄台吉也不可能撼动京城。
实实在在,真真切切的天下第一城。
平时骂大明再多,也是瘦骆驼,用不着你陆天明来守。
东虏三百天佑将军炮射程三里,面对京城是望洋兴叹,红夷大炮射程是五里,放京城城墙是八里。
大明朝最破败的时候东虏都没有对京城有妄想,更别说现在。
黄台吉攻京城是政治需要,为了进攻而进攻,打的明军不能动弹,他才能进入北直隶劫掠,内心有那么一丝丝期盼,也得至少围困半年以上。
京城上上下下也从不认为东虏能进来,天朝上国面子难堪而已。
所以,京城就是政治战,民心战。
守住京城很正常,打的漂亮才是本事,陆天明根本没在京城攻防上动脑子。
多想一秒都是侮辱天下第一城。
乾清殿皇帝逼逼叨叨的时候,陆天明正在外城广渠门箭楼内,五军都督府武勋和将军们全在这里。
他们全部扔掉了红袍,身穿铠甲与陆天明一起眺望,东边通州的大火隐隐还未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