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护腕?

很早之前我就觉得奇怪,宋筱筱无论何时都戴着护腕,一开始只是一只手戴,后来两只手都戴,护腕就像是焊死在她手上一般,无论春夏秋冬,始终未曾见她摘下来——至少在我面前是这样的。曾经问过她理由,她总说是因为护腕是我送的,别的就不愿再多说。就姑且当她说的是真的,现在护腕不见了,也不至于这么大反应吧?

不对劲,绝对不对劲。宋筱筱在乎的不是护腕本身,而是想要掩盖她的手腕。

她手腕怎么了?莫非是有纹身?可至于吗?

我越发担忧,出于关心,我决定一探究竟。

可我刚朝宋筱筱那边迈出一步,她就激动地尖叫起来:“你别过来!”

“筱筱……”我尝试安抚她,“我不做什么,就想看看你的手。”

“不要!不能看!”宋筱筱带着哭腔抗议。

她越是这样,我越是揪心。按平常我对她的态度,我应该是要尊重她的,不管是她之前不愿意上学也好,还是离家出走也好,我都给了她最大的尊重。可今天这个环境下,可能我们处于绝对封闭的空间中,又是一种近乎于坦诚相见的方式面对面,我突然就不是那么尊重她了,或者说,我想要了解她的冲动盖过了对她隐私的尊重。

不顾她的抗拒,我强行走到她面前,抓住了她光洁的上臂,微微用力,随后把她藏在身后的小臂抽了出来。在我握住她的手腕的那一刻,她身体猛地一颤,像是被电流击中,整个人僵在了原地。而她手腕上那些疤痕也无处遁形。

宋筱筱的手,本是细腻如瓷,娇嫩得仿佛能透出光来,指尖微微泛着淡淡的粉红。然而,那纤细的手腕上,却横亘着数道深浅不一的疤痕,像是被撕裂的画布,又像是山崩后形成的沟壑。那些疤痕,有的已经泛白,带着岁月痕迹,有的泛着淡淡的红,看着像是刚刚愈合的伤口仍在隐隐作痛。

我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表情面对她,指尖却无意识地轻轻摩挲着她手腕上那些凹凸不平的疤痕,那触感清晰,像是透过我的指尖传到了我的心间,让我止不住心疼。

宋筱筱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指尖冰凉,掌心渗出了一层薄汗。她小心翼翼地看着我,却又在我的视线看向她时慌乱地躲闪开,但我已然瞥见她眼底藏着那些难以言说的不安与彷徨。

良久,我心疼地轻轻握住她的手,向她道歉。

“对不起。”

我的道歉让她的身体微微一震。她的手指就这么僵在我掌心里,微微发抖。那一刻,她的手就像是突然变得灼热,烫得我心口发疼。

“不是陆然哥的错!为什么要道歉!”宋筱筱的睫毛轻轻颤抖,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语气却异常强硬。

“对不起。”我动情地说,“就是我的错。是我没有保护好你。是我没有关心好你。我根本不合格,连你一直这么痛苦都没有发现……”

“你是以什么身份跟我说这话?”宋筱筱打断我。

我愣住了,握住她的我的手也僵住了。我从来没想过宋筱筱会这么犀利,犀利得陌生。

可她的犀利仅仅维持了这么一秒。

下一秒,她突然梨花带雨,甩开我的手,随后却又紧紧地抱住了我。

“陆然哥,对不起。是筱筱不好。筱筱没有资格说刚才的话。不要嫌弃我,不要怪我,好吗?”她的语气多少有些卑微了。

我苦笑着回应她:“笨蛋,是我对不起你。这些年,我不管以什么身份,总是在你身边离你很近的人吧?是我粗心了,没有真正关心过你,没有真正照顾好你,总是忽略你。是我不好。”

“不不不!”宋筱筱急了,“我不要你这样!陆然哥!让我陪着你照顾你就好,我不要你关心,我不要你照顾!”

“不行!”我轻轻推开她,这样我就能盯着她的脸说话了,“你如果这样,我就不理你了。”

“陆然哥……”宋筱筱的表情无助,甚至有些绝望。

我心软了,温柔地说:“筱筱,我不会不理你的。你能告诉我,这些伤疤是怎么回事吗?我想要知道,我想要了解你,真实的你。”

宋筱筱泪如雨下,好半天才平静下来。她经过心理建设后,似乎终于愿意对我和盘托出。

为了让她放下防备,我牵着她的手,一起坐到了水池旁边。在水蒸气萦绕的彩灯氛围中,宋筱筱娓娓道来——

——“我可能天生就不讨同龄人喜欢吧……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呢?从小学开始?班上的人已经在区别对待我了。到了中学的时候,班上的女生都觉得班长很帅,就因为班长多跟我说了几句话,我的噩梦就开始了。”

——“陆然哥,你或许不能理解。不过女生就是很喜欢扎堆的,如果融不进小团体,就会被孤立。我呢,就是被孤立的那一个。那时候老师总是喜欢表扬我,说我长得像童星,说我成绩好,说我表现好,说我听老师的话……越是这样,我遭受的孤立越严重。最开始,她们就是不理我,把我当空气。我最讨厌体育课,因为没有人跟我搭档,连做仰卧起坐我都只能找老师压脚。后来,我就讨厌一切体育运动。可到了运动会的时候,她们都不愿报八百米跑,最后参赛的莫名其妙就成了我。”

——“那是我人生第一次感受到绝望。陆然哥,你记得吗?那会儿我用的圆规是你送的。好像说是之前学校发的,你从来没用过,就给了我。我那个时候就用圆规尖对着脉搏,刺一下,又一下。那个时候,我才感觉自己在痛,在活着……”

——“我姐那个时候买了好多小说,她没看完就放在书架上,有时候我就拿来看。我记得她有一本《燕尾蝶》,陆然哥,那本书是你买给她的。她就翻了几页,可我看完了。看完以后,我就想,我要在运动会那天,结束我的痛苦。”

——“可是我终究没有。因为比赛前一天,陆然哥你给我送了护腕。我用它遮住了我手腕上的刺。我好像不痛了。又好像很痛,但可以再坚持一下。”

……

随着宋筱筱的讲述,我的心越发刺痛。我根本没想到,她一直戴着的护腕,竟然有这么一段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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