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缘罢手:“不必担心,该是你的还是得归你。”
“不行。”江婉摇头:“出版社该得的抽成还是得抽。”
李缘想了想,低声:“当时没有签约,也没有说清楚。要不这样吧,第一本就不算了。第二本就跟其他作家一样,该签约签约,该抽成抽成。”
江婉仍觉得不大好。
李缘低笑:“出版社是我们开的,只要我没意见,怎么安排都行。你已经小有名气,第四本小说——哪怕是爱情小说,也会有不少人来买。到时出版社自然能赚到。你的书给了出版社知名度,做足了广告,已经让出版社赚到了许多。”
“那行。”江婉道:“下一本就正式签约,弄分成模式吧。”
李缘略一思索:“想要四六或五五分都行。以后有其他作家来投稿,也要一样签约。版权属于出版社和作家共有,也能互相有所制约。”
“行。”江婉道:“明天就让人拟一份协议书来看看。”
李缘又回归之前的话题,道:“除非明年能大赚,又要买地又要建楼房,可得好大一笔钱。”
“看看吧。”江婉低声:“不知道能不能申请下来……感觉挺难的。”
李缘点头:“现在咱们出于改革的前沿,很多事情都是史无前例。不怕,总会有法子的。”
“对了,去年不是有人建楼房卖吗?”江婉恍然想起:“就在京都!据说是全国首例商品房。”
李缘茫然摇头:“不知道。”
“真有。”江婉解释:“都上报纸了。回头我问问去。”
李缘哑然失笑:“你不是说要自己建吗?怎么又想买商品房去?”
“不。”江婉答:“我是想问问他是怎么走规定审批下来的。他应该算是专业人士,也许能合作也不一定。”
李缘知晓小徒弟总会时不时冒一些新颖法子或点子,没敢附和点头。
“夜深了,早些睡吧。我明天还得陪小翁去签合同。”
江婉正在记录自己的新想法,闻言疑惑抬眸。
“签合同?什么合同?”
李缘答:“租房合同。”
江婉惊喜问:“振关已经找到合适的房子租了?”
“是。”李缘答:“就在前方路口处,三间平房,还有一个小院子。地方有些破旧,我一开始不赞同。振关那孩子非常有想法,说他会找报纸把墙面重新贴整洁,再给房子装多一些电灯,很快就能亮堂起来。另外,他还找了一个相熟的师傅过去看,对方说会帮他们重新修洗手间,十来块就能解决。我看振关现在已经能独当一面,便让他自己做主。他跟房东砍了价格后,决定明天签下来。”
江婉笑开了,道:“人在逆境的时候成长最快。”
李缘解释:“他说这儿是市中心,房子旧些没关系,交通方便更重要。另外,他担心妈妈适应不了京都的寒冬,尽量挑靠近心园的房子,上下班不会太辛苦。”
“真是贴心的好孩子。”江婉感慨:“不枉林姐为他们殚精竭虑,付出一切。”
李缘对两个孩子疼爱有加,道:“翁自强靠不住,幸好孩子们不像他。”
“他就是一个大累赘。”江婉骂:“要不是孩子们心善孝顺,他早该被扫地出门了!”
李缘对翁自强也是没一丁点好感,颇为不屑。
“好吃懒做,整天无所事事,就只会做白日梦。我听振关说,他还想去找那个鞋厂老板闹,被他给拦住了。振关说,一条腿被打断,只能一瘸一拐走路。要是另一条也被打断,到时只能躺在床上等着瘫痪。他还警告他,说他已经拖累了妈妈和弟弟,是不是想要全家人陪他一起死才甘心。翁自强不敢反驳,没敢再冒这样的念头。”
江婉摇头:“真是不自量力。那孙宝财目前算是有钱有势,又是京都的地头蛇,没一点实力哪里能跟他硬碰硬。振关说得对,他死不死无所谓,千万别拖累了全家。”
李缘很是心疼林新月,道:“摊上这样的男人……真够倒霉的。不仅她不幸,两个孩子也跟着倒霉。”
江婉蹙眉:“林姐真要搬过去一起住?这不变相复婚吗?”
像翁自强那样的渣男,怎能不远远避开!
之前小三卷了他的钱跟其他男人跑了,他才后悔莫及跑去找林姐复合。
林姐不肯,他就纠缠不清,还纠缠两个儿子。
幸好振关和振城都是拧得清的孩子,不仅没帮他劝妈妈,还主动表示会支持妈妈的任何决定。
现在他不仅没了钱,没了单位,连腿都差点儿残了。
他一定会牢牢抓紧两个孩子,甚至是林姐。
因为他知道他现在什么都没了,只能靠儿子。
林姐不仅有退休金,还能继续工作赚钱。他怎么可能放过!
不住一起,尚且能有一丝清净的可能。
一旦住一起,抬头不见低头见,三餐还要同一桌吃饭。那便是离婚不离家。
在外人看来,那样子跟复婚也没什么区别。
林姐好不容易逃离了他,岂能又重蹈覆辙走回去!
李缘解释:“她暂时没表态。她很心疼两个孩子,想住过去照顾两个孩子的日常生活。可她又不喜欢天天看见前夫,正在犯愁中。”
江婉道:“我会劝她暂时住下,等年底领了奖金,手头宽裕了,再想法子自己独立租房。”
“宽裕不了。”李缘提醒:“之前小翁压力太大,找不来医药费,只能向她求助。她在阳城那边借遍了亲朋好友,足足好几百块。孩子都还没法赚钱,想要手头宽裕,至少还得熬多一两年。”
江婉叹气:“让她住下,也是为了她好。与其相看两相厌,还不如离远点。”
“我会帮着劝她的。”李缘道。
这时,李香妹匆匆走过来。
“小婉!李师傅!”
李缘赶忙迎出去,做了一个嘘声动作。
“霄儿刚刚睡下,别吵醒他。”
李香妹有些愧疚,忙压低嗓音:“李师傅,你们办公室的电话响了。我听见了,响了好久了呢。”
“现在都晚上九点了。”李缘看向江婉,“肯定不是公事,应该是子豪或他姐姐。”
江婉搁下钢笔,匆匆往办公室跑。
李香妹连忙进屋,留下照看小宝贝。
李缘打着哈欠,慢慢踱步回西厢房。
他洗了洗手,仔细用毛巾擦干。
脱下外衣,倒了半杯热水,安静坐在灯下看书。
他习惯睡前看一会儿书,几十年的**惯了,哪怕是再困再累,也改不回来。
不料,他拢共看不到几页,耳旁隐约传来声响。
似乎是震惊的嗓音,听方向应该是前院办公室那边。
又过了片刻,貌似有人在呜呜呜大哭,而且是男人的哭声——浑厚而悲恸!
李缘觉得不对劲儿,麻利丢下书本,披上薄外套匆匆下炕,快步往办公室奔。
只见办公室灯火通明,严进出端着一个砂锅正在门口站着,神色震惊,呆呆站在原地。
电话旁,仍穿着厨房白围裙的宫师傅正坐在地上,歇斯底里嚎嚎大哭。
江婉脸色有些不对劲儿,无措站在他的身旁,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劝对方。
“这是……”李缘茫然关切问:“怎么了?”
江婉的嘴巴动了动,说不出口,只是用怜悯的眸光看向宫师傅。
宫师傅瘫坐在地上,堂堂七尺男儿,此时哭得伤心不已,泪水蜿蜒乱流。
“我的儿……我的娃……!呜呜呜!老天爷啊!你这是要我的老命啊!还不如一刀杀了我!杀了我……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