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都市汽车南站,姜应欣站在售票大厅的外面安静地等着雪寂,吃饱之后总是容易犯困,姜应欣轻轻地打了个哈欠。
今天的天气果然颇热,姜应欣摘下了那顶南瓜帽,细软蓬松的头发暴露在阳光之中,惬意的温度让姜应欣舒适地闭上了眼睛。
但是她突然心里一惊,赶紧四下环顾确定没有雪寂的身影。
随后姜应欣避开阳光找了个阴凉处继续站着,她深深地呼了一口气。
好险,最近一段时间海都都是阴天一直看不见太阳,她也不怎么出门,所以都快忘了自己见不得阳光的设定,连那把黑伞都没有随身带在身边了。
所幸雪寂不在,不然自己又尴尬了。
姜应欣苦恼地晃了晃头,呈螺旋状精致漂亮的低马尾跟着她的动作一起可爱地摇晃。
她这一头白发可谓惹眼到了极点,里里外外进进出出的人都会有意无意地将目光在她身上停留几秒。
远处几个打扮时髦的小青年彼此交头接耳有说有笑地聚在一起争论了些什么,然后其中一个男生突然被大家给按着肩膀推了出来。
“加油啊,要个联系方式也行。”小青年们起着哄一起笑。
“所以为什么每次剪刀石头布都是我输啊。”被推出来的男生还有点手足无措。
他看着姜应欣的背影咽了一下口水,在众人的怂恿之下他慢慢地朝着姜应欣走近。
“你好……”
“好热。”
一个人影一边说话一边掠过了男生,这一瞬间男生突然浑身一颤,大脑和脊背同时传来一股凉意。
男生停下了脚步,他感觉自己心跳加速双腿竟然在微微颤抖。
他看着掠过自己的那个黑衣小男生走到了姜应欣的身边,然后用手弹了一下姜应欣的额头。
“干嘛呀。”姜应欣捂着额头一脸委屈地看着雪寂。
雪寂这一下可着实用力,除了骨头没什么肉的手指弹得姜应欣眼泛泪花。
“把帽子摘了干什么。”雪寂一边说又一边伸手为姜应欣揉着额头。
上一秒姜应欣还感觉他气势汹汹的,现在却又恢复了那副温和的冷感。
“很热。”姜应欣说,她指了指外边路面水磨石砖上倒映着的阳光,继续说道:“怎么办,出太阳了。”
“将就一下,去到车上就好了。”雪寂脱下自己的风衣披在姜应欣的头上,将她裸露在外的每一寸肌肤都遮挡住。
雪寂的风衣还蛮厚,但是这一披不仅没有变热反倒让姜应欣感到一股舒适的凉意,姜应欣回头看了一眼雪寂,对方果然又展开了能量场。
“走啦。”雪寂按着姜应欣的肩膀让她走在自己身前。
后面的男生依然不明所以地在拍着胸口平复自己的心跳,见着姜应欣被雪寂带走他一惊,慌忙向着两人的背影伸出手貌似想说些什么。
但他没来得及说出口,那个黑衣小男生缓慢地回头,没什么情绪波动的眼睛平淡清冷地和他对视。
没有敌意没有愤怒没有厌恶,雪寂就只是这样和男生对视而已,他甚至没有一点点表情。
但男生却再次变得手足无措起来,他看着雪寂的脸,然后表情微微抽搐,他只能不好意思地对着雪寂笑,然后转身朝着自己的同伴们走去。
“来得有点太晚了,幸好抢到两张票,不然下一趟车得等到下午一点钟,还好还好。”
路上雪寂和姜应欣抱怨着向检票口走去。
“谁叫你吃完饭非得打一会儿盹。”姜应欣微微笑。
“没办法,吃饱了我就不想动。”雪寂眯着眼打哈哈。
很少出门的雪寂对坐长途车的流程其实并不熟悉,所幸找到一个同路的阿姨,雪寂便牵着姜应欣跟在阿姨身后,阿姨做什么他就做什么,直到上车。
这种长方形客车无论在什么地方都一样,不大的空间里这么多人排排而坐,缺乏良好的通风,弥漫着一股热而闷的皮革异味。
对于这种味道姜应欣其实还能忍受,有着能量加持她大概也不会晕车,但呼吸不顺畅可是实打实的。
但这都还好,直到落座的时候姜应欣发现自己坐在客车的第二排,而雪寂坐在很靠后面的第九排。
雪寂旁边的乘客是个正在打着呼噜睡觉的大叔而姜应欣旁边坐着的也是个中年男人,蓄着胡须脸上戴着眼镜。
“所以为什么是这样的座位配置。”姜应欣伸手掐雪寂的胳膊。
“票只剩这么几张了所以选不了座位,剩下的座位都是别人选剩下的。”雪寂解释道。
姜应欣一脸不情愿地放开雪寂的手,瞟了一眼雪寂旁边坐着的大叔之后,姜应欣又很强硬地把雪寂的手给抓了回来。
“不要,我要和你一起坐。”姜应欣神色严肃地看着雪寂。
“你是要我和叔字辈的人沟通么。”雪寂苦笑,他并不喜欢和陌生人说话,尤其是年纪偏大的。
“用言灵术啊……”姜应欣压低了声音说,她对着雪寂使了使眼色。
“我还以为你很抗拒在日常生活里面使用能量和形式。”
“不管,我必须和你坐。”
于是熟睡中的大叔犹如僵尸一般摇摇晃晃地起身向着姜应欣的座位走去,然后轰然瘫倒在座椅上把旁边玩手机的中年男人给吓了一跳。
“你,坐里面去。”雪寂让出自己的位置坐到了刚才那个大叔坐过的位置上,他的位置靠在窗边。
而姜应欣也终于如愿以偿地和雪寂坐在了一起,长途客车双人位,她可以和雪寂坐在一起整整六个小时,只有他们两个人。
“Yes!”姜应欣握拳扬起了得逞的笑容,看见姜应欣的笑容雪寂又忍不住露出了苦笑。
乘车员在清点人数之后对着司机打了个招呼,客车摇摇晃晃着踏上了马路,折腾了这么一大阵,两人的琴岛之旅终于开始了这么一小部分。
雪寂坐车很是喜欢看车窗外的风景,但由于把靠窗位置让给了姜应欣的缘故,他只好伸长了脖子整个人跨过姜应欣,然后把手靠在窗舷上别过头支住下巴。
这奇怪的姿势让躺在靠背上的姜应欣完全无法动弹,她看着雪寂的脸无措地绞手指玩,而安静下来的雪寂又恢复了他那清冷深邃的目光。
走神,发呆,思考问题。
雪寂一生中绝大部分时间都花在了这些上面,在掌握神秘术之前他就已经是一个会经常一坐一下午的家伙。
姜应欣不理解做这种事情的意义和乐趣,雪寂也解释不清楚。
他只是很享受安静的氛围,也很享受思考问题的时间,想想天空之外有什么,出行的路上会遇到什么,晚上该吃些什么。
“我们去琴岛是要干什么?”姜应欣突然很小心地问道。
雪寂没有马上回答这个问题,他只是又别过头看了姜应欣一眼。这让姜应欣瞬间紧张,怀疑起自己是不是又问了不该问的问题。
所幸雪寂只是沉默了那么一小会儿。
“我以前生活的孤儿院就在琴岛,姐姐之前也住在琴岛,那里是她的老家。”雪寂说。
“哎?学姐不是德鲁亚克人么?”姜应欣问道。
“我说的姐姐是雪彦。”雪寂看了姜应欣一眼,如今他也不再避讳和姜应欣提起雪彦的名字。
听见雪彦的名字后姜应欣适当地安静了下来,“所以你要……”
“去姐姐家里替姐姐祭拜她父母,姐姐的爸爸妈妈在她十一还是十二的时候就离世了,当时她应该是比我还要不成熟的孩子吧。”雪寂笑了笑。
“嗯。”姜应欣点了点头,她轻声说,“姐姐很厉害。”
“确实很厉害,她跟一堆想要瓜分父母遗产的亲戚们撕破脸皮,明明自己也是个孩子,却还要照顾阿尔图罗那个混蛋,我不敢想象她得多么坚强。”
雪寂停止了微笑。
“勤工俭学,姐姐当时一边上学一边申请社会补助,当地机构安排她闲暇时间在孤儿院和养老院里帮忙,所以她认识了我。”
“也不知道当时她怎么想的,竟然会拜托校长那个家伙帮忙领养我,她明明自己负担都那么重了。”
雪寂眼神黯淡。
在孤儿院里他也是个沉默着孤独着不合群的孩子,被小朋友们害怕,被老师们保持着距离。
但雪彦来孤儿院帮忙的第一天就在某个空房间里找到了缩在那儿发呆不去吃饭的雪寂。
然后用手摸着他的头说如果不吃饭会长不高的,也会长不帅,不高不帅的男生可不被女孩子喜欢。
哈哈,笨蛋姐姐……
雪寂慢慢仰起了头。
姜应欣也终于解开了心里的疑惑,她一直好奇雪彦一个未成年人为什么可以领养雪寂,原来是有校长帮忙。
“校长那么久之前就认识你们了吗?”姜应欣问道。
“不知道,反正我被领养回姐姐家之前就一直有见到校长,他有时候会和姐姐一起来孤儿院,可能他当时就注意到我有超越者资质了吧。”
雪寂说道,他的脑袋突然有一点疼,或许是车里空气太闷了。
他只好坐回了自己的座位上闭上眼睛小憩一会儿。
姜应欣也闭上了眼睛,她把头靠在雪寂的肩膀上,雪寂这家伙实在太瘦了,哪怕有外衣的阻隔姜应欣也感觉他的肩膀骨头硌人。
但她还是依偎在雪寂肩膀上。
雪寂这家伙也相当不客气,看着姜应欣靠在自己肩膀上之后他竟然又偏着头将自己的脸压在了姜应欣的头上,还蹭了蹭她蓬松的头发。
两人就这么保持住了奇怪的姿势,然后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