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寂,我有点晕人……”
一段时间后宝龙广场的喷泉前两个人影走过,黑衣的小男生双手插兜气势汹汹地走在前面,而白发的小女生则抓着他的衣摆跟在后面。
琴岛的冬天冷的不是天气,而是海风,所以在这种夜晚出行的人也并不多,两个人慢慢地向着校长安排的住宿走去。
“给,晕车药。”
雪寂从包里掏出晕车药还有瓶装水递给姜应欣。
“原来晕车药是准备在这儿的。”姜应欣拍了拍自己的心口缓解那不适的恶心感。
“本来是用不上的,如果刚才你没有张开手的话。”雪寂说。
他摸了摸自己的刘海,原本打理细致的发型如今已经被吹成了鸡窝。
刚才的气流失控导致姜应欣从雪寂身上滑落,幸好雪寂是神秘术的大成者而且经常飞着玩比较熟练。
要不然在刚才混乱的风中姜应欣现在就该变成“应欣酱”了……
“下次注意。”姜应欣双手合十微微笑。
“走吧。”雪寂顶着刺骨的风向前。
两人的目的地是一栋名叫“桔子水晶假日酒店”的复三层阔地玻璃建筑,从外表看起来还不错,至少比姜应欣想象中要好得多。
毕竟校长现在是个超级穷鬼,姜应欣本以为他会给雪寂安排青年旅社或者街边旅馆那种破烂地方。
但这里的环境竟然出奇得好。
在雪寂走进酒店大堂的瞬间一个工作人员便眼力十足伸手向雪寂而去,然后便又是一阵应付招待和寒暄。
两人都是未成年人自然没法办理入住手续,所以校长早就安排好了一切。
工作人员在前台忙碌一阵后便领着雪寂和姜应欣从旁边的员工电梯上楼,两人的房间门牌号早已被取下。
“如果有什么需要拨打床头柜边的座机电话就好,专用服务线是111。”
工作人员十分敬业地对着雪寂鞠躬,然后将房间的房卡递给了雪寂,在临走之前工作人员还用奇异的目光打量了姜应欣片刻。
那锐利的目光让姜应欣稍稍有些不适。
“这位是?”工作人员浅笑。
“任务助手,你以后也许会经常见到她。”雪寂回答。
“这是我的荣幸。”工作人员也对着姜应欣深鞠躬,“两位住在一起可能会比较拥挤,需要我为这位小姐也安排一个房间吗,三分钟就好。”
“额外收费吗?”雪寂问道。
“当然。”工作人员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细缝。
这种收费自然是算在校长头上,就算雪寂想自己付工作人员大概率也不会答应,他需要的不是钱,而是为校长帮忙的人情。
想想校长最近每天抱着保险箱哭的样子,雪寂只好摇了摇头,然后将房卡贴在了门把手的感应区上。
暖黄色格调的经济房搭配米色墙壁,温软的壁灯从天花板上方投下,房间的正中央是一个铺着白床单的单人床,房间的整体氛围偏祥和,是雪寂会喜欢的那种。
那张单人床虽小但只是针对大人而言,雪寂和姜应欣这两个小孩子要挤一挤的话完全绰绰有余。
姜应欣扫视房间片刻,这里没有沙发也没有席梦思,唯一可以坐的家具也就那张绳结缠绕的椅子,根本没法睡人。
除非雪寂打算睡在书桌上。
姜应欣心里窃喜。
“啊,累死。”雪寂整个人扑倒在床上,柔软的床垫连雪寂这种体重都可以陷进去几分。
“刚才的飞行对你的精神海有影响吗?你刚才状态本来就不太好。”姜应欣也坐在床上。
“没事的姜同学,那块石头只有进入我体内的时候才会带来不良反应,脱离之后只需要大概十分钟我的身体就会恢复。”雪寂说。
“嗯。”姜应欣低声作答。
“你刚才是生气了吗?”雪寂问道,他回忆起刚才那有着清冷目光的姜应欣,很强势,也很陌生。
“对,生气了。”姜应欣仰着头说。
“因为我又强行融合那块石头吗?还是因为吐血?”
“不。”姜应欣笑了笑,“我是对自己生气,我感觉你好累好辛苦,但是我却帮不上什么忙。”
“……”
雪寂瞬间沉默,而姜应欣则自顾自地取下裙子上的所有挂饰,然后松开勒紧每一处的皮带,还有那让人呼吸不顺畅的小马甲。
“你要去洗漱了吗?”雪寂问。
“打算洗个澡,今天身上流了汗,不洗的话会很不舒服。”姜应欣将马尾上的绑带松开取下。
但是她又突然一顿,吸了一口凉气道:“啊不好,我忘记带睡衣走了,今天晚上总不能穿着这身裙子睡觉吧。”
“你说睡衣吗?我这里有。”
“啊?”姜应欣疑惑。
下一秒她便惊奇地发现雪寂肩膀边的空气骤然撕裂,如同利刃划过平整的布,于某种不可视的维度之中一个不大的黑色裂痕就这么突兀地出现。
神秘术·形式模仿·空间术式·物品收纳。
雪寂将手伸入裂痕当中摸索片刻,然后从里面拿出了姜应欣的睡衣,甚至还有家里的牙刷毛巾。
“这……”姜应欣张大了嘴。
“习惯就好。”雪寂摊了摊手。
“好吧。”姜应欣选择了顺从,她接过了自己的睡衣。
“你说身上流汗了,要不要把内衣也换掉,我也给你带了。”雪寂继续说道。
“你说什么?”姜应欣一愣,某个不经常出现在某人嘴里的新奇词语让她的大脑有点短路。
“我说,你要不要把内衣也换了。”
雪寂又在裂痕里摸索片刻,然后拿出了姜应欣洗干净叠在衣柜抽屉里放得整整齐齐的可爱蕾丝文……
姜应欣:……
!
“雪寂!”姜应欣惊叫出声。
她冲上去一脚把雪寂踹翻在床上从他手里夺过属于自己的衣物,雪寂还没搞清楚状况,姜应欣便一溜烟地冲进了浴室里把门紧紧锁上。
“搞什么。”雪寂揉了揉自己被踹得生疼的大腿。
……
“咳咳。”
半个小时后,姜应欣轻咳两声在床上坐下,她已经换上了自己的熊猫睡衣吹干了头发,她的脸色红润。
而雪寂也换上了自己神头鬼脸的袋鼠睡衣,正站在镜子前睁大眼睛摆弄睡衣后面帽子上的袋鼠耳朵。
看着雪寂那漫不经心的模样姜应欣又忍不住对着他翻了一个白眼,刚才竟然拿着自己的那啥说话。
“姜同学,明天早上我有事要出门一趟,待在这里等我就好,如果要吃早饭和午饭联络刚才那个人就行,服务热线你还记得吧?”
雪寂坐在书桌前手里捧着一本书嘱咐道。
“你很晚才回来吗?”姜应欣问。
“我也不知道,也许很快,也许要晚上。”雪寂说。
“你不是说要去祭拜姐姐的爸爸和妈妈吗?”姜应欣疑惑。
“那是后面的安排了,如果我晚上才回来的话就要和校长多请一天假,要不然时间会不够。”
“哦……”姜应欣低声应答,她对雪寂明天的去向大概已经有了一个猜测。
在又看了一会儿书之后雪寂摸索着爬上了床,他将宽厚的被子叠成了相互覆盖的三叠,双侧展开,这样既形成了一个分界线,又可以盖着被子睡觉。
“将就一下吧,酒店房间都有中央空调,晚上睡觉不会冷的。”雪寂说。
“你总是在一些莫名其妙的地方显得很矜持,而在另一些地方却很神经大条。”姜应欣很认真地说。
“有吗?”雪寂摸了摸头,“不过现在这不叫矜持,而是对女性的尊重。”
“晚安。”姜应欣无奈地扯过被子盖住自己的脸。
“晚安。”雪寂轻声说,他伸手关掉房间里的灯。
现在的光源唯有酒店外高楼建筑们永不熄灭的辉光,它们斑驳地落在房间里,落在雪寂的脸上。
姜应欣就这样看着雪寂的脸然后慢慢地闭上了眼睛,她睡不着,所以闭上眼大概三分钟左右,她又突然睁开了眼。
“哈哈。”姜应欣又突然笑出了声。
对面的雪寂果然也睁着眼睛,他也没有睡,而是在借着光影安静地看着姜应欣。
也许是在看她,也许只是在发呆,不过他的头朝向了姜应欣这里,姜应欣将自己的头缓慢靠近了雪寂一点,好能感受他轻软的鼻息。
“你不睡觉吗?”雪寂问。
“白天睡太多了,所以现在睡不着。”姜应欣浅笑,“你呢?”
“我也睡太多了。”雪寂苦涩地扬起嘴角,他好像想笑,但是表情悲怆。
有一个流行了很久的词叫作“emo”,而晚上则正是emo的好时间。
大家都说一个人会在晚上emo,会心情不好,会胡思乱想,会和自己过意不去。
姜应欣有时候也会这样,也许这不是偶然,而是到了夜晚宁静的时候,一个人的时候,才有时间想一些事情。
想一些平时需要认真思考的事情。
想一些平时本不愿意思考,但安静下来之后,却总是会在脑海里浮现出的事情。
所以姜应欣看着雪寂那凝重的表情也慢慢停止了自己的笑容,她坐起身将雪寂叠好的被子弄乱,然后钻进被窝里伸手将雪寂的头按入自己的怀中。
她轻轻地揽住雪寂的脖子,又慢慢地闭上眼睛,房间里安静地可以听见卫生间里水滴滴落的声音。
“你说在姐姐通过时间神器观测的未来当中,我必定会输对吗。”
雪寂突然问道,他的声音低沉,所幸姜应欣看不见他的表情,否则会更加低沉。
“对。”姜应欣轻声说。
“一个人的未来是可以改变的吗?姜同学?”雪寂又问道。
“我不知道。”姜应欣回答,她的声音越来越低。
“如果我现在哭着说我不想输,不想死,我好害怕,我不想面对无德无量尊的审判,你会怎么办?姜应欣。”
雪寂也低声说,姜应欣能感觉到自己怀中的某一处地方突然传来了一阵温热,那是被水打湿的触感,在快速冷却之后,姜应欣又感到了一阵凉意。
姜应欣缓缓地将下巴磕在雪寂的头上。
“那么我会把你抱得更紧,然后亲亲你的额头,然后给你一耳光。”
“为什么要给我一耳光?”雪寂的声音突然没了那种低沉的感觉。
“因为我认识的雪寂肯定不会说出那种话来啊,什么不想死好害怕之类的,那只能是你神志不清下的说辞,所以我得给你一耳光让你清醒过来。”
姜应欣晃了晃头。
“哈哈哈。”雪寂竟然没忍住笑出了声,他从姜应欣的怀里抬起头,目光竟然少有的清澈。
“雪寂,你说一个人的未来是可以改变的吗?”
又安静了一会儿之后,姜应欣低声反问道,反问这个她无法回答的问题。
而雪寂则点了点头,他没有说话,只是不停地点头,他怕说出来自己都会忍不住笑出声。
当然会笑出声,改变未来,改变因果,改变命运,改变自己,这只能是中二病们才能回答的问题,那么令人啼笑也是难免的。
但姜应欣没有笑,她只是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竟然真的低下头亲了一下雪寂的额头,那温软的触感让雪寂一愣。
“那就去做吧,雪寂,认为自己能做到,那就一定可以做到,那样才是我认识的你。”姜应欣轻声说。
“谢谢。”雪寂没了动静。
“不谢。”姜应欣也没了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