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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水,我有事想问你。”

来了,终归还是来了。

从动筷子的第一步开始,清水就觉得有问题,虽然中间的聊天相当融洽,但林筱的态度总让人觉得不对劲。

那种纠结的,犹豫的藏着心事的表情,几乎就差把“我有别的话想说”这几个字写在脸上了。

清水觉得会是很麻烦的事情,索性一直把话题往别处小心翼翼地引。

就担心像扫雷一样,不小心按下去炸了一片。

但就在饭快吃完,大家都安静下来的时候,林筱还是选择开了口。

“有什么事,你就问呗。”

清水瞄了眼坐在餐桌对面的清澜,这傻丫头眼睛里亮满了光,一副要吃瓜的好奇表情。

反正逃不掉了,干脆就直接面对好了。

“你的同桌,那个很可爱的粉头发女生,她后来找你为了什么事?”

清水有点愣住了。

眼神开始不经意地飘忽不定。

这个问题本来非常好回答。

啊呀,就是开学时遇到了个冒事的魔女,她一边笑着,一遍想给我打到失去记忆,找我是特娘的纯纯寻衅滋事,我现在还能坐在这里吃饭,得感谢伟大的教育,单单高中水平就干翻了这位外来者,好让她开学一周都没时间找自己麻烦。

赞美知识,知识就是力量。

但很显然,清水没法这么说。

他垂下眼,目光瞟向自己的手背。

明明几个小时前,那里还刻着看不明白的荧光铭文,此刻却如同融入自己皮肤般消失不见,不留一点痕迹到,清水都怀疑,整件事是不是一场梦。

“清水?”

林筱蹙着眉,不知道是担心,还是责怪,开口提醒了清水一声。

“啊啊啊啊,对对对,不好意思,我在想怎么跟你描述,啊呀,就是,开学那天我在路上碰到那个女生,她似乎不是本地人,所以就迷路了,我好心给她指了路,结果她非要感谢我,我说不用,就跑开了,后来的事情嘛,你也知道了。”

清水边挠头边傻笑,为了编一个不太离谱,又能自圆其说的谎话,他的大脑高速运转,感觉快要过载了。

林筱眯起双眼,眼神锐利如同刀锋,仿佛要贯穿面前的清水一般,但也很快又收了回去,转而捏起筷子,夹了一点菜塞入口中。

“这样。”

她的语气轻飘飘的,却总让人觉得发寒。

就好像你看的恐怖片里,凶手总会冷静地对着那些傻缺主角说没事没关系,下一秒又优雅地将其砍成番茄酱混肉泥。

在清水的印象里,林筱就是这么一个人。

冷静,理性,性格从没有大的起伏,脸上永远都是那副平静的神色,像阳光下泛不起涟漪的一滩死水,平静到你压根没法从她的脸上读取到一点点信息。

是在生气吗?还是在开心?

清水总觉得她恐怖。

十来岁的年纪,就知道压抑住自己的情感,不溢于言表。

放在古代,可以安一个“此子有大帝之资”的评价。

可是清水不太喜欢这种人,他更乐于跟成天傻呵呵的人打交道,开心了就笑,难受了就哭,人活一辈子,连宣泄心情都那么憋屈的话,也太惨了。

......

话题结束后的几分钟内,大家都安静得很。

清澜没心没肺,玩着手机傻呵呵地笑,林筱不断划着手机,大概在看自己拍的照片,只有清水放空双眼,跟失智了一样,看着面前的餐桌发呆。

倒不是他不想玩手机,而且手机掏出来的时候发现早就没电关机了,现在离开座位去边充边玩,好像有点太没礼貌,索性就这么干坐着。

直到林筱满意地放下手机,站起身收拾碗筷,清水才跟狗腿子一样也跟着收拾起来。

“你平时中午的饭怎么解决?”

林筱边收拾边问清水。

“嗯,学校食堂吧,不过食堂饭菜实在是难以评价,这段时间里就有好几天的菜难以下咽,所以会去小卖铺加加餐。”清水忍不住吐槽了食堂两句,接着反问道,“你呢?午休那点时间,不够学校到家往返的吧。”

“自己带饭,中午热一热就能吃。”林筱指着桌上的剩菜剩饭,问清水,“今天的饭菜你觉得味道如何?”

“非常完美!”

清水边说边竖起大拇指,满脸回味无穷的感觉。

这还真不是他在拍马屁。

家里平时要么自己做饭,要么老妈老爹谁早回家谁做饭,但是作为工作狂的二人,每天回来就已经毫无干劲,食物什么的,干脆就能简就简,家里有什么就做什么。

所以长这么大,清水就吃过不少富有创意性的佳肴。

什么榨菜炒方便面,西红柿炒土豆,清水白菜,黑糊糊的大乱炖等等等等,一系列光是回想起来就要吐的菜肴。

林筱挑了挑眉,心安理得地接受了清水的夸赞。

“既然这样的话,今天的菜还剩很多,明天打包了带去学校呗。”

“诶?别吧。”

清水拒绝了。

班级里带饭的人不少,但那些家伙总是会在午饭时坐到一起,三五成群聊着天。

自己要是带去,坐在角落里一个人看着窗外扒饭,总觉得有点可怜。

“为什么?”

林筱有点不理解,清水为什么拒绝了自己的提议。

“嗯....家里好像没有饭盒了,书包里也没位置.....”清水随口编了个理由。

“没关系,我有多余的饭盒,书包也有足够的空间放下两份午饭,明天我给你带。”

林筱不愧是林筱,直接解决了清水提出的困惑,顺带还堵死了他的退路。

清水懵了,他找不到什么更好的理由来拒绝,只能支支吾吾地默认了。

明天中午早点跑路就好,她来教室找不到我,自然就会回去了。

不愧是我。

清水在内心里暗暗赞许了自己一声。

.......

所有的事情忙完后,清水洗了个澡,浑身放松后,一屁股坐在电脑桌前,伸了个懒腰。

这日子,一天天的,过得也太累了。

正在享受单人世界时,窗子似乎被什么物体撞击了一下,响起“啪嗒”一声。

他已经有好多年没听到这个声音了。

小时候在学了简易传话筒后,自己就跟林筱开始了这样的通话方式。

清水拉开落地窗,站到了屋外的小阳台上。

地面上滚落着一只尾部连着线的一次性纸杯,细线一直延伸出去,尽头处是林筱房间的阳台。

清水捡起纸杯,拉直了细绳,然后看向对面。

林筱穿着粉白色的睡裙,散着头发,站在阳台上看着自己,接着举起纸杯,凑到嘴边。

细线震动,纸杯内传来她的声音,仿佛就站在身边,附在耳旁般轻声细语。

“如何?怀念吗?”林筱问。

“有点。”清水老实回答。

那时候他跟林筱仿佛有聊不完的话题,就算到了睡觉点,房间关灯,也要小心翼翼爬到阳台,丢过去一次性纸杯聊上两句。

“抱歉,因为我家里对我的要求比较高,初中三年一直在逼着我学习,没什么时间跟你们兄妹相处。”

“我知道的。”

清水努努嘴。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有的人自相逢的第一天起,就注定了会有离别的一天,在这点上,清水看得很开,哪怕有一天,林筱与他完全断了联系,他也觉得在情理之中。

“所以你为什么会来一中?以你的成绩,去上实验高中完全没问题。”

清水憋了半天,还是没忍住发问。

这个问题他想问很久了。

“离家远呗,家里也担心我上学放学路上的安全,吵了几次,也就妥协了,让我去了一中,反正一中还是实验,对我来说没差啦。”

“那倒也是。”

别人说这话会让人觉得装逼,但是林筱说这话,那确实无可争议,毕竟可是实打实的中考状元。

“倒是你,以你的成绩能上一中,不是有好好努力了吗?”

“喂,别看不起我啊,你以为从小到大,我妈拿你作为案例,压力我多少次了。”

清水愤愤不平,冲着纸杯撒气。

“那还真是对不起,略。”

站在阳台的林筱边说边冲清水翻了个白眼。

“还有一件事。”

“讲。”清水开口道。

“吃饭的时候,你说那个女生的事情,不是真的对吧?”

清水心里咯噔一下,冷汗直冒。

“你从小到大,说谎的时候就喜欢挠头发,你自己没有发觉过吗?”

纸杯内传来的声音不大,却在清水的脑子里爆炸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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