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二十八。
江家灶房的烟冒了六日都未曾停歇，这一日，和卤羊肉截然不同的更为霸道的卤香味飘散在嘉会坊上空经久不散，江上弦低头嗅了嗅衣裳。
很好，已经闻不出自己和卤货有什么区别了。
她今个儿做的是卤鸭货，如今买鸭货不比现代方便，想买鸭翅鸭脖都能分开买，老范买回来的都是整只的鸭子，小江只爱吃鸭头、鸭脖、鸭翅、鸭胗、鸭腿，中间的鸭身她是不爱吃的。
好在送亲的队伍人多，准备把鸭身给随行的奴仆和护卫们吃。
小江和英姿碎碎念着自己喜欢吃的部位那各有千秋的口感，一边炒着蒸饼。
其实就是把馒头切成小方块裹上鸡蛋液炒辣椒白菜，老范他们都爱吃点肉，她又另外放了些鸡丁一块儿炒，这东西又简单又好吃。
一碗里头又有主食，又有荤又有素的，方便的很。
中午的时候江母她们都不在，小江也懒得折腾许多。
李雪雁一进门就伸长了脖子，鼻尖一耸一耸的，心都已经整个在灶房里了，可今日因带着个人，只得循着规矩一步一步好好走着：“也不知她今个儿又折腾什么好吃的了，咱们可算是来着了。”
如此霸道的味道，晋阳在马车驶入嘉会坊的时候就闻着了，此时虽还端着仪态，却依旧忍不住偷偷吞咽着口水：“她整日都在家中捣鼓吃食么？”
她虽吃过不少按照这位江大娘的方子弄出来的零嘴，可对江上弦本人却不了解，还是前两日才寻人打听的。
可惜江上弦一向老实，先前在乐仙楼做庖人的时候，除了崔辩叙去的时候会去前头，平素都是窝在灶房里头的，后来更是一直在江家窝着鲜少出门。
她派去打听的人并未有什么收获，只知道这位江大娘同长安城的贵女不同，不喜欢蹴鞠投壶一类的游戏，也不似寻常百姓家的小娘子出门玩耍或是斗斗草的。
外人皆说江大娘性子柔顺，心灵手巧的，唯独一点——不爱出门玩。
李雪雁今日本就是要过来给江上弦添妆的，小姐妹马上要去清河了，这时候再不添妆就来不及了。
先前虽说已经送过一回东西了，可那到底不同，谁知她一出门就碰上了晋阳，得知她要来江家，晋阳便说久闻崔少卿未过门的娘子手巧，正好一道儿来瞧瞧。
李雪雁心里是不大乐意的，小娘们出嫁前自然是要同自己的手帕交说些私房话的，而且崔沂那厮也不知是不是要一飞冲天与日比肩了，竟然到了这个时候还未曾回来。
她高低也得蛐蛐崔沂几句，巩固一下自己在江上弦心里的地位才行。
有晋阳这个外人在，那可真是说什么都不方便。
可人家是公主，还是陛下最宠爱的公主，没有她拒绝的余地，只得捏着鼻子带人一块儿来了：“大娘最最喜欢的就是做各种珍馐美味，什么寻常的东西到了她手里都能做出个花来，平日里若是做了什么新鲜吃食，或是我爱吃的，都会着人给我送去。”
说到这儿，李雪雁颇有些得意，小姐妹惦记自己，可不就只得骄傲么？
晋阳没有再说话，只同她一道儿往灶房走，李雪雁挺为难的，好歹也是公主，跟着自己往灶房跑算什么样子？
可又见她没有停下的意思，心中暗暗揣测，只怕是这位主儿活到这么大，都不知道灶房长什么样吧？
估摸着她都不知道自己正在朝灶房走。
想到这儿她的脚步在灶房门口停下，示意烟霞去敲门。
“烟霞姐姐，你怎的来了？”
英姿丢下手里的烧火棍就去开门，看见人，刚长好的牙门牙就出来放风了：“烟霞姐姐，你怎的来了？”
有烟霞在，李雪雁定然也是来了，她伸出脑袋转了一半就瞧见了李雪雁，边上还跟着个不认识的小娘子也不怯，笑嘻嘻的同李雪雁问了安，扭头将门大开，冲着里头就喊：“大娘，五娘来啦！”
李雪雁踩在台阶上，踮着脚往里瞧：“大娘，你今个儿做什么呢？可有给我准备？若是没有我的，我可不依啊！”
“啧啧啧，你这个鼻子怎的就能灵成这样？我这还未出锅呢，你就来了？”
江上弦把碗里的南瓜子壳随手倒进灶膛里头，单手撑在膝盖上起身懒懒散散的往外走：“我可告诉你，今个儿你来早了，这东西还得一个时辰呢！”
她眼睛一瞟就扫到了边上的晋阳，原本准备靠在门框上的动作一顿：“五娘，这位小娘子是？”
出身富贵与否其实特别好认，尤其是打娘胎里就是富贵的那类人，就是拿身乞丐的衣裳套上，那通身的气度都和寻常人不同。
或静或动都别有一番仪态。
眼前这位就是如此，更别说身上穿的那料子比李雪雁身上穿的都要好，身上的饰品也俱是珍珠和黄金的，站在那儿看着自己，眼神有些奇怪。
李雪雁冲她使了一个眼色，表示自己也没办法：“这是晋阳公主，你许是听说过的，乃陛下最为宠爱的公主。”
公主啊？
晋阳公主？
说实话，二凤这人，仗着自己基因好，那叫一个嘎嘎生娃，儿子女儿的加起来几十个总是有的，挨个去记谁记得住啊？
江上弦印象最深，记得最牢的就是那个和辩机和尚搞婚外情，给房遗爱戴绿帽子的高阳公主了。
有一版的高阳公主，是神医喜来乐的小老婆， 长得是真好看呐，辩机是聂远演的，当时她年纪小，还对聂远演的那个病秧子很有滤镜，三观跟着五官跑，真觉得这俩天生一对。
当然，她现在也是一个颜狗，但她已经是一个有原则的颜狗了。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晋阳公主来干什么的？
“见过晋阳公主，不知公主驾临寒舍有失远迎，还望公主恕罪。”小江学着电视剧里的台词说话。
晋阳嘴角微微勾起，似笑非笑的：“我有几句话想同你说，不知可有个清净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