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服上用作装饰的珍珠碎钻在白炽灯的光线下泛着柔柔的光晕,晃得他眯了眯眼。
脑中闪过一抹白,无端想起那天吊带下掩着的锁骨轮廓,眸色一深。
杂七杂八的念头一股脑地窜进来。
是感冒还没好么?脑子不受控制。
“柏翮,”连梓叫他,“你是要找证书外壳吗?”
路过门口的时候看到旁边的纸箱里摞着一沓红色的证书,应该是学生会要用的。
女生的声音传来,柏翮拢回思绪,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嗯”了声,没多回话。
扫过他耳尖的那抹薄红时,连梓挑眉,“你又不舒服?”
前几天发烧的时候也见过一次。
连梓出于关心询问,只是这句“你又不舒服”的“又”字着实刺痛了柏翮的耳膜,像是在说他娇气似的。
“我有那么弱?”
连梓弯唇,打趣他,“柏大小姐娇弱,淋完雨不出一个小时就能发烧。”
“这大小姐叫得越来越顺口了,”柏翮勾唇,哼笑出声,“我是不是太惯着你了?”
没人敢这么噎他,就连褚珏都得注意着分寸,只有连梓。
倔丫头,不愿意服软,嘴上也从来不吃亏。
男生散漫嚣张的态度着实激起了连梓的反骨,“你也可以不用惯着。”
她下巴抬得高高的,微卷的发尾左右晃荡着,一张小脸上全是不服气。
偏偏就是她这副不饶人的样子让柏翮特别上头。
劲劲儿的,柚子偶尔也会这样,哄不好就挠人。
他朝连梓的方向走了两步,倚坐在办公桌边缘,视线刚好和她平齐,目光好整以暇地放在女生身上。
她今天好像带了点妆,灯光流泻下来,唇瓣饱满精致,眉眼间多了点平时看不大出来的攻击性,眼尾挑着,像只精致的布偶猫。
盯了少顷,缓缓开口,“你以为我想惯着?”
“我又不会跑到苏阿姨那儿告状,你大可不必委屈自己。”
顿了顿,扯唇,“也不用把我当你妹妹。”
连梓不太清楚自己为什么要强调最后一句话,就是觉得不怼他两句心里不痛快。
“不拿你当妹妹?”柏翮眨眨眼,一脸无辜,“你还想和我有点别的关系?”
连梓的不爽已然到达极点。
这人脑子怎么长的,总能把她的话发散到另一个维度。
她不怒反笑,“是想发展点别的关系。”
柏翮原以为这个话题会就此打住,但连梓又给出了个他预料之外的答案。
他有点来了兴致,追问她,“你希望是什么关系?”
长腿叉开横在她两侧,双手向后撑在桌上,要倚不倚的,没骨头一样。
又是这副混不吝的样子。
“医患关系。”连梓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治治你的神经病。”
柏翮直接被气笑,“连梓,你说两句好听的能死。”
男生眉眼间全是明晃晃的笑意,不带任何谐谑,笑得纯粹又好看。
连梓险些被感染到,理智唤回即将离家出走的唇角,“挨骂还能笑,你没神经病谁信?”
“那是因为你是我妹妹,换了别人你看看我笑不笑。”
多半直接上手伺候了。
柏翮敛睫,替她整理了下裙摆微微卷起的荷叶边。
手指骨节分明,指尖上翘,抚平裙摆褶皱的一瞬间,连梓的心头无端收紧了下。
这种细致的温柔,好像就是哥哥对妹妹。
连梓强压下胸腔中那股莫名的情绪,抽回视线,“谢谢哥哥。”
语气起伏像马尔代夫的海拔差一样,又平又直。
这四个字就是让人工智障来读都不能这么没感情。
柏翮蹙眉,“你怎么叫哥哥的?公鸡打鸣都比你好听。”
连梓翻了个白眼,不想跟他继续掰扯,转头就要走,身后重新传来一句:“我劝你讨好一下我。”
连梓没理,下一秒,头顶垂下来一块工作吊牌。
白纸黑字。
「评委」
连梓:?
靠!
这小子是评委?
“连梓,我这人相当记仇,原本想给五班打个高分的,但因为你,没准会多扣点。”
连梓毫无灵魂地“哇!”了声,杏眼弯起,双手托腮面向柏翮。
“主席怎么会那么卑鄙呢?肯定不会徇私的对吧?”
嗓音清甜,又轻又灵,语气里却是压不住的阴阳怪气,明褒实贬。
她快速眨了两下眼,完全没了刚才那副伶俐样,“在我心里,我们主席可是有98.8分的高分呢。”
98.8?
柏翮散漫地挑了挑眉梢,“那1.2扣在哪儿了?”
“我怎么会给你扣分呢?”连梓抿抿唇,笑得很甜,“因为你有1.2,剩下的98.8是我加给你的。”
柏翮几乎是瞬间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舌尖刮了刮后槽牙,唇角的笑却怎么都压不下去。
骂他有一点二?
她是懂说话的艺术的。
女生杏眸晶亮,盛着碎光,水波潋滟的,看得柏翮一点脾气没有。
“那我勉为其难打个82分?”他笑笑,“剩下18分以666的形式送你。”
连梓哼笑两声,“那真是谢谢主席了。”
“我不想听这个。”
柏翮上身前倾,空气流动,清冽的柚子香丝丝缕缕地绕上鼻尖。
背后镜子的光带在他周身晕了层浅浅的银边儿,眼尾撩着的弧度意味不明,又惹人心悸。
偌大的办公室寂静无声,连梓甚至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跳加速的声音。
嘴唇上涂了雾面唇釉,这会儿干到不行,她没忍住抿唇探出舌尖润了润。
这个细小的动作成了二人相对静止中唯一的变数,柏翮的目光不自觉顺着下移,最终停在女生饱满莹润的唇瓣上。
灯下泛着淡淡的水光。
连梓被他盯得有些莫名,生怕又像上次一样不受控地脸红,主动开口,“那你想听什么?”
空气中悄无声息蔓延的粘稠感被划破,柏翮轻笑一声,回应,“说‘谢谢哥哥’。”
在脸颊涌起烫意之前,连梓甩下一句“谢谢哥哥”,径自转身出了办公室。
柏翮的目光并未从她身上收回,直到那抹淡粉色的身影消失在视线范围,他才敛下眼睫。
这次比刚才有感情多了。
全是阴阳怪气。
但偏偏他又特别满意那声哥哥。
操,被拿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