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访进入尾声,夏之瑜憋了将近一个钟头,终于可以提到那个问题。
“高考结束当天,两位同学牵着手从学校里跑出来得到很高的关注度,方便问一下二位的关系吗?”
“当时是只是朋友。”柏翮说,“现在是她男朋友。”
“这段可以播吗?”夏之瑜的苹果肌疯狂上升,碍于职业素养,还是要尊重人家的隐私。
“可以的。”连梓弯唇,“我男朋友应该已经等很久了。”
按照柏翮的性格,和连梓在一起的当天没发朋友圈,大概是有自己的节奏。
果不其然,采访视频发布的当晚,柏翮的朋友圈多了一条。
照片是陆瑶拍的。
画面里,碧蓝的海面,金黄的沙滩和落日作衬,为live house搭建的巨大LEd屏幕上,柏翮蹲跪在女生脚下的沙滩上,双手捧着她的脸,虔诚地吻上连梓。
人群中拥吻的两人被落霞镀上一层淡淡的金边,少年在人声鼎沸中诉说他真诚又热烈的爱意。
配文:「状元是我的,状元也是我的」
一边秀成绩,一边秀女朋友,一边秀两个人都是状元。
天秀。
这条一经发出,【红浪漫】的小群瞬间炸锅。
小贾发了张图片,画面里有两根头发:「一根是我的,另一根也是我的」
江知渺紧跟着发了一张,里面是两团脱落的长发:「一团是我的,另一团也是我的」
江知颐:「咱还是去医院治治吧」
季远发了一桌烧烤:「鱿鱼串是我的,烤面筋也是我的」
旺仔:「他妈的,烤面筋是我的!」
周宜:「鱿鱼串是我的好吧?你个贼」
陆瑶和曲梦曼简直要笑晕过去。
褚珏:「地上有两具尸体,上半身是你的,下半身也是你的。@tide」
“操。”看到这,柏翮笑骂出声,发了条消息,起身就出了门。
tide:「准备开席。」
今天高低把红白事一块儿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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湿热的空气卷着蝉鸣翻入云海,烈阳藏进茂绿的海棠树,肆意抽长的枝丫将刺眼的金光切割成不规则的光斑,落在一中门口银亮的伸缩门上。
6月27到28日,刚好是周六日,高三年级返校,统一填报志愿。
失去繁琐校规的束缚,个性被压抑的十八岁少年终于可以勇敢做自己,顶着各种颜色的头,昂首挺胸地走进校门。
曾经坐在门口边打瞌睡边例行执勤的某人也终于不会再因为校服问题被逗号揪到办公室臭骂。
褪去校服的学子再次踏上这片红砖砌成的地面时,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笑。
凯旋的战士带着功勋回到曾经孕育他们的土地,迈向独属于自己的光辉未来。
季远和周宜最先到班,推开门,一股灰尘的味道扑过来,呛得两人咳嗽了好一阵。
其余几人拎着给班里同学和温庭月点的奶茶,轧着季远周宜刚做完大扫除的档口进班。
一瞬间,一些画面涌进脑海。
有种现象叫做普鲁斯特效应,是指一个人只要闻到特定的味道就会产生当时的记忆。
连梓撑上窗台边沿,深呼吸一口。
一中的风是不同的。
吹进教室的风总是浸着被太阳暴晒过的窗帘的味道,操场的风里又总是带着淡淡的塑胶味。
盛夏的风吹过耳鬓,女生翻飞的发丝迎着烈阳发光,落进身后某人眼底。
柏翮突然就想到在学校见到连梓的第一天,她站在高他两级的台阶上叫住他。
恰好就在他回头的瞬间,云翳散尽,阳光争先恐后地从窗子泻进来,倾数拢在她身后。
真的特别漂亮,漂亮到让他恍惚了一瞬。
他还记得,当时他为那个让他恍神的瞬间找了个蹩脚的理由。
阳光晃的。
柏翮现在真想抽自己一巴掌。
“想到什么了?”他站到连梓身边,替她整理好被风吹乱的碎发。
“想到以前吃完饭一起压操场,运动会,体测,还有做不完的卷子。”
连梓望着窗外,这片空间承载了太多记忆,说不完的。
柏翮“嗯”一声,逗她,“有想到我么?”
连梓挑眉,柏翮这街溜子,在学校里窜来窜去的,在她记忆的每个地方,甚至角落都全是他的影子。
但她是个不太擅长矫情的人,挣扎过后还是努努嘴,“你算哪块小饼干啊?”
柏翮低头笑了下,合着他在她眼前晃了两年,到最后就混了个小饼干的头衔。
班里陆陆续续有人进来,不知道是谁带头起哄,班里一时间全是“恭喜翮哥得偿所愿”的声音。
以至于温庭月刚踏上高三级部这一层的台阶,就听见楼道里各个班都有吗喽在喊这句话。
柏翮喜欢连梓,所有人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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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三六班班主任云祁的代课工作结束,原定的六班班主任余老师来负责高三六班的志愿填报。
温庭月抱着志愿表站在楼道口很久才缓过神。
原来她的孩子们真的毕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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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知渺和褚珏约定一起报考津城的南大,江知颐想回老家淮江读书,季远成绩不错,报了复旦。旺仔想去川城看看,周宜和徐皓想去江城闯一闯,曲梦曼则是把厦门的大学都报了个遍。
所有人的志愿表都整齐地落在讲桌上,被粉笔盒压着。
唯独陆瑶还在犹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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绛红色的塑胶跑道边,两道身影并肩靠着看台的栏杆,相对无言。
澄透的天空中,几片流云缓动,篮球场外的香樟树叶蹭得铁网沙沙作响。
最后还是周从绪先开口。
“对不起,一直没勇气跟你好好道个歉。”
他身旁那人习惯性地抓了把自己的小卷毛,云淡风轻地歪歪头,没搭他的茬,“你报的哪所大学?离家远吗?”
“还没报,在犹豫。”周从绪自然地接住他的话。
放弃体考后,以他的文化课成绩,勉强够到一个不错的二本。
京城的本科分数线高,想留下的话,撑死只能上个本b,学费大概会比本A贵很多。如果去其他城市,这方面的压力多少可以缓解一些。
但是他母亲身体不好,他不能离开。
沈星同“哦”了声,“我会留在京城。”
“嗯,离家近挺好的。”
“我的意思是,我能替你照顾阿姨。”他语气很淡,像在唠什么家长里短的小事,“所以你报你想报的学校吧。”
下课铃声压着他的尾音落下,虽然是周末,但上课铃和下课铃会照常响起。
两人旁边刚好是篮球场,那儿立着一个路灯似的音响,用作操场的功放。
致爱丽丝悠扬的曲调缓缓流出,震得沈星同耳朵有点疼,但偏偏还要放两遍。
不多时,在全损音质的钢琴曲调中,他听见几声细碎的、憋闷的声响。